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雨》Opheliaophelia

39、期待

　　徐轩逸领着一众随从出来，这条道由两排桂树隔开，中间的宽路只过帝王的轿辇。隐隐约约路的彼岸闪过一路谈笑着的女孩的裙摆。他好奇地边走边从缝隙间偷偷窥探，其间有一个众星捧月的少女，骄傲地扬着脑袋，只能看得见发顶一颗硕大的珍珠。

　　此人是谁？

　　他被领着到了御书房，父皇却迟迟不到，过了半晌差人来说不过来了。又是这样。他心想。从容地将来时带的文章拾掇一二，天色已晚。
　　他站在屋檐下看天，却发现顶着大珠的少女哭着从花丛间跑过去了。

　　母妃笑他：“出事？谁敢让她出事，她可是焰北欢，蟠州公主的亲女儿，焰家千宠万爱的掌上明珠。”

　　她不是出事，不过是抗旨不愿和亲。喜欢都城，不愿赴天涯之外。
　　她不和亲，也就没了姻缘。她说自由自在的很好，一辈子做姑娘不会老。

　　“你要一辈子陪我在皇宫里吗？”
　　“你会一辈子在皇宫里吗？”她问。

　　小皇子一瞬间长大，也到了娶亲的时候。在花厅的屏风后边，父皇与母妃看着他的眼色。北欢那时候在这些人前出过丑，只愿郁郁躲在角落，靠着花台，低着脑袋，顶着大珠，弯曲的脖颈像被花朵压弯的茎，就像这里的所有女孩一样，她不知道除了赏花还有什么事。

　　徐轩逸的目光在众人间逡巡，满怀义气地指着头顶大珠的少女，同父皇说：“我只要一个焰北欢。”
　　他当时想的是，她就能永远留在她最喜欢的地方了。

　　徐主天下猛然从梦中惊醒，梦中旧事恍如隔世。他看着烛光坐起，想起上一次看见皇后，是她带着朦胧的泪眼与自己道别。那之后已经许多年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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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鹅黄小衫的姑娘在楼上见了他，很快就不见了身影，才刚跨入门内，人就迎了上来。
　　“姐姐不在香居。”
　　张秀绰上下打量，笑问：“姑娘进来可好？”
　　小姑娘退开半步有请，跟着道：“奴婢都好。”
　　这女子正是陈子鱼的相好，花名叫做小杏仙。张秀绰差圆月依着故人的意思多加照拂，她安排这些事很得体。
　　本来已经将此人抛脑后，前几日小秦来说他选中的探花郎徐介成了她的客了，又将这事记起来。
　　皇帝同冯略近日被娘娘的手段打了个措不及防，皇帝想着，是娘娘不喜欢他将女儿许给金关意，他这个宠臣自然也要用自己的渠道打探一二，免不了要过来。他也顺道看看这个小杏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他跟着边行边看，穿厅过桥长长的路，那姑娘只当是不知道，一个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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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本宫知道了。”镇坤落下最后一笔，“本宫去同父皇说。”
　　卜环女官微微抬头，见公主温柔地冲她在笑。
　　那女官退走后，闲坐一旁饮茶的贞妃问：“平婕这话的意思……是不想留在历安么？你父皇是为了你们迁都来的，你和姐姐不是也很喜欢这儿吗？”
　　“这样对他不公平。”镇坤垂头扫扫膝盖，“我们都当真了。我们透过女官谈论宫中栽种什么树，摆些什么陈设。好似已经成了事。他也知道是不一定的，可是他没有迟疑过。使我也要尽力促成我们的期望。”
　　贞妃奇怪地偏偏头：“可是卜环依附荆越是他们想要的，公主下嫁残躯的卜环太子也是心甘情愿的吗？”
　　“母亲出宫之后，父皇就将我们交给娘娘养了。娘娘也是女子，比父皇养的好。”镇坤温柔地将手搭在贞妃手背上，“可是刚与母亲分别的小孩子，只想要父亲的爱罢了。我们在偏殿等到夜晚，欲求父皇将我们留在华荫殿。父皇见了我们，只是用恻隐的表情看着我们的眼睛。他的期待不用说，我们便明白了。”

　　贞妃不可思议般看着小公主。她原先不知道，养尊处优的女孩子也能这样早熟。因为她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活泼天真、什么也不懂的小小姐。她自己服侍君王多年，尚还没有学会看人眼色，公主怎么这么早就在禁宫中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么早学会了迎合她们的父皇？

　　“那天后我们便明白，父皇的爱是有条件的。他用爱来塑造我们，比再多的戒律训导都有效多了。”镇坤轻轻地笑了一声，“娘娘也有这样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我们却看得见，因为我们和娘娘都爱父王，也担心失去父王的爱。”

　　“但是拿回那张坐在椅子上的肖像开始，镇坤不同了。那些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那些女官好奇又羡艳的目光，这段时日阖宫上下羞怯又轻松幸福的时光……南圣光挑衅边疆之后，娘娘，这样的日子阂宫上下过过多少？若是公主的婚姻能弥补这些快乐时光，为什么不呢？
　　……不能行走的太子，似乎也有不输其他男子的热忱殷勤，他如果知事生变，大概也不好受的。嫁给强壮的男子好像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呢？于是女儿想，嫁给金关意，或许也是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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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奄同沈媚娘回到屋内，要坐下来说话。
　　他只是抖抖氅，沈媚娘苍白的脸就在阳光下飞扬的浮尘里一连串地咳起来。他还想开她玩笑，却见手帕上一块血红，人也重重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