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夭

3、第三章

　　天气很不错，我站在花园水塘的走廊上看水下来回游走的金鱼，水有些深，却很清澈，能够看到水底的景象。小久守在旁边没有讲话，只是一个劲的打哈欠。我盯着水底笑着对小久说，
　　昨晚又忙到什么时候？
　　小久懒洋洋的回答到，
　　不清楚，回房的时候已困的不成样子，估计快三更了吧。
　　我不禁笑出了声，小久不满的抱怨，
　　池姑娘！我每天伺候完你，就马不停蹄的赶去少夫人那，每晚几乎都是三更天睡觉的。你才是我的主子哎，少夫人就会折腾人，没事也可以找点事出来。钱家下人多的是，挑我做事还不是冲着你来着，她是不满意你，但碍于少爷宠你，就不敢明目张胆对你怎么样，只好从我身上下手了。原以为少爷回来我就可以松口气了，没想到比以前还累。我说，池姑娘。你就不能像别的主子那样心疼心疼下人。老笑个什么劲？
　　我依然笑盈盈的看着水里，我待小久像妹妹般，她自然也拿我当姐姐，因此说话便少了些顾忌。正想开口，她却抢在我前面阴阳怪气的故意拉长语气，
　　什么时候对少爷也这样笑该多好。
　　小久！
　　我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沉下脸来说到，
　　去。进屋取件衣服给我。
　　我等着小久的回应，却半晌没有听到声音，我皱了皱眉不悦道，
　　喂，
　　转过头来看到一张放大的脸，钱伦笑着把手里的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还是小久，怎么转过头看到的却是钱伦，他什么时候来的，我全然不知。
　　喂，
　　钱伦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小久被我遣回去了。刚才你的眼里只有水里的鱼啊。
　　说着盯着水下似笑非笑的叹气，
　　鱼儿啊，你让我钱某人好生羡慕。什么时候某姑娘在看我的时候才能像看你们这样专注？
　　我定了定神问他，
　　你怎么来了？
　　钱伦顿时无奈的皱了皱眉，微弯下身子，双手绕过我撑在木栏上。我被他圈在里面，彼此距离很近，甚至能够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我不敢动，也不敢看他。只是感觉到他如火光般热烈的目光，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为自己因紧张而有些发热的身体生气。
　　池姑娘真是聪明，每次面对我直白的语言总是直接跳过，转移的话题也恰到好处。
　　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略带着玩味，却还是没有抬头看他。
　　钱少爷可从没遭过这样的对待喔，你知道吗，
　　他说着身子更往下靠了靠，我更加慌乱的往后倚，后背已紧贴着木栏。
　　从小到大，都是女孩子围着我打转。我喜欢了，便挑两个玩玩。不高兴了，丢了便是。茗优曾经说过，我会遭报应的，终会有个女子会像我对待其他女子般对待我。毫不留情。这丫头嘴灵啊，报应还真来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不像埋怨，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去。倒杯茶给我，就免了你不正眼看我的过错。
　　说完他身子俯下的程度越发的深了。我闭上眼睛，咬紧了下嘴唇，把头埋的很低，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凭火辣辣的感觉也知道已红的不成样子。半晌，上前方的热气渐渐退去了。我疑惑着缓缓睁开眼睛，钱伦坐在走廊的石凳上玩捏着茶壶，没有抬头看我就不满的说道，
　　倒茶啊，本少爷渴了。
　　我满心复杂的走了过去，便拿起茶壶给他倒水。茶水溢满茶杯的时刻，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因为吓了一大跳，我握茶壶的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温度不低的水洒在了钱伦的衣衫上。我急忙放下茶壶向他道歉，接着想伸手帮他擦衣衫上的水，手腕却被他紧紧的握着，他盯着我的手腕处垂头丧气的说，
　　怎么还是青色的。有那么不开心吗？
　　我低头看着手腕处呈水珠状的一小团青色印迹不解道，
　　你在说什么？
　　钱伦放开我后用手抚了抚衣衫上的水挑着浓黑的眉毛半眯着眼盯着我说，
　　你手腕处有红色，青色，紫色，黑色四种颜色。红色说明你快乐，青色说明你不开心，黑色代表，我不在了。
　　稍稍停顿一下，他玩味十足的笑着看着我说，
　　紫色。说明你，爱上我了。
　　我反感的盯着他薄怒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将一只手的肘关节放在石桌上，托着脸，斜着身子笑着说，
　　说你会爱上我啊。
　　说着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拍我的头依然嬉皮笑脸的说，
　　变成紫色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先忙去了。你回屋吧，外面有些凉。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我手腕处确实有颜色在变动，却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水滴般的印迹什么时候出现在手腕上的，我也不清楚。因为一直没影响过我什么，我也就没有在意，只是钱伦的话的确让我感觉很莫名其妙。

　　茗优来找我的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我与小久正打算从凉亭里起身回屋。天气转凉，我身体略感不适。多日不见她清瘦了许多，却依然精神饱满，
　　最近怎么样啊？
　　她笑着看着我问。
　　还好。
　　我有些疑惑的回应着她，
　　有什么事吗？
　　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没事啦，许久不见，来看看你怎么样。
　　我微笑道，
　　谢夫人关心。
　　她笑着瞟我一眼，
　　不客气！怎么叫起夫人了，叫嫂子才对啊。少爷许久没到大堂了，除了生意上的事，他好像还在忙着别的什么。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茗优的话让我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时钱老爷还在世，我按惯例每隔三天便去东院看望钱老爷。路过名扬阁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很大的动静，接着就听到茗优大声哭着说，
　　钱伦，你不是这样的。我可以接受你心里没有任何人，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可是为什么她一出现，你就全变了。
　　沉默片刻后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茗优接着说，
　　你去找秦潋啊，你去爱秦潋啊。要不是因为指腹为婚，你娶回来的应该是秦潋吧。如果当初你娶的是秦潋，你还会不会爱上池若水呢？池若水跟秦潋很像吧？
　　说什么呢！
　　钱伦充满怒气的声音，
　　不要把秦潋拉进来！
　　茗优彻底的放开了自己的哭声，
　　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喜欢她吗，那你把我休了，把她娶回来啊。
　　我。不跟你吵。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开门的声音，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就瞪大眼睛尴尬的看着钱伦，他怔怔的看了我一眼后就脸带怒气的走了。茗优满眼泪水奇怪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就把门关上了。晌午后茗优风风火火的跑到西院找到正在整理花朵的我说，
　　少爷许久没到正堂了，除了生意上的事，他好像还在忙着别的什么。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我放下花后站起身，盯着她莫名其妙的摇了摇了头。她扯着我的胳膊边向前走边说，
　　我带你去看看他在忙什么。
　　茗优把我带到了莳萝城的百草坊，百草坊是莳萝城供文人谈古论今，拼比才艺的最大聚会地点。我盯着百草坊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问茗优，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茗优拉着我的胳膊说，
　　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就带我向里走，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前面的人群挡住了去路。他们围成一个圈，很安静的注视着圈里的情景。茗优拉着我挤过人群来到了圈子的最里层，接着我就看到正前方身着淡蓝色长裙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年轻女子正神情专注的抚弄着琴弦。她眼神明亮，目光只有两个方向，琴弦与那个在她前方背对我们，正挥笔在从房梁上垂下的白布上书写文字的高大男子。文字的书写速度与时而明快时而缓慢的旋律相呼应，没有人说话，仿佛所有人都被带入了空明悠远的境界。正在我为这对才子佳人愣愣出神的时候，茗优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
　　她就是秦潋！莳萝城的大美人！琴棋书画，没有什么不会的。
　　我头脑有些空白，这样的女子，谁不为其沉沦呢。钱伦应该也不会例外。茗优用胳膊碰碰我笑着说，
　　他会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与秦潋颇有几分相似，钱老爷不喜欢秦潋太出风头的个性，所以钱伦才没有娶她。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他爱的只有秦潋。所以，你呢。
　　她停顿一下得意的说，
　　不要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与秦潋叙旧，你万不可爱上他。
　　茗优带我来这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说服我不要爱上钱伦，我并不因为秦潋难过，反而心疼茗优这样深爱钱伦的女子，她的做法似乎显得有些幼稚，可是看到她认真的模样我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这一笑就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安静，茗优极其不理解的看着我。我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看到了拿着墨笔的钱伦，原来在白布上写字的那个人就是钱伦，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很吃惊的微皱眉头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我转眼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她的眼神思绪全部凝聚在钱伦身上。我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茗优在我身后大声叫着，
　　喂！姑娘！池姑娘！若水！池若水！
　　茗优在我身后大呼小叫着，我没有理她，只顾快步向前。她追上我喘着气说，
　　你到底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啊？
　　我笑着点点头，她不耐烦的说，
　　那你还笑什么啊？
　　我盯着她认真的说，
　　秦潋是百草坊的才女，莳萝城的大美人，可她只是钱伦的朋友。我是走投无路投靠此地的女子，钱老爷收养的女儿，钱伦的妹妹。而你，是钱家的少奶奶，钱伦的结发妻子。已经成定局的事情，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
　　说完我继续向前走，身后便没有了动静。当日晚饭后钱伦来找我，
　　秦潋，她是我，的朋友。
　　他笑着凝视着我，我笑了笑没说话，他突然笑容凝固快速靠近我低声说，
　　你应该吃醋才对。
　　我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别处有意无意的说，
　　我习惯做不对的事情。
　　他瞟了我一眼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懒洋洋的说，
　　不好的习惯一定得改，你要学着做对的事情才好。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忽然又站起身说，
　　哎。莳萝城的姑娘哪一个像你啊。居然对钱少爷也敢拒绝的那么决绝。
　　他说着再度靠近我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喜欢的人在你之前没有过，在你之后也绝不会有。
　　说完他后退着走了，边走边对我笑着说，
　　习惯改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啊

　　姑娘！
　　茗优的手在我眼前左右晃动着，我拉回走远的思绪回答她，
　　不知道。
　　天空很暗，雨越下越大，风吹得院里的树枝没有方向的乱摆。我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头晕晕的。茗优神色忽然黯淡下来，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也不知道。以前还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感觉很不好，浑身烫得受不了便对茗优说，
　　改日再跟我讲吧。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得休息了。
　　茗优生气的站起来朝我吼道，
　　你就会扮娇弱，我不计前嫌的专程来看你，你反而赶我走。装什么好人啊，明明就喜欢钱伦，还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
　　我真的不太舒服。明天再专程去拜访你，好吗？
　　我忍不住为她的无理取闹感到有些冒火。茗优一听我的话语更加火大了，
　　池姑娘！你用不着这样吧。听药房丫头说这些日子你的身体没什么异样，好转的挺块的，怎么我一来你就突然病得要躺床上去了啊。
　　我不想理会她，便绕过她向屋走去，她在上前扯住我的胳膊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小久就在她身后拉着她的胳膊说，
　　少夫人！池姑娘真的不舒服，你看，她嘴唇都发白了。我代她听你说好吗？待姑娘好了，我再转告也行啊。
　　茗优回过身用力挣脱小久扯着她胳膊的手大声吼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说着向后退一步。因为茗优挣脱小久的手的时候后撞在了我身上，我还没来得及往里站，她又向后退了一步，接着我就掉进了凉亭下的水塘里。水很深，很凉。在听见小久大声呼唤着池姑娘后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
我爱你们
(*^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