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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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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狩是一年丰裕的吉兆开端,天瑞开朝以来便不曾断过,因此便是为了二皇子的病症耽搁了几日,待到天一放晴,赫连帛仁依旧领了群臣去围射。只这次他身边亲信的八王爷和十王爷倒似是冷落在一旁,紧随他身侧的那个少年却是向来不得意的十一王爷赫连徽墨。
当日他翩然而至便是引得多少倾慕,今日更是以超群的箭术连胜众人,瞧他今日战果却比往年驰骋猎场所向披靡的九王爷更胜几分。这般犀利的箭术却是由这个姣弱美丽的少年使出,怪道是连赫连帛仁也有意挑战。
“徽墨,朕与你比试一下!”催了马上前,赫连帛仁愈发有了兴致,赫连徽墨瞧他这般也便笑道,“皇兄您的箭术可是咱们兄弟几个中最出色的,徽墨怎敢与皇兄一较长短呢?”
赫连帛仁挽起弓,勒转了马头,瞧幼弟略有些淘气的神情更是添了几分舒畅,只嘴上说的话倒是戏谑,“你这孩子怎么也和你那些哥哥们一样学得只知道与朕打官腔?赶紧的,咱们也别在这边浅近的地方猎这些小兽,只管进林子去!”
赫连徽墨自是乖巧点头,“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徽墨岂敢不从?只是万一徽墨侥幸赢了皇兄又如何?”围场比试历来都会给胜者丰厚的赏赐,赫连帛仁虽也知晓他不过是玩笑,却也乐意听他略带耍赖的口气,不禁大笑,“这会儿就来问朕要赏赐了?好,若你当真技高一筹,你要什么朕答应你便是了,怎样?”
闻言赫连徽墨莞尔一笑,“皇兄说的可不许耍赖!”便是一催座下“乌锥”跟了上去,唇角笑意自是未散,又悄悄瞥向一旁的赫连洛轩,今儿八皇兄打从入围便少言寡语,想也知道他必是担忧,只是奈何皇帝心情颇佳,他也不便插手。
笑意噙在眉梢眼角,赫连徽墨知道他这位八皇兄此刻更是忧心忡忡,心下便是冷冷的,一夹马腹跟着赫连帛仁进了密林。
虽也有随行侍卫,只是凡驹又如何撵得上“劲风”和“乌锥”,不多时便被甩得寻不见踪影了。赫连帛仁也不以为意,对赫连徽墨道,“徽墨,朕听管围大臣说,这片林子间此季竟然还有猛虎出没,不如咱们就比谁能猎了这虎来?”猎虎并非易事,不能准确射得致命一箭,便会被受伤的虎反扑,届时必定是险况重重。赫连徽墨眼眸一动,却也不露声色,“皇兄,徽墨虽从未猎过这样的猛兽,但也愿意一试,只是万一出了危险,还请皇兄留神庇护些才是!”一句话便又是不服输又是给了自己后路,赫连帛仁听罢也是一笑。
两人便分头在密林间细细查勘猛兽出没的痕迹,因已是放晴了三四日,虽地面上的冻雪未曾化解,林间杉树上的冰棱倒已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雪水自枝干上落下,时而有一两滴掉在颈间,瞬间的冰冻让人有些心惊。
赫连帛仁一路低头瞧着雪地和树干上的痕迹,走了约莫一里的光景,忽见前方杉树树干上却是深深浅浅的爪痕。心头一喜,便是下了马来,蹲下身子瞧那树干上的痕迹。只见那浅痕都有半指的深度,正是猛兽才得留下这力道惊人的爪痕。
又朝前望去,竟是好几处都有类似的爪痕,连着附近的雪地上都有深深的爪印,看来却是离那虎穴不远了。赫连帛仁便是径自往林子深处走去,略用了些个轻功,使得行动的声响降到极低,免得扰了那兽,手头也将弓箭备好,以待一招毙命。
果然又行了不远,便见一处灌木隐藏下的洞穴,清晰可闻的兽息已然传至耳中。赫连帛仁暗自运功在掌,轻身靠近。
岂料才稍一靠近,却自洞中猛然跃出一只大物,也未曾定睛来瞧,下意识拨了弓射出第一支箭,那大物“嗷”地一吼,腥风扑面而来,赫连帛仁一惊,忙是疾退了几步,却见那比人高大得多的兽未及扑到敌手,霍然落地,一双精光闪闪的眼凶煞非常!
待细瞧了那猛兽,赫连帛仁却又是一怔,那虎全身雪白,并不带一丝杂色,眼睛也是一金一蓝,却是绝少见的“雪虎”。自太祖时候曾有岁狩遇到“雪虎”,此后近百年便再没见过这异兽,而这异兽恰是天瑞王朝向来膜拜推崇的兽神,皇宫的亭台楼阁,甚至连皇帝的冕冠与冕服上都有“雪虎”的雕饰锈徽。
如此见了这异兽赫连帛仁自是大喜,能够在岁狩遇到兽神,正是祥瑞开端,心下自是决定不再伤它,却是要生擒了它。再瞧方才一箭正射在“雪虎”胸前,因它灵敏却又不曾命中要害,只是这么一伤却是激怒了这兽,但见它稍事立定,便又兽眸一凛,腾得窜起,朝赫连帛仁扑去。
赫连帛仁便是要退,却不曾留意身后,危急关头陡然脚下一绊,正被雪下石块给阻了后退之势,他停了兽却不停,约莫是瞧那敌手困顿,更是奋力扑来!
啸声骤起,一支飞翎箭极速射来,正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射在兽的前腿上,又是一箭,并无些许间隔直钉在这“雪虎”的后腿,正是这么着,那“雪虎”便是要挣着上前,也使不得力来,只得勉力落地。只是异兽到底是异兽,非但不曾瘫倒舔伤,倒依旧是牢牢站立着,金蓝双眸满是怒意瞪着射箭之人。
墨色良驹上的白衣少年并无惧色,收了弓即刻上前,殷殷问道,“皇兄可曾伤到?”赫连帛仁也只是惊多险少,眼睛并不曾离了那“雪虎”,“朕没事,你也要小心,这异兽又不得伤它性命,怕是不好对付!”赫连徽墨瞧了眼怒气震天的异兽,知它此刻静立不动怕是又要有着更为迅猛的突袭,也便下了马来,自取了一条缚兽索。
果不其然,那“雪虎”见两人在面前已做蓄势之态,便身子一弓,竟是跃起丈许,庞大的身躯瞬间朝二人猛扑过来,而这次的扑食之态却又并非蛮干,见二人同时出招,又是灵巧一转,躲开了缚兽索,一只虎爪“啪”得拍向赫连徽墨。
本是该移了身形了,却是顾虑着皇帝在场,便被那一掌重击在肩,一个趔趄摔在地上,“雪虎”见此更是接力而上,势要将这箭伤它之人置于死地。但见猛兽身形已压制过来,张了大口便要咬在赫连徽墨的颈侧。
那兽势头正猛且疾,赫连徽墨哪里有机会动弹,心中一凉,便欲抽了软剑破了那兽腹膛以求自保,只手还未到腰间,却见赫连帛仁先行一掌拍去。本是内力深厚,只这兽皮肉出奇厚实,一掌下去并未撼动它半分,却更激怒于它,便是调转了头狠狠咬向赫连帛仁颈侧,正是想咬断了那人的脖子,食其血噬其肉。
赫连帛仁也算镇定,身形稍偏,被那“雪虎”咬在了肩头,猛兽咬力惊人,只见它咬住皮肉便是头一甩,那肩头一大块肉生生撕扯下来。
赫连帛仁脸色瞬时惨白,赫连徽墨见状心中一急,“皇兄!”便是顾不得考虑周详,挥手自腰间抽出潋滟软剑,腕上作力,竟是将兽自心口到下腹一剑划开。纵是那兽皮厚肉实,也被这利器生生切开,顿时血液脏器喷涌而出。那红沾染在少年白衣上,脸庞上,殷殷鲜色仿若美玉上的瑕。
“雪虎”受此致命一击,颓然落地,和着自己的鲜血脏器趴倒在雪地上,眼睛里犹是不甘,却终是失了生气。
赫连徽墨陡然一松,慌忙转身去瞧遭了重创的赫连帛仁,但见他整个左侧的肩膀血肉模糊,虽非致命之伤,却是不断淌着血,脸色白中泛青,竟是神智不再清明。见了这般模样的赫连帛仁,赫连徽墨却是心下一动,此刻不正是杀了他的最好时机?
手中的剑柄又自攥紧,缓步靠近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兄。异兽的血犹挂在脸上,顺着美丽的轮廓一滴滴掉落在衣衫上。苍天白雪的密林间,白净如玉的少年,大片的殷红血迹,冰冷的眼神,唇角犹带着淡淡笑意。
赫连帛仁被撕裂了皮肉,疼痛自是难当,血流过速下也便神智昏沉起来,眼自迷蒙,却是恍然见到那个浴血的少年手持着寒光凛冽的剑,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要去瞧他的神色,却是朦胧着,幼弟的眉眼神情都是一片模糊。赫连帛仁心中自有寒意,强撑着运起全力蓄在掌中,若他真要有所不利,便是勉力一击约也能阻了他!
全心系着前面走来的少年,却不料忽感背后生风,恰是疾势来临之态,赫连帛仁心惊不已,眼下便是他如何设法去抵御也是徒劳了。
竟是刀俎鱼肉!
然而面前的少年却先动了,手上软剑一挽,飞身而上,只听得“铛啷”一声,赫连徽墨的软剑已抵住了那背后来袭。便是无力胜他,却也阻住了那人的突袭,只是腕上震意连连,连着胸口都微微发痛,这般力道不容小觑!
赫连徽墨后退几步持剑而立,原来竟又是那柄伤他不浅的重剑!定睛瞧那使剑之人,虽是压着斗笠,那眉梢下的深痕却是清晰可见。
不容得他再多打量,那人重剑稳稳施来,运力又比方才更重了几分。赫连徽墨软剑一凛,抬了腕子去抵,却硬是慢了些许。方才被“雪虎”伤了肩胛,此刻运力便是稍显滞怠,也正是这差之分毫,失之千里,不及推开,那人重剑便深深刺进了他的胸口。
赫连帛仁正是瞧见这一击一刺,但见那袭击之人瞬时拔了剑去,赫连徽墨的身子便缓缓滑落,胸前血色晕开,仿若夏日里绚烂的曼陀罗,凄美而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