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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收押这位勇猛无匹的九王爷却是没有遭遇到任何的阻碍,赫连明风甚至不需要他们来动手,自个儿走了出去,伸出了双手。侍卫长乍见之下倒有几分犹疑,拿着链锁的手迟迟不敢铐过去。赫连明风转了转脖子,似是纾解长途跋涉的疲惫,见他这般胆怯便是自己走上去将链锁往手腕上捆了几道,笑了笑,“怎么?这么老实给你们抓都不要?还要我自己来?”侍卫长见状也不敢应声,忙接住余下的链子打了十字锁。
      赫连明风便转身朝赫连帛仁抬了抬已被捆牢了的链锁,朗声道,“皇上,罪臣赫连明风这就去天牢候着了,明日还要劳烦皇上吩咐他们安排个手上活儿不错的,一下绞毙了才是,不然就要受不少苦头了,死,死不成,活,活不了。”正是这般还嬉笑如常,赫连帛仁不由得拂袖斥道,“你还笑得出来?莫不是以为朕不过说些虚套来唬弄人的?”
      “不敢!皇上您自然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罪臣不过是觉得生死有命,开心不开心都得要受啊,我便是现下愁眉苦脸也不能改变什么,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赫连明风微微一笑,望了赫连帛仁一眼,便是半丝犹豫也无转身往外走去。
      赫连帛仁右手微抬,似是要唤他,却又生生止住了。赫连明风也止了步子,俊眼微阖瞧着门外,那六如轩的门外赫然立着的是那个披着玄狐大氅,翩翩风采,神丰俊朗,多情眼眸半含笑的八王爷赫连洛轩。
      赫连洛轩看了眼那被绑束的手,也不理论,先自前去参见了赫连帛仁,“皇兄,老九又惹您生气了?”便是这么淡淡暖暖的一句话把这正是窒得发紧的气氛给缓了下来,又听他说道,“皇兄,臣弟也是听说了,这老九实在不像话,竟然私自从边城回来了,真是今儿判他绞刑也不为过!不过——”言语间明着是顺着赫连帛仁的意思在说,却又偏偏温和一转,话锋便又扯了回来,“老九回来是看望徽墨,做哥哥的能够这么爱护幼弟,也算是合了咱们天瑞王朝素来的传统,想来父皇若还在世,必定大为褒奖。再者说起来,老九和徽墨自小儿关系就好,强过其他,这么着真也是情有可缘啊,您看呢?”
      正是这八王爷巧舌善辩,一番话说来滴水不漏,还引来了多少旧例,便是赫连帛仁也不得不压了怒意,反笑道,“老八,什么事情给你一说就都不一样了,依你说朕岂不是非但不能罚他还要奖赏他了?”
      赫连洛轩微露笑意,瞧了瞧赫连明风,那人也正笑着,倒仍旧是不以为然,便过去拉了他过来,“你到底是做错了,偏还没个正形!”又对赫连帛仁道,“皇兄,绞刑就免了吧,只是却要罚他,免得他再罔顾职守。”意思正是走个场面过去了便罢了。
      赫连帛仁眼见本是剑拔弩张的场面却在赫连洛轩游说下俨然变成了一桩家务事,倒是气不得笑不得,“既然你都搬出了父皇,搬出了祖宗规矩,朕也只得从轻发落了,扣赫连明风一年俸禄,官降两级,明日起程戍守边城,没有朕的召唤不得回都城!”
      赫连洛轩听了却还觉得有待商榷,倒是赫连明风已然谢恩,“叩谢皇上隆恩!”望他面色,却是从容淡定,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他的眼却已经越过众人往那灯火熠熠的屋子望去。
      那里恰是赫连徽墨在门前悄然而立,面上并无表情,那一袭银色斗篷在屋内灯火映照下却是晕出了一道青芒,在深夜中愈显寂寥。
      赫连徽墨也望着依旧跪在皇帝脚边的人,心下竟又是怨怼的,满腔怒意却是须得强压起来。若他不曾对他好也罢,若他更是无耻下流也罢,偏他不是,偏他只对他守着些什么,想来便是没了奈何,只是他又何必连命都不要?此番——他若能够长久戍守边城却又是一件好事了。
      风雪乍萧萧,静谧的夜空悄悄落下了雪珠子,砸在他的眼中,是痛还是凉,他也分不清了。
      这一天是岁狩的第一日,赫连帛仁身边女眷只带了皇后,子女便只大皇子二皇子,皇亲便是八王爷赫连洛轩十王爷赫连子寒以及十一王爷赫连徽墨,余者便是朝中几个亲信文武官与其嫡子,又有内侍宫女太医一众人等随行而来。
      “皇上,今儿风雪大,便是今日开射么?”相海是皇帝身边最缺不得的人手,年年都随驾岁狩,也知道这大风大雪的骑射有危险,便先行禀报了。赫连帛仁由着皇后亲自为他换上猎装,笑道,“大风大雪才有狩猎的趣味,你传朕的旨意去,所有随驾来的人都不许畏缩,都给朕出来好好狩一回猎。”相海应了退下。
      “皇上今日倒是心情颇好。”皇后为他扣上了领上的如意扣,理好了风毛,雅致的眉眼尽是温柔。赫连帛仁自行扣上护手,说道,“皇后也是能骑善射,不如一同去吧。”
      皇后笑道,“正是呢,臣妾技痒,正想与皇上一比高下呢。”话说得赫连帛仁也更是起了性,眉目间皆是许久不见的喜悦,皇后又问道,“只是十一王爷又如何?他身子弱,也要叫他同去么?”赫连帛仁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今日天况如此便罢了,若得天好再叫他吧。”
      如此便是一行人在京华围场的第七围落了脚,由管围大臣领着一队骑兵按着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成了一个包围圈,又有头戴鹿角面具的兵卒隐隐藏在包围圈内的密林中,吹起木制的长哨子,这便是“哨鹿”。正是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雌鹿闻声寻偶而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
      “收!”管围大臣一声令下,骑兵的包围便是越来越紧密,那圈子待到不能再缩小了,野兽也便在林中密集起来,见这情形,管围大臣方勒马而至,跃下马背跪请道,“皇上,请您首射!”
      赫连帛仁微微一笑,便有随旁将军递上弓箭,他自取了来,单手扯住缰绳,一踢马肚子,□□座骑便飞也似奔了出去,虽是风雪漫目,赫连帛仁却到底眼尖,瞅准了密林间一只缓缓踱步的雄鹿,悄然引弓,便是“嗖”得一箭中的,那鹿应声倒地,兀自抽搐,一箭恰是命中心脏,便是那鹿如何挣扎也挪动不了几分。
      早有兵卒上前抬了这皇上首射的猎物来,骑一匹矮脚小马的宝儿一瞧便巧言嚷道,“父皇真厉害,一箭又稳又准!父皇,您也亲自教教宝儿呀。”说着便是撒娇起来。赫连帛仁大笑,望着粉团般逗人的宝儿,便是宠爱地替他扶好已经歪了的狐狸毛帽子,“宝儿,你也去试试。”
      随着皇帝首射完毕便该是皇子皇孙随射,而赫连帛仁并未唤那大皇子,只叫了赫连静扬去,群臣也便知约莫来年二皇子便是要立为太子了。至于那个母亲原是三王侍妾后来入宫也只封了个修容的大皇子也是生来驽钝不得圣意,此刻似是不觉父皇有失偏颇,只憨憨随在皇后身侧。
      但见宝儿虽年幼,也到底三岁起受得名家指教,引弓射箭不在话下,不消一刻便猎得个肥肥的兔子来。只他犹不满意,嘟起嘴来,“父皇,宝儿有愧,只猎得这么小一个兔子来。”赫连帛仁又是大笑,对宝儿更是宠溺,“已经不错了,父皇有赏,要什么尽管说!”
      宝儿听得这话便是眼珠儿机灵灵一转,“父皇,我听闻左将军大人带了他家的小孙儿过来,仿佛与宝儿差不多岁数,骑射的本事却是比宝儿要高,宝儿想着,父皇不如干脆免了旧例,由咱们赫连皇族与众位大人们赛上一赛,五局三胜可好?”
      按照岁狩的惯例,皇帝首射之后是皇子皇孙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今日却是宝儿提出要五局三胜赛上一赛,赫连帛仁听了都不免玩心大动,扭头对随侍的大臣道,“二皇子提议诸位卿家意下如何?”虽是略有疑虑,只见赫连帛仁倒是饶有兴致诸位大臣也便唯唯附应。
      赫连皇族此次随驾倒也不多,能出赛的也恰好就是五人,赫连帛仁便是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人。一边众臣也选出了首位出赛者,正是左将军廉云涧,此将虽年近六旬却依旧是神采卓然,臂挎一只乌黑长弓策马而出,朝赫连帛仁恭声道,“皇上,老臣斗胆对战皇上,只不知规则为何?”
      赫连帛仁扯住缰绳,略微想了想便道,“燃一只‘梦甜香’,香燃尽之时谁的猎物多谁就胜出如何?”这“梦甜香”只三寸长,一指粗细,燃起来却比旁的香要快许多。廉云涧应了,两人便自策马平行。
      待相海点上了“梦甜香”,赫连帛仁也并不急着策马,反倒是看那左将军两腿一夹,先自催了马奔入密林,不多时便搭上弓箭,瞧准了一只身量已足的狐狸射去。狐狸本是敏捷之兽,却仍是没有这箭势快,只见狐狸受惊狂奔中后腿一滞,翻身倒地,廉云涧便是策马上前,弯了身子捞起受伤的狐狸,朝后一举,周围兵卒便是一片叫好。
      这时赫连帛仁才刚刚松了松缰绳,座下“劲风”正是不耐踢着冻土,见主人有了命令便是瞬时飞奔起来,有若闪电。赫连帛仁却是稳坐其上,抽出三支箭来,众人正不明白他如何同时取了三支箭来,却见他第一枚箭已在“劲风”飞奔初始射出,第二枚箭随后朝左侧射出,第三枚箭也自湮没在右后方的灌木丛。
      自有兵卒上前查探,却是一只鹿,一只七彩山鸡,一只山猪。众人一怔,原来赫连帛仁未曾先发制人为的竟是须臾之间制胜,便是拳拳欢呼起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震天,风雪中更显声势,这却是廉云涧再有作为也已输了一半。
      果不其然,香尽后赫连帛仁猎得大小兽物十三样,廉云涧却只得九样,便羞愧抱拳,“皇上真好箭术,老臣惭愧!”赫连帛仁倒更是谦和,“老将军不必过谦,知道您是让着朕呢,怕朕输得难看!”廉云涧闻言更是愧不敢当,倒是十王爷赫连子寒已然说道,“皇兄,下一场便是臣弟来讨教一番吧。”这位十王爷素来温文,极少见他骑马射箭,这番主动请战倒是出了赫连帛仁意料,“老十你很有信心么?朕可是听说了下一战是右将军凌啸,他可是狩猎的好手啊。”
      赫连子寒却只是一笑,“臣弟尽力就是。”说罢便是悠悠然策马行至人前,一双眼也是温和朝那凌啸望去,“凌将军,本王跟你讨教一二,还望承让。”凌啸本是少言之人,也不应他的话,只一抱拳,催了马出去。两人便是在点香时刻各施其技,一番较量下二人竟也不相上下,香尽时战果却是只差了一样,赫连子寒略占上风。
      赫连帛仁笑道,“瞧不出老十你手法却是了得,竟能与右将军不相伯仲。”赫连子寒扯了缰绳,叫马儿乖顺起来,带着笑说道,“皇兄真是折煞臣弟了,其实是凌将军腕上有伤,臣弟得了便宜罢了,才靠近对战,臣弟瞧将军右腕却是使不上力,否则臣弟哪里能够侥幸赢了将军呢?”
      一席话说得凌啸面有惊疑,却是须臾便消散了,也不搭话。赫连帛仁见此也不追究,“原是这么着,那老十你可是占了便宜了。”言罢微微一笑,扫视众人,“下一战却是谁来?”
      “父皇,我来!”却见宝儿的矮脚小马已经钻了出来,这宝儿背着一只小弓,眉眼笑得灿烂,“父皇,宝儿想同左将军家的孙儿比赛。”
      赫连帛仁瞧向廉云涧,“廉将军,您的孙儿正是和宝儿一般大吧?”廉云涧回道,“回禀皇上,老臣孙儿亦欣今年正好八岁,确与二皇子同庚。”赫连帛仁笑道,“如此正好,就叫两个孩子比试一下吧。”廉云涧虽有辞色却终是唤了身后的孩子过来,“亦欣,你便与二皇子赛一场吧。”又似有话要嘱咐,却是当着皇帝的面没得说出口,只轻轻拍上孙儿的肩膀,稍用力向前推了一把。
      廉亦欣骑的是匹枣红小马,穿着的是一件晶紫猎装,皮肤煞是白嫩,眉眼也甚为秀丽,神色间倒有几分文气,这样貌倒完全不像是将门之后。宝儿见了他出来,俊眉一挑,也没说话,只催了马往前面空地上去,廉亦欣也只得跟了过去。
      到了空地,宝儿才冷冷笑道,“你若敢赢了我,你爷爷怕是不能饶过你吧?”廉亦欣听他这话,不由得瞪了过去,只也不便开口,便是咬着嘴唇,双眉也微微蹙起。见他这般,宝儿忽而灿然一笑,“你生气了?生气也没用!反正你给我乖乖输了就是。”廉亦欣骑术非凡,箭术也了得,正是同辈中人首屈一指的人物,宝儿素来心高,这番自是非要挑战了这个最好的少年猎手才能作罢的。而自己爷爷方才那一拍一推,早已把各种玄机点明了,廉亦欣又岂会不明。
      两个小儿便是这般各怀心思在林间角逐,一炷香霎时而尽,兵卒点了数目,回禀了赫连帛仁,“皇上,二皇子所猎兽物五样,廉将军的小公子是——六样。”听了这个战绩宝儿却是一惊,便要发怒,倒是赫连帛仁堆起了笑意,先开了口,“宝儿你可要好好研习你的箭术了,就你这么三两下粗浅的功夫,哪里就能与廉将军的孙儿比呢?”廉云涧瞥见孙儿煞白的小脸,心下自是怪责,也不便明言,只唯唯应道,“皇上谬赞,老臣孙儿技拙,此番倒是侥幸,终是二皇子强过许多去。”
      赫连帛仁饶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也不理论,只朝后唤了声,“老八。”听他点了自己的名,赫连洛轩便是一笑,策马上前来,“皇兄,臣弟箭术平平,但愿不要丢丑才是。”赫连帛仁不由笑了出声,似是不满他的谦逊,“你便去比就是了,又说这些来搪塞。”赫连洛轩便领命而出,对战当朝武状元何仲文。
      两人却都是能骑善射之人,在林间较量也自是各显身手,只赫连洛轩行动更为轻快,猎得的兽物也要多一些,数目却只在一两样之内。
      众人正焦心猜测究竟谁是技高一筹,但见赫连洛轩正自搭弓瞄准一只七彩山鸡,本是配合主人悄然静立的座骑却倏地窜了起来,抬起前掌,竟是浑身抖索将主人摔了下去,接着便是一头奔进密林深处。
      见八王爷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人皆是慌忙前去查看,赫连帛仁更是催了马过去,跃下马背,去扶自行挣着起来的赫连洛轩,“快别动,让太医瞧瞧可曾伤了筋骨!”倒是赫连洛轩摆摆手,不以为意,“皇兄,不妨事的,不过是扭了脚,亏得小时候骑术师傅教过摔下来时该怎么处置,这二十多年都没摔过,今儿倒是用上了。”又是带了些愧意,“只是,臣弟此战却是输了。”原来赫连洛轩摔下来那一刻,恰是梦甜香燃尽,因没有射下那七彩山鸡,便比武状元何仲文要少了一样。
      “都摔伤了又怎么还记挂这个?”赫连帛仁斥责一句,因见他并未伤筋动骨,便叫人扶了他一旁歇着去,又思量下一战该是如何应对。本算了妥当的,只要老八赢了,便是可早早结束了这场比试,可如今老八却是输了,又该如何?
      “皇上,不如臣妾——”身旁皇后知他思量为何,便是轻声问道,却被赫连帛仁打断,“不妥。”这最后一战关系胜败,又是那个身手一流的少年将军白倏羽应战,若非一流箭术怕是难以招架。
      “若是九王爷在……”相海忽而低声嘀咕了一句,恰是说到了赫连帛仁心坎上,正是年年岁狩皆有老九在场,若今日他也在,便不得这般难堪了。想着也便心烦起来,却听皇后在旁惊呼,“皇上,您瞧,那边儿过来的是不是‘乌锥’?”
      这“乌锥”是九王爷赫连明风的座骑,想那赫连明风早去了边城戍守,此刻又怎会在京华围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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