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之绎》李浩初

5、初生

　　“啊，痛死我了！”毕言摸着头缓缓抬起眼睛，伏上一副阴沉的脸可把毕言吓了一跳。

　　“是个男婴，叫羲和铭，在荣光厅。”伏上摸着下巴，眼睛充满杀气的对毕言说道。

　　毕言听到弟弟降生了，高兴的不得了，顿时身上的业火向四周扩散，这是羲和氏表达高兴的方式。全然不顾正被下巴痛得不得了的伏上凶煞的目光，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荣光厅。

　　“我弟弟呢！我弟弟在哪？”毕言冲进荣光厅四下扫视，在荣光厅东侧，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躺在木制摇篮里，毕言小跑过去，蹲在他的身边。有手指挑开小男孩的手掌，一个小小的手掌，握着一个小小的手指。毕言惨白的嘴唇笑的合不拢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亮形状。图尔随后到达荣光厅，端着着一碗温热羊奶，小心翼翼的来到小婴儿的身边。

　　毕言：“这是什么东西！”

　　图尔自顾自的舀起一勺羊奶喂给婴儿喝，道：“羊奶。”

　　毕言疑惑道：“婴儿不应该喝母乳吗？怎么能喝羊奶呢？”

　　图尔白了他一眼，“你们羲和氏有母乳吗？”

　　也是哦，羲和氏从出生都是被外戚养大，如今这小男孩是羲和氏建族以来第一次在有两万岁大哥哥的情况下降生，两个大男人，哪来的母乳！

　　毕言略有所思，又盯着图尔坏笑道：“你们狐族，百年成型，每千年长一尾，可变雄雌老少。你如今已经是狐族形态最顶峰了吧，变个雌狐嘛，给我弟弟喝口奶…”

　　毕言全然不顾图尔越来越黑的脸，手里喂奶的动作停了半刻，揪着毕言的脸蛋说着：“变化雄雌只是改变形态！”
　　“再说了，我可是堂堂九尾妖狐！”

　　“真是小气！”毕言鼓着腮帮子忿忿的说道。

　　待小婴儿喝完羊奶，就安静的睡着了。

　　毕言小声的说：“真像头小猪猪，吃完就睡！”满眼的爱意，连空气都是暖的。

　　图尔将一块丝布搭在小婴儿胸前，也小声说说道：“昨天大公子为小神君取名羲和尘绎。”

　　毕言：“有出处来源嘛。”

　　图尔想了一下，道：“没有，好像是大公子随口叫的。”

　　毕言嘴角抽搐，这个伏上，给别人家孩子取字严谨细致，给自家弟弟取名却是随口一叫。

　　阿瑶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木盆刚好进来，听到二公子和图尔那只臭狐狸正在讨论新世子的名字。

　　“三公子的名字很有意义呀，不管是什么样的名字，生在了羲和氏，那就是天大的意义！”阿瑶边笑着说，边拧刚刚打湿的手帕，给尘绎轻轻的擦脸。

　　“一只小麒麟，嘴巴滑得跟狐狸一样。”毕言边塞橘子进嘴里，边朝阿瑶摇着头说道。

　　“毕言，我也好歹叫你二公子吧！我们狐族怎么啦！”图尔气鼓鼓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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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瑶的脸瞬间就红了，这好歹也是麒麟血脉，真是太害羞了。

　　尘绎被这他们的谈话惊扰了，两道淡淡的细绒眉毛皱成了一团。稚嫩的脸涨的通红然后“哇啊”的一声哭了起来，三人立即停止了争吵，一个喂奶，一个小心翼翼的抱起来轻轻摇着，还有一个一会打翻了水盆，一会儿换水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跤。

　　半个时辰之后，尘绎终于安静的睡着了，三人也忙的汗流浃背，坐在床边，靠着床沿喘着粗气。但是不一会儿，整间荣光厅被一股臭味熏染着。三人齐刷刷的回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三弟拉屎了！”毕言差点昏厥过去。图尔和阿瑶这两个从未带过婴儿的大男人也憋着一口气，换尿片，沐浴身子，再换上新的衣服和床单，一气呵成，丝毫不留喘息的机会，因为这一喘息，就是臭气入鼻，醉仙欲死。

　　毕言瞪着铜锣大的眼睛，双嘴紧闭，脸涨得通红，透过屏风问：“你两搞好了没有！”

　　图尔从憋着的嘴巴里透出两个字：“好了”

　　阿瑶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空气，确认无味之后，才一点点加深呼吸。

　　荣光厅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路过的仙子看到这一幕，皆掩嘴而笑。
　　伏上拿着一摞婴儿的衣服，大步迈进厅内，走到摇篮旁边，温柔的看着这个刚出生的弟弟，未来想必也是个人物。

　　阿瑶接过伏上手里的衣物，问：“这是大公子亲手做的吗？”

　　“他哪能做这些啊，顶多是向别家讨要的！”毕言双手交叉抱着，撇着嘴说。

　　“这是真颜氏颜伽世子刚出生的衣物，现在他已经长大了，穿不下，阿绎降生过于突然，没有准备新衣，只好将就一下。”伏上平缓的说道，就算被人看穿了，也脸不红，心不跳。

　　“这样也好，小孩子穿旧衣会舒适些，更利于我们三公子的成长呀！果然还是羲和氏的亲弟弟呀！”图尔尽力圆场。

　　“谁知道他到底把哪个当亲弟弟。”毕言一字一字顿顿说道，眼神里竟有些湿润。

　　“东皇夜夕每年生辰，伏上都会到场，而我呢，连一壶酒都是宴席上不要了扔给我的。就连那个刚出生的颜伽，看他次数都比看我要多得多！现在尘绎也出生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被无视。毕竟连衣服都是穿别人不要的。”

　　听了这番话，伏上眼神突然飘忽不定，血丝迅速布满了双眼，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藏在袖子里，很难让人发现他的难过。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阿瑶迅速摆动双手，眉毛凝成一团，耳根红到耳垂。

　　“哎呀，大公子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每晚都去…”阿瑶激动的口齿都不清了，正准备说下去，却被伏上一声打断。

　　“阿瑶！”伏上厉声喝斥。阿瑶立即住了嘴，垂下了头，双手抠着衣角。

　　“怎么，难道兄长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让阿瑶说吗？好啊，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其实早就知道了！”毕言差点要哭了出来。

　　伏上猛地睁大双眼，眼神却又空洞无比，身体僵硬如磐石，低声道：“你知道什么？”

　　“不就是每晚都和扶桑树启动源灵纽带，找寻一个让我彻底消失的方法吗？我骗你进虞渊，我错了，可是我也有受到惩罚，我的灵力被扶桑夺去了九成，一个灵力不到一成的神族世子，未来也只是保护仙族不灭的机器罢了，或许也有用不到我的那一天。”毕言差点哭了出来。

　　听到前半句的伏上松了一口气，可是后面句句可是像千把刀子直戳心窝，眼泪夺眶而出。

　　在场的图尔和阿瑶被这一番话吓得不敢出声。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图尔拽着毕言冲出了荣光厅，回到玄晖殿，毕言苦笑一番，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今日当面说出来，自己心里也好受一点。一人心安，一人心伤。

　　图尔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进了竹室，放在毕言的身边，拿起一把蒲扇，轻轻为正在看书的毕言赶走热浪。小扇轻摇时光，却把手足丈量。

　　“图尔，我们羲和子女是不惧炎热的，你这样扇其实是白费力气……”毕言一边翻页，一边平静的对图尔说道。

　　“我扇的可不是你身体上的炎热，而是你心里的火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难过。”

　　“难过伏上没有原谅你吗？”
　　“无”
　　“难过他没有把你当亲弟弟吗？”
　　“否”
　　“难过他想要你死吗？”
　　“不”
　　“那你还难过什么呢？”
　　毕言一时顿住，不知从何说起，到底在难过些什么呢，伏上什么态度，早就不表现的清清楚楚吗？可是面对毕言的这些质问，伏上却没有反驳，这才是最刺痛毕言的一把刀。

　　原来每一个人都做不到想象中那么豁然。

　　毕言一口喝完那碗冰镇绿豆汤，目光锁定文字上面，淡淡的对图尔说：“你先出去吧，我想继续看书。”

　　图尔只好收起蒲扇，端着那空着的碗出了竹室。

　　待图尔出门之后，毕言合上书，单手支着头，呆呆的望着窗外的美丽的昙花，极为美丽的昙花过了一会儿却一瓣一瓣的掉在地上，盛况过后，尽是沧桑。

　　四日之后，兰秋微日，玄晖殿内。

　　华胥南歌带着两瓶百媚生大步跨进了玄晖殿，转了半刻钟，却迷失了方向，“咦，毕言这小子的家也太大了吧！”南歌心想。绕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看到了端酒壶的小仙女。跑过去问道：“这位姐姐，你家二公子在哪？”

　　小仙女礼貌回答道：“回神君，二公子正在炎风厅逗三公子呢！往前走五十步再左拐一直走，就会看到一处种满莲花的小池，旁边的就是炎风厅”

　　南歌拿起小仙女手中的酒喝了一口，道：“好酒，谢谢仙子！”转身跑了

　　小仙女眼睛都看傻了，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南歌一口喝了。心想：“好歹也是华胥氏族人！太不讲礼数了。”

　　“嘿，言兄！”南歌顶着炎炎烈日，满头大汗，站在室外向屋子里的毕言打招呼。

　　“哟，歌兄！”毕言也是被惊了一跳。

　　“百媚生，你的最爱！”南歌举起手里提着的两坛酒。

　　毕言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打开酒盖，香气扑鼻，斟满一杯，喝的乐呵。暑气正盛，炎风厅虽为炎风二字，却与炎热不沾半点关系，倒是凉风习习，沁人心脾。

　　南歌逗逗尘绎，又与毕言把酒言欢。
　　“你这次生辰怎么没其他人过来庆祝啊！”
　　“没请。”
　　“独请我一人？”
　　“是。”
　　“那我还真是好大面子哦”
　　毕言叹了口气，差点没把魂儿给叹出来：“只想清净些罢了。”

　　南歌也不再继续问下去。毕言平时可是多么活泼开朗的一个大男孩，但言及此处，难掩脸上的不悦。想必是和他兄长闹了什么矛盾，不想言说罢了。

　　“三公子降生，何时置办宴席？”
　　“昭阳宫会处理这些，我这个无用的二哥自然插不上什么话。不过图尔说昭阳宫没有打算置办宴席，怕惊扰三弟，以免神灵不稳。”
　　“那太可惜，少了一顿白蹭的酒哦！”
　　毕言拍了拍正在喝酒的南歌，轻声笑着道：“今日让你喝个够！”

　　说完，两个臭味相投的神君，各自端起酒杯，畅饮一番。几杯苦酒下愁肠，他两又相拥而泣，场面好不热闹。

　　图尔抱着尘绎摇着头从炎风厅出来，任由屋内的醉酒汉胡闹，反正劝不住，干脆走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