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大人》浮梁茶客

7、战列国

　　漆栩梁轻轻一笑，“按照人数均等分配吧。”

　　这话看似在退让，实则还是漆家占大头，更何况刚刚有人打退堂鼓想跟漆家一起下山，这样漆家能带走的物资更多了。

　　萧子无皱了皱眉。

　　会闹成这样，也是因为高华等人威望不够，处事又虎头蛇尾；加上才第三天就损失了这么多人，那些人被吓破了胆，不想继续前行也仿佛是能理解的事。

　　高华三位城主府的头领想以势压人，但漆家三公子似乎并不害怕坏了在城主大人那的印象，态度极为强硬。

　　守在外面的漆家护卫进来掀开挡风布帘，虎视眈眈地盯着帐篷内的其他人。

　　冷风吹入，一下子就吹灭的火堆。

　　身子冷，心更冷，高华憋着一股气，压抑着怒火地与漆栩梁扯皮。

　　萧子无脸嫩，根本不被他们放在心上，所以无人发觉他在混乱中悄悄出了帐篷。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高华等人还是为采药队的人争取到六只状态良好的羶鹿，以及各种登山物资若干。

　　漆栩梁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拢了拢厚实大氅，轻蔑地睨了高华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被漆家这样在背后捅一刀，帐篷里气氛沉重。有人低落地收拾地上的狼藉，亦有人去外面计算现有物资的。

　　外面一阵嘈杂声，高华三位头领表情难看地站在帐篷门口。

　　“白眼狼！”于队长暗骂了一句。

　　王中一脸厌恶地道：“城主大人就是太仁慈了，太念旧情了，这才任漆家蹦跶这么久。”漆家作为城主大人的姻亲，一定知道沧澜灵药对城主大人的重要性，现在反而是漆家跳出来坏事，简直居心不良！

　　是的，经过刚刚那一番争执，这里的人大都看出那位漆三公子是在装病。

　　“感染风寒”不过是一个托辞，虽不知道那位漆三公子提早下山是何目的，就漆三公子雪上加霜的行径，就能让高华等人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

　　高华数了数，留在采药队的人数，仅仅八人。

　　“怎么没见萧小子？”

　　“谁知道？跟那些人一样都跑了吧。”王中冷冷地道。

　　难道那个小子偷偷跑去了漆家那边？这样一想，高华心中不免对萧子无的失望。

　　漆家一行人在高华等人的目视下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浓雾里。

　　就当高华在心里给萧子无打了负分时，萧子无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一个雪白人影在浓雾里晃动，帐篷门口三人瞬间警惕起来。

　　结果一看，原来是萧子无那小子。

　　看到他斗篷上全是雪，高华拧眉，“你去哪里了？不是去漆家那边跟他们一起下山了吗？”

　　萧子无打了个哆嗦，颤声道：“高队长，咱们进去再说，外面太冷了。”

　　“算了，没走就留下来吧。”高华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拉萧子无进帐篷烤火。

　　其他人沉默地给高华他们让了个位置。

　　萧子无坐在火堆旁，喝了一碗热热的羶鹿肉汤。

　　终于缓过一口气，他搁下汤碗，认真严肃地对高华道：“高队长，刚刚我去漆家帐篷外蹲守了，听到了一件事。”

　　高华没心思听萧子无说话，心思早已飘到未来几日行程规划上去了，敷衍道：“什么事？”

　　“高队长，东鼎城的人都知道进归皑山的具体路线吗？”

　　这个问题问的突兀。

　　王中惊呼：“怎么可能？这雪山群里气象莫测，地势险峻，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然每次登山死亡比例也不会那么高。城主府也是收集过去幸存者的经验总结出来的。”

　　高华很快反应过来，立马联想到漆家三公子身上。

　　“萧小子，你是说漆家不仅知道进山路线，还打算抢占先机？”

　　可，沧澜灵药要随缘才可见，提前进了归皑山有什么用？

　　其他人听到这个猜想，顿时面面相觑。

　　于队长斩钉截铁反驳道：“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的！”高华同样否定这个猜想，“因为进归皑山的捷径，城主府前阵子才摸索过来，根本没传出去一丝风声，漆家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中很想说，会不会是城主大人将消息传给漆家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城主大人对漆家是有几分宽容，但并不是毫无底线。

　　再说武卫大将军用雪山沙盘给他们十个头领演示路径的时候，就说了这条捷径除了武卫大将军自己知道，就是旁观沙盘演示的十人了。

　　王中相信同僚对城主府的忠心，何况漆家不算什么顶级权贵，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去背叛城主府以向漆家示好。

　　因为完全无利可图啊，甚至还会得不偿失。

　　萧子无插话道：“会不会漆家从死掉的那些向导口中知道的？”

　　排除了自己人被收买外，那只能是……

　　高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海里都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甲】【乙】两队的向导全灭……是漆家杀人灭口？”于队长艰难地道。

　　“但我们没有在那些遗体上发现逼供的痕迹啊？”王中还是想不通。

　　若是被漆家威胁，相信【甲】【乙】两队的向导肯定会给他们留下警示。
　　然而，王中仔细回想了一下，第二日他们出发前，所有人都是好好的，那六位向导行为举止与往常无异，根本没有一丝值得探究的地方。

　　雪崩发生后，王中、高华他们就看到那六个同僚冻僵的尸体。

　　那明显是雪崩后被掩埋在雪层下缺氧冻死的症状。

　　硬是将死亡原因推到漆家身上，实在太牵强了。

　　不过这样一来，漆家又是从哪里知道并什么时候知道进归皑山的捷径的？

　　第一日夜晚？

　　又或者第二日雪崩前？

　　骆舟衍双手放在火堆上烤火，问：“谁最先发现【甲】【乙】两队头领尸体的？”

　　“雪崩发生得太急，【甲】队差不多全军覆没，他们是最先被冲下雪坡的；然后就是【乙】队……【乙】队当时的位置在……”王中绞尽脑汁回想。

　　他回答萧子无的话，并不是对萧子无另眼相看，而是想叙述一遍当日情况，集思广益，没准能抓到一点线头来。

　　留下的，除了萧子无看起来最机灵，剩下的都是老实巴交埋头干事，即便听到了这样“惊天秘闻”，他们也跟锯嘴葫芦一样缄默不语。

　　“好了。”高华打断他们的对话，“如果是漆家干的，就算拼着这条命我也要给那些亡者讨个公道！”

　　“只是——”

　　“若真的是漆家杀了那六个向导，漆三公子完全可以将我们全部杀了，毕竟漆家护卫比我们的人多不是吗？”

　　高华厌恶漆三公子的前后不一，但会不会是萧子无这小子误导了他们？这小子也可能在信口雌黄，离间他们的队伍。

　　或许是漆三公子从其他途径知道归皑山的捷径，而不是杀了六个向导逼供而来——像高华，第一时间就怀疑到城主府有漆家的耳目。

　　假设是后者，想想，在他们这些幸存者正专心致志搜寻罹难者时，漆家护卫不仅能第一时间发现向导的位置，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立马逼问出归皑山的捷径并将人杀死！

　　但，这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总之，不是谁的脑回路都像萧子无这般，直接怀疑上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着联系。

　　高华也不是站在漆家那边，就事论事，他不想因为萧小子那没有证据的猜测，将这支采药队伍的士气彻底打入谷底。

　　——让在场的人惶惶不安，乱了阵脚，又有什么好处？

　　有时，冷静更能挣得一线生机。

　　萧子无听出高华话中含义，默了默。

　　于队长是最相信萧子无猜测的那个，他没高华那么理智，恨声道：“难道漆家甩开我们不是最好的证据？若他们没有做了亏心事，怎么会这么急着甩开我们提前进山？”

　　“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

　　高华阴沉着脸，语气十分不好。

　　王中拉了拉于队长。

　　帐篷内一下子陷入死寂。

　　萧子无抱膝而坐，出神地看着跳动的橘色火焰。

　　在这个冰天雪地里，热腾腾的食物和水能让人充满安全感。他们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现实，西里呼噜地吃着羶鹿肉。气氛缓和下来。

　　王中拍了拍萧子无，让萧子无别多想。

　　然后王中拉着于队长去帐篷角落说话，声音不大，但于队长脸上没那么愤怒了。

　　之后就是循例巡视周围。

　　因为浓雾不散，高华他们决定再留两天。

　　然而，在滞留在这里的第三天，那个整日消沉的于队长不见了。

　　“于旭什么时候不见的？”

　　任谁看了都知道高华心情极差。

　　没人回答。

　　高华不知道于旭是偷偷跟上漆家队伍，还是遭遇不测了，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火冒三丈，他现在就想把那个于旭抓起来好好打一顿。

　　王中清了清嗓子，冷静道：“去四周找一遍，若仍没找到，明日我们就出发。”

　　原本留下来的共有十二人，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个人。

　　继续留在这里对他们不利，王中才说拔营进山。

　　高华没有反驳王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