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之绎》李浩初

2、赐福

　　“今天可是伏上神君诞辰，可别搞砸了，那边的仙子，可快点儿，哎呀，说的就是你，把地面杂物赶紧处理一下……”

　　“哎喂，这位仙子不好好接待各路神君，跑来大厅偷喝玉浆，还想不想在神界干了。”

　　“那边的仙官，赶紧排查可疑人物，免得阿猫阿狗都跑来蹭吃蹭喝，特别是华胥南歌！发现他进来就赶出去！”

　　只见一位紫衣少年，手摇孔雀羽扇，腰间一把檀木装着的剑，挂着红色的流苏，脚踩金丝云锦鞋，对大厅里的仙子和仙官指挥的井然有序，细细的眉眼，淡淡的唇色，冰魄般的眼眸，稚嫩中却不乏干练。

　　相传神界有一位活了两万岁，面容却如童子的毕言神君，他时常摇一把孔雀羽扇，帮助各大仙家安排重大活动（其实就是多管闲事），这不，伏上神君两万岁诞辰，他也来搅和一番。不过有一说一，他这趟搅和可真不是吹，屋子里整齐划一，地面光如明镜，各桌的玉浆，仙果摆放的整整齐齐。就连铺在地面的毛毯，都是亲自洗过的。

　　伏上前往看望冥河老祖数十天，回来就看到自家屋子被毕言弄得花里胡哨的，道：“哼！多管闲事！”

　　“哥，趁你看望老祖，把你家翻修了一下，看你家屋子漂亮吗？”

　　伏上：……

　　“我可是花了好几日功夫呢，别不说话呀！”

　　伏上：“寒舍不用贵卿过分操劳。”

　　“请回吧！”

　　说罢，指示厅内的仙官送客。

　　“哎，今天可是你生辰呢，怎么能赶你老弟走呢。好歹也让我喝一口昭阳宫的百媚生吧！”

　　“哎哎，死伏上，真是良心让狗吃了！”

　　两个仙官架着刚刚还在昭阳宫耀武扬威的毕言神君，拖出了昭阳宫

　　话说这位伏上神君到底与那个脸皮比墙还厚的毕言神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民间流传着六七个版本，捡一个流传甚广来细说。

　　盘古开天辟地后，万物有灵，皆可修仙成神，可最正统的神族在建木被毁，天与地再无往来后，只剩旸谷羲和氏，东黎弄颜氏，北玄东皇氏，以及雷泽华胥氏。

　　现如今，神族更犹如垂垂夕阳，说不定哪天就看不见光明了。两万年前，羲和氏后人羲和伏上和羲和毕言两兄弟诞于旸谷，是日之希望，可那几年扶桑树玉叶凋零，没有能力保护两位后人，冥河老祖便亲自抚养两兄弟于冥府。毕言生性玩劣，喜欢在鬼市淘一些凶兽，放进伏上的被子里，要死不死，还经常被伏上抓个现行，还有一次偷了孟婆的汤，参进伏上的茶里，害得他十几天如鬼魅游离于忘川河畔，这些还都是小事，有一次将伏上骗到虞渊，说那最后仅存的太阳掉入了虞渊，出不来了，结果伏上真跳下去，那可把毕言吓惨了。那虞渊是什么地方啊，那可是世界的终点，一切魂归于此，就连世上夸父，都止步于此。再强大的神，落入虞渊，只有身殒神灭的下场。冥河老祖派鬼将搜寻百余年，但神鸟金乌也没感应到有族人化成火灵，那就说明伏上没死！

　　羲和族人是太阳的起源，族人身死神灭之后，其灵识化作一缕火灵，接替前任太阳神，不生不死，不毁不灭，直到有族人神灭，接替火灵，使其能照耀大地，驱散黑暗。自从大羿射九日，羲和氏族的神鸟便格外小心谨慎的守护这仅存太阳。

　　有一天，扶桑树玉枝重新扎入旸谷，神界为之震动，以为羲和氏又将诞生一位后人。四大神族盼星星盼月亮，玉枝有了回缩之状，便接力将那位后人托了上来，众神大喜大惊，喜那位后人竟然是伏上，他没死于虞渊，而是重新回到了羲和氏的起点—旸谷，惊小小少年，居然能逃出虞渊，想必未来可期啊！

　　自重归之后，伏上便立府别住，取名昭阳宫，位于扶桑树东侧，就算毕言所居玄晖殿位于扶桑树以西，仅隔一里之遥，却也鲜少碰面。不是事务繁多，也不是伏上与毕言之间有嫌隙，只是伏上是真的怕了在虞渊度过的百余年。尽管北玄世子东皇夜夕时常在两兄弟之间做中间人，伏上也没有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有丝毫缓和的余地。倒是毕言的脸皮厚得都刀剑不入了，时不时倚在扶桑树上大声唱歌，故意打扰伏上清修，这一万年间，旸谷格外热闹，不是鸡飞狗跳，就是毕言狂叫。

　　伏上与毕言这对难兄难弟，到底经历了什么，旁人不尽知，有道是流言终究是蜚语，兄弟两感情如何，又怎轮得到旁人来置喙。

　　伏上今日生辰，本没想弄得如此喧张，经过毕言这么一闹，各大神族仙家早已知晓，“伏上开放昭阳宫，大肆庆祝生日！”

　　伏上望着早已布置好的大厅，随手摘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亲兄弟果然还是亲兄弟呢，布置的全是伏上喜欢吃的，这时候的伏上连自己都没发现那早已冰如寒潭的脸浮现些许笑意，再过几天就是阿言的诞辰了吧。

　　“神君，夜夕世子来访！”

　　“先请世子移步于扶桑树下，我更换衣物，马上过去。”
　　“对了，带点玉浆前往玄晖殿，交给阿…毕言神君。”
　　说罢，伏上回到卧室。

　　扶桑树下。
　　扶桑树是金乌的栖息地，也是太阳的起点，两颗大桑树相互扶持，树冠盖满整个旸谷，玉枝上结下了数千个光球，那都是未来的羲和族人。等到那些光球灵力强大之后，玉枝会将它们送到旸谷，继续形成神识。

　　东皇夜夕抚摸着扶桑树，扶桑的玉枝也轻轻搭在夜夕的肩上，夜夕指尖触碰之处，神树发出蓝色光芒给予回应。这还好是东皇氏，要是别家仙人，早就业火焚身了。始祖东皇太一原本也诞于旸谷，与同胞兄弟帝俊主宰整个大荒，后巫族倾灭大日天庭，败于北玄，东皇太一与帝俊均死于巫族叛乱，建木也在此时被巫族烧毁，天地再无往来。东皇后代从此在神界北玄扎稳了根基，过了近千万年，洪荒时代的恩恩怨怨，到如今早已不可考究，每次东皇族人来到旸谷，扶桑便伸出玉枝，轻轻触碰他们。

　　“夜夕兄，久等了，别来无恙啊。”
　　夜夕转身凝眸，伏上一身火红长袍，腰间一支翠绿色竹笛，双手搭在背后，眼神清澈明亮，格外端庄典雅。

　　夜夕：“伏上神君这是开窍了？终于舍得庆祝生辰了？”

　　夜夕边说边和伏上在扶桑树下的石凳坐下，身旁的小仙官有条不紊的给两位神君沏茶。

　　伏上：“家弟胡闹罢了，你也跟着起哄。”

　　“重修建木一事，你可想好？”

　　伏上拿着正准备喝的茶杯，顿了顿，又放下，叹了一口气道：

　　“谈何容易，建木本是连接各界的法宝，与扶桑同源，是混沌纪就存在的神树。想要修复，不仅需要建木遗留下来的枝干，还要混沌纪时期的洪土。目前，这两样东西早就被巫族带回凡界，凭各家神族子弟，没有人能不通过建木而穿梭于神凡两界。”

　　“那还有其他法子吗？”

　　“取神骨，修建木。”

　　“哎，你…你这说了也等于白说。目前的神族都是和巫族大战之后留下的残枝败叶，大家都知道可以取神骨来修建木，可是修葺建木的方法记载在河图洛书里，我们这一代神族没有人记得河图洛书里的内容啊，取了神骨却不会修，那不白白浪费我们神界的一枚英杰嘛！”

　　“所以，修建木一事，只能作罢。”
　　伏上起身，和夜夕走在旸谷池畔。

　　伏上：“但是如今神界这形势，已残败不堪，自从神界与凡界隔离，神从凡人心里消失，认为神的存在只是先民对自然的敬畏而产生的臆想。”

　　夜夕：“那也没办法，几千万年来抛弃人类于凡界，本来也是神界的过错，不信仰我们，情有可原。”

　　伏上：“不过，我前几天从冥府得知，经过几千万年的发展，凡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基本赶上洪荒期的繁荣。”

　　夜夕惊讶道：“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可以凭自己本事赶上由我们领导的时代，真是不容小觑，难怪巫族拼了命的抢占凡界，还不惜和先祖开战，最后还弄得两败俱伤。”

　　伏上：“是啊，人类现在到底如何，我也只是从过轮回道的亡灵听说的，繁华如何，我也倒想亲眼见见。”

　　夜夕轻轻一笑，拍了拍伏上的肩，像昭阳宫走去。

　　昭阳宫内现如今已车水马龙，热闹不已，东黎弄颜氏，北玄东皇氏，雷泽华胥氏还有其他仙门百家早早各自寒暄起来，无非是哪家神族最近又添了小神君这种关乎神族生死存亡的问题，例如东黎弄颜氏的小公子颜伽，前几日刚刚出生，弄颜氏高兴不已，为此放了99盏长寿灯，震惊神界。

　　伏上与夜夕步入厅内，各家神君起身向伏上送上诞辰祝贺。

　　伏上彬彬有礼，俯身还礼。

　　伏上一一还礼之后，端起酒杯，道：“诸位神君、仙官，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要见怪，就当自家府邸，吃好喝好！”

　　众神道：“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这次毕言如此自作主张，布置大厅，安排宴席，伏上自立府别住后，再也没庆祝诞辰，但这次却没有一丝尴尬的气氛。

　　功臣却被赶回玄晖殿，独自坐在屋檐上喝酒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