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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动手 ...

  •   话说到缪聊年在楼下马厩里靠着柱子睡着了。睡梦里一直下着大雨,他从熟悉的床上醒来,穿过仆从扫洒的庭院—到底是想家了—既然在梦里,就陪着回回家吧。他按平日里那样取下门阀,打着哈欠,拉开大门。
      嗯?是她,缪聊年心领神会地笑笑,穿着精贵的衣裳,伏在马背上睡觉,正是那一日的塔檐,居然是梦到这一日吗?
      “喂,”   “缪聊年?”
      梦里还能听到人说话,惊奇惊奇。   “不过,你怎么说话了?”他奇怪道。分明人还趴着睡呢,马也没动弹。
      “我怎么不能说话了?”塔檐如常嗔怪着,不过听着有些着急。
      他疑惑着,眼前却换了场景,模糊漆黑的场景,布衣的塔檐就站在跟前。眼看着她就蹲下来皱着眉问:“梦呓?”
      缪聊年想点点头,脖颈处却猛然灌进冷风,他没有防备,不禁猛地哆嗦--那么真切的一哆嗦,眼前的真实都重新晕开。
      “现在醒了。”他不好意思道。
      张塔延帮他站起来,一边叹道:“我还真敢信你。”

      突然,打更的声音响起,二人一起凝神听着。
      渺远又有些沙哑的打更人的嗓音,从两人喉间引起共鸣,张塔延莫名的有些感动,微微张着嘴,忘了要说什么。

      缪聊年盯着她看,梦里上涌过的那种心领神会,此刻竟已尽数遗忘,遗憾和失落与无奈的妥协与夜色融为一体,紧紧包裹着他,满满充斥着两人周身的空间。打更人渐行渐远,一直到逐渐随着稀薄,才让呼吸和思考得了空隙。   缪聊年记起来埋怨道:“才三更就叫人起来,老板到底何事着急?”
      张塔延却迟疑地转向他,问道:“我能接着信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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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前一后行在路上,睡意朦胧的早上两人都不太想开口。缪聊年于是独自反复回味着张塔延那句话:
      “你那个朋友知道我是谁了。”
      那个朋友显然是在说孙谢了,孙谢也不会去过问别人的事,他没那么无聊;莫非是事出有因,是事出偶然?这样一来倒不难解释。不过,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能信吗,是怕我去猜她身份?
      缪聊年看着路神游,有时偷偷看前面人的背影。本来想叫她慢点走,看来还是自己得加快步伐,唉,和老板一起,怎么总是要改变初衷,适应她呢?这一眼就是大小姐的脾性,哪里用得着人猜。他一边想着,真得快走了几步。
      走在前面的张塔延看着很不好,惊吓过后的余味此时便如在积食的夜里,凉薄着阵阵反胃。

      缪聊年走到她前面了,又突然右手握紧了暗暗较劲着。
      张塔延是大家出身,大大小小的场合她也见过的,虽然惊讶于嘻嘻哈哈的缪聊年也能露出兄曾露出过那种严肃的神情,此刻却已经把心提了起来。她浑身紧绷着,像个一声笑响就将跃出的母鹿,若是缪聊年此时能顾及她,可能会暗叹她的灵韵吧。   
      现在呢?
      怎么办?
      她想问出口,是装作没事继续拖着,还是就地解决;
      是打呢,是跑,还是躲;要跑怎么跑,分开跑吗,一起跑吗?

      不不不。她突然意识到,缪聊年和她一样,缪聊年也几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什么都没弄清,就自乱阵脚,慌张不堪,算是张家的子弟吗?算是张塔延吗?算是江湖人吗?
      江湖,江湖,江湖,张塔延默念三声睁了睁眼睛,觉得热血上涌,病态的兴奋起来。
      她刻意不小心地绊了一下,被少年用执剑那只手臂揽了一下,这一下,三个身影同时耸动了一下。她扶着那手臂,侧过头去,突然觉得缪聊年就是这个轻狂的样子,是这个清狂的少年。
      他能对黑夜的深林里笑出声,向在暗中犹豫在暗中眈眈的杀手发问:
      “能出来吧?”   

      缪聊年狂喜,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在放光。他相信张塔延绊那一下就是为了帮上忙,不相信张塔延知道自己到底帮了多少忙。
      她冒这个险证明了,这个人不是专为杀她而来,并且没有十足把握,并且就藏在那丛草里!
      他笔直地站立成林子中的一棵树,将微弱呼吸着,仰着头的母鹿藏在身后。而那个草丛里弓着腰踱行出的,正是为他两来。
      黑衣让黑夜向他无限靠拢,夜风逆向追逐着,像射手的后一箭裂开前一箭。
      “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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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没有再说话便几步冲上前来,电光火石之间,张塔延听到叮的一声巨响。
      只见缪聊年抽剑出鞘,与那黑衣的剑碰撞在一起,在剑刃上角力。黑衣人应是以力见长的路数,缪聊年三两下已是不能抵挡,便猛然俯身像那人下盘攻去。那人吃了一惊,移步避过,缪聊年轻笑一声,割下他一角衣,黑衣被这一下惹怒,抓了个空直指缪咽喉,缪左退右退险险避开,挪移着步法,他心中也计较起来。
      看黑衣的路数,应该不是谁的弟子,但能和他打得不分上下,也应该有些名头。又重力道,又敢在柳城一带犯事的野路子,会是谁呢?
      一个念头猛然击中了他。这个黑衣,莫非是小江洋中的一个?
      刀剑相交叮叮作响,他一边暗暗留意着,越来越肯定。
      小江洋一旦出手,都是二人共行。余下那一个显然是藏匿的高手,等着从哪里跳出,出奇取胜。虽只是猜测,不过情形仍不容乐观。如果一个人倒是好脱身,不必这么麻烦。他不免想道,不过老板不就是做拖油瓶来的吗。
      想这些的片刻,黑衣把节奏加紧了,但好像更是在休息。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在等待什么。
      一阵林风来,那黑衣节奏突变,用力一击与缪从难舍难分中剥离出来,缪暗暗数着自己退了四步,他则退了,八步。
      不好!
      只见他狞笑着就要呼哨——
      这就是让同伴出来讯号了罢。缪狠狠地咬着下唇,回头看向塔檐。
      可那片原该站着母鹿的地,如今却只剩下欲穿林的风经过。

      还不待交手的二人和林中的黑影明白什么,一阵清香和风卷席而来,缪聊年回头一看,张塔延喘着粗气,拎着黑衣的衣领。
      “你是谁?”张塔延涩涩地开口。
      缪聊年惊讶间快步走去,黑衣已经昏了。他把剑架在黑衣的脖颈,从塔檐手中小心转移了,配合着问 :
      “你那个小朋友呢?”
      黑林中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   “放开他!”
      缪聊年呵道:“小江洋,果然是你们。”
      那人一下短了气焰:“我却不认识你,你放了他,我们没要杀你。”
      “我们就随意信了你?”缪好笑。
      那人急急要解释:“是真的,我们等的是回承哲的商队,马上就来了,你二人夜间行路,又人少体弱,我说不如先赚一钵,大儿才同意的!”
      承哲商队?那不是二师伯的镖吗?按小江洋的能力,确实能和傻二叔伯拼一拼。
      缪聊年心下一横。把剑刺入抓着的大儿的右手。
      小儿一惊,怒不可遏:“你!”
      大儿一声嚎叫。缪已生生挑断他的手筋。 张塔延不忍地别过头去。
      小儿出声已带了哭腔:“你放了他,他,他没杀过什么人,人都是我杀的啊!”
      缪聊年虽然难过,却正色道:“你们要杀我们,我却留你们祸害人间,我虽不是义士,也绝不能容忍。你罪孽深重,可没有大儿什么都犯不下。如今吃了苦,要知道去谋个好生活。”
      小儿呛住了,不论其他,在暗处点了点头。
      缪聊年还是担忧地看了一眼塔檐:“商队快来了,我们和他们一同走还是先走一步?”
      张塔延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松了支撑大儿的手,率先向前走去。缪聊年也放手跟在她后面。
      “我还以为老板不会武。”
      “花拳绣腿,练了好看的。”张塔延如实说道:“少侠才是好气概。”
      缪聊年笑一声,道:“那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我都惊到了。想必是和大家学过。”
      张塔延摇摇头:“幼时师从满先生,当初就是为了好看,已经有几年没有练过了。”
      “满先生!”缪聊年带着肯定惊呼道,“我说怎么敢出来到江湖上,像老板这样绮丽的人物,在这儿是最危险的。”

      张塔延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回头问:“像我这样什么的人?”
      缪聊年说到“绮丽”本来就声音放轻了,却没想到她会问,还是心虚地回答:“绮丽。”
      张塔延噗嗤笑道:“缪兄谬赞了,从来都没听人这样说过我。”
      缪聊年闷闷地说,那你现在听过了。
      “那能怎么形容老板吗?”
      “嗯,”张塔延想想,故作俏皮道:“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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