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大结局 ...
-
无忧找了一个依山傍水的绝佳风水宝地，将月星河葬在了那里。
在棺材盖即将要合上时，她从怀中摸索出一个被雕刻成人形，有鼻子有眼，有胳膊有腿的木头人，放到了他的身侧。
“你倒狠心，连一丝魂儿都没给自己留下……”
无忧看着棺材里那人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安宁平和的脸，又看了看旁边的木头人，轻轻叹了口气。
棺木的盖子被合上，几个妖修合力将土填好，又将一块石碑立在了坟前，回身向无忧行过礼后，兀自离去。
无忧半蹲下来，手指轻轻划过那石碑上刻着的“星河忘忧之墓”几个字。
“或许，没有出生在月氏，又或是傅氏，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下辈子，千万找个好人家……
忘忧会永远陪着你。
小叔叔，走好……”
她最后一次抚摸着那石碑粗砺冰冷的表面，心中五味杂陈。
忽听身后有人轻声唤道：“娘亲……”
无忧一听到这个声音，胸中苦闷瞬间一扫而空。
“暮归……”她笑着迎着少年走了过去。
“娘亲，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遥暮归兴高采烈地将手中一个大木头箱子“哐当”一声放到了无忧面前。
无忧摸了摸那箱子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斑驳的红色漆面，疑惑道：“是什么啊？”
遥暮归故作神秘的一笑，弯腰将那箱子打开。
里面是一堆刀枪剑戟，但因为天长日久，又无人打理，已经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最上面放着一本朱红色的聘书，也因为放得时间太长，上面的绒面已经裂开，用手一碰就碎掉了。
即便如此，无忧却也能一眼认出，这些东西，正是当年陆离送给自己的聘礼。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那些念念不忘，却始终不能得到回响的日子里所感受到的一切，一瞬间又全部涌上心头。
那是她用救命之恩换来陆离以身相许之后的几日，傅卿欣然同意他们的婚事，嘱陆离带着聘礼前往妖界下聘。
陆离一路上都闷闷不乐，无忧只以为他是在怪自己，也并不敢多言，爱得小心翼翼的。
直到他在老妖帝月中天的面前，一脸局促地打开了这箱子。
月中天看着那满满一箱子的破铜烂铁——是的，不需要经过十八年，在当时的月中天看来，这也就是一箱子破铜烂铁。
月中天皱了皱眉，悄悄看向无忧。
陆离察觉到老妖帝的目光，脸色暗了下去。
无忧见状，上前一把挽住了自己帝父的手臂。
“哎呀！我们妖界什么稀罕物没有啊，独独这身具融合灵根的妖修却是少之又少，那能炼出来趁手灵武的妖修就更是屈指可数了，陆离君这份聘礼真真是送到了帝父的心坎里！”
她在陆离看不到的地方暗戳戳掐了月中天的胳膊一下，挤眉弄眼道：“帝父你说，是不是呀？”
月中天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无奈笑道：“是，是！”
无忧终于满意，笑着看向旁边。
却见那人依旧一脸心事重重。
无忧的笑僵在脸上。
就如此时此刻，她看着兴奋不已的遥暮归时一样。
“没想到，帝父当年就是用这样一堆东西将娘亲娶到手的，哈哈……”
无忧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
忽又想起了什么，拉起翻弄着那些破烂的遥暮归道：“暮归，我带你去见个人好不好？”
遥暮归不解：“什么人？”
“你的小外甥。”
南海依旧风景秀丽，碧波荡漾，海天一色。
无忧用法力造了结界，将自己和遥暮归罩在其中，往深海处潜了下去。
无忧事先已用月星河留给她的传音螺与鲛人清涟联络过，是以很快便找到了她们。
清涟如今已成为族长，也学会了戒备，她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鲛，仍旧在先前她们被关押着的那个地方与无忧见面。
“我与夫人之间应该已经再没有什么未了之事，不知夫人此次前来是为何事？”她皱着眉，语气有些不耐。
无忧垂下眉眼，不知何故觉得有些理亏。
“关于傅月……有些事我得告诉你。”
清涟闻言侧目。但却并没有拒绝。
无忧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关于月星河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清涟。
清涟听完之后，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竟是你的小叔……又或者说，是你的表哥？”
无忧默然垂下头去，仿佛做错事的那个人是她。
“那，这位是……”清涟看向无忧身侧。
遥暮归忙抱拳躬身道：“我叫暮归，遥暮归。”
无忧道：“这是我的孩子。”
清涟点点头：“那，你这次来是？”
无忧道：“我想，再来看看错错……”
“不必了！”清涟道，“既然那个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母子的苦难也就永远的结束了。我不想再与你们岸上的人有任何牵扯。夫人请回吧。”
无忧被堵得一愣。
正待继续劝说，就觉海水突然开始剧烈的翻滚，并快速的变得浑浊。
清涟面色一变，向身后几只男鲛道：“是计蒙！走！”
几人迅速消失。
无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依稀感觉，清涟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看向遥暮归，发现对方竟也在看着她，母子二人当即心照不宣，向着清涟她们消失的方向便追了上去。
鲛人在水里行动是极快的，这是天赋使然，无论无忧怎么追，都根本追不上，只觉得眼前的海水越来越混浊，水流越来越湍急，泥沙也越来越多。
无忧发力，控制结界往海面上飘去。
终于，结界浮出海面。
可令无忧没想到的是，海面上也是疾风骤雨，狂风卷起滔天巨浪，疯狂地拍打着结界。
在风暴的尽头，赫然屹立着一个人身龙面的怪物。
它怒吼着，一掌拍向前面试图用几根绳索将它制服的清涟等人。
无忧暗道不好，加速控制结界往清涟的方向飞去。
发着光的结界吸引了计蒙的注意。
它将刚抓到手的几个男鲛丢进嘴里，便朝着无忧跑了过来。
可怕的庞然大物，竟然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无忧察觉到危险，将结界极速往高空处升起。
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点。结界便计蒙锐利的爪子抓到，“嘭”的一声破裂。
无忧拼尽全力将遥暮归送到岸上，自己却急速地向下坠去。
“娘亲！”
遥暮归大声唤道，正欲飞身前去营救，忽见遥夜从天而降。
他将无忧稳稳接进怀中，转身朝着计蒙的鼻梁上狠狠踹了一脚借力，抱着无忧平安落回岸上。
“没事吧？”他一如既往的轻声慢语，眸中写满心事。
却不见了先前总是掩藏在眼底的一丝忧伤，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温暖笑意。
无忧愣愣摇头：“你怎么会来？”
遥夜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着她的目光：“我其实……一直都跟着你们，只是怕你不想见到我，便一直没有露面……”
无忧心中一动。
计蒙被踹中鼻梁，恼怒不已，疯狂地咆哮嘶吼着，向水中的清涟等人扑去。
遥夜将无忧放在地上坐好，转身迎着风雨冲了上去。
无忧想叫他小心，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计蒙愤怒地拍打着水面，闪电雷声在它身周环绕。清涟潜入水底，瞅准时机，用骨剑一剑刺穿计蒙脚掌。
鲜血迅速在海水中蔓延开来，计蒙吃痛抬脚，却不想一个趔趄栽倒在水里。
它庞大的身躯激起千层巨浪，清涟被浪甩出海面，飞了好远才又落回海里。
清涟看到遥夜飞到了计蒙的头顶上方，连着发出几记重击，计蒙倒在血泊里没了动静。
清涟潜进海底，悄悄接近计蒙，只有将骨剑刺进它的心脏，这头为祸四方的怪物才可能真正的死亡。
她来到它的胸前，高高举起骨剑。
就在那骨剑即将扎进计蒙心脏的前一秒，清涟却陡觉腰际一紧。竟是计蒙借着海水的掩护悄悄将手伸了过来。
它将清涟拿出水面，送到眼前，红色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似是在说，不是只有你懂得偷袭。
清涟奋力地挣扎着，骨剑从手中脱落，“噗通”一声跌进水里。
计蒙张开血盆大口，用两根手指捏住清涟的头，眼看就要将她丢进嘴里。
遥夜并指画符祭出，限制计蒙行动，而后迅速抽出七曜剑，在剑身汇聚仙灵，直直刺向计蒙心脏。
却不料计蒙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怒吼着将清涟甩飞出去，转而把手重新伸进水里护住了自己的膝盖。
红发的少年鲛人乘水而出，手握骨剑又向计蒙的胸口刺去。
“错错……错错！小心！”
无忧情不自禁出声提醒道。说着用结界将遥暮归护住，瞬间腾空而起。
计蒙一挥手，将率先扑上来的错错打飞出去，而后便专心去对付看起来比较难对付的遥夜。
无忧立即改变方向，去将错错接住。
姑侄二人跌进海里，清涟赶紧游了过去。
无忧将错错护在怀里，让他不至于被海水拍晕，自己却失去了意识。
清涟晃了晃她的身体，见她毫无反应，担心再过一会，她即使没死也要被海水淹死，赶忙将腹中鲛珠取出，送进无忧口中。
无忧感觉自己胸口一松，瞬间清醒过来。
她看到清涟和错错都没事，放下心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眼一看，就见遥夜已将七曜剑刺入计蒙心脏。
计蒙发了狂一般，猛烈地摆动着身体，一掌将遥夜拍飞出去。
七曜剑还留在计蒙的心口上，遥夜飞出去好远之后落在沙滩上，吐出一大口血。
“遥夜！”无忧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拼命向岸边游去。
计蒙捂着胸口，轰然倒下，沉了下去。
无忧将遥暮归的禁止解除，他率先跑过去跪在了自己的帝父身侧。
“帝父……帝父……你怎么样……”
遥夜刚要开口说没事，便又连着呕出好几口血。
遥暮归当即被吓得面无血色，说不出话来。
无忧在清涟母子的帮助下，终于游到岸边，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遥夜面前。
她将他抱起来，颤抖着手接着他嘴里不停涌出的血，似乎这样就能让那血不再流。
“遥夜……遥夜……”
她有太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晓得不停得叫着他的名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成串地滚落。
“无忧，别哭……”遥夜艰难地抬起手臂，为她拭去泪水，“对不起……又害你伤心了……”
无忧拼命地摇头，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否认什么。
“无忧，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遥夜用力咽下又已涌上喉间的血液，断断续续道，“可是，如果不将忘忧身上的魂魄抽离……你便无法回来……”
尽管已经拼命在压抑，可唇角还是有丝丝血迹溢出，遥夜握住无忧的手，不愿让那些东西污了她的手。
“我怕……怕你不愿意回来……也不敢告诉你真相……无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遥夜说着流下泪来，苦苦压抑数十年，独自将幼子拉扯长大，凡界幽冥从未表露过一丝软弱的人，终于可以在那个人的怀中哭得肆无忌惮。
无忧紧紧将他拥进怀中，仿佛只要自己放松了一点点，他就会从缝隙中溜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有什么理由去怪你呢？我只是……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泪水模糊了无忧的双眼。她明白，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在忘忧身上的一魄，让她得以行走，感受的那一魄，又何尝不是她飞升所必须历的一道劫呢？
她真正在意的，从始至终都不是这些。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遥夜，你不要说话了……等你好起来，这些事我们慢慢说……”
遥夜闻言，笑着点点头。
而后，闭上眼睛，头向一旁轻轻地歪了过去。
“遥夜……遥夜！遥夜你不要有事，你不要死……遥夜……”
无忧终于崩溃，抱着遥夜的身体号啕大哭。
“我原谅你了！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了，我全都原谅你了！你听到了吗？！你醒过来啊！遥夜……啊……”
遥暮归也已哭成了泪人。
清涟与错错亦不由为之动容。
却听有人轻声嗫嚅：“真的吗？说话算话……”
无忧愣了一下，擦干净眼泪看向怀里的人。
遥夜眨巴着眼睛，略显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无忧先喜后恼，一把将人丢了出去。
“你骗我？！”
遥夜吃痛“啊”了一声，被遥暮归扶着，慢慢靠坐起来。
无忧本能的想再去将人扶起，一看已经有儿子代劳了，便收回手，站起身来。
“不是……伤也是真的伤到了……”
遥夜像个怨妇似的，撑着身子向无忧的方向前进几许，道：“无忧，你说过的话……要算话。”
要不然，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再用什么方法去哄人了。
无忧的唇角抽了抽，片刻后转身道：“放心，我说的话向来算话。”
清涟一看遥夜似乎并无性命之忧，也放下心来。要不然，因她南海的怪物作祟，却让无辜的人丧了命，自己势必也会愧疚自责。
几月不见，错错竟已长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模样，肤色白皙，五官清秀。特别是一头垂顺光滑的红色长卷发，漂亮得像绸缎。
无忧向前几步走到他身边，想要去摸摸他的头，哪知他竟转身一头扎进了海里。片刻后，又在距岸边不远的地方冒出头来。
他同他的母亲一样，对岸上的人戒备心极重。
但却又与他的母亲不同，他的眼神里没有惧怕，没有怯懦，只有冷静的审视。
无忧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放心了。
清涟也向后游去，在离错错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无忧道：“多谢几位相助之恩。南海虽然不是特别欢迎你们来，不过……偶尔来几次……还是可以的。”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游走。
无忧看着母子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舒心的笑容。
日子似乎终于回归了平静。
遥夜的伤足养了小半个月才好。无忧日日端茶倒水，照顾得细心周到。
但是不怎么陪遥夜说话。
这日，她在喂遥夜喝过药后，又不知去了哪。
遥夜撑着还很虚弱的身子，一个殿一个殿的找。
终于在她曾睡了十八年的冰室的山顶上找到了人。
她极目望着远处奔腾远去的忘川河，和河上只有来没有往的无数往生魂，表情凝重。
遥夜走到她身侧，不说话，陪她看着她想看的一切。
“人活短短一世，有些事，过去了，其实就该放下了……”
遥夜知她是有话要说，便仍旧不说话，只等着她继续下文。
“你曾说，觉得伤我至深，欠我良多，所以想要还我一条命……”
她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如今，我已经复生……且这一切全都多亏了遥夜君……我是想说，遥夜君大可不必再觉得有愧于我……我们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遥夜闻言愣在当场。
一种含辛茹苦十几年，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才把幼子拉扯大，一心只想着媳妇能够赶快回来一家团圆，却没想到媳妇一回来就要自己净身出户，儿子也有了亲娘就忘了亲爹，每日跟在娘亲屁股后头，丝毫不管亲爹死活的巨大的委屈感涌上心头，遥夜的双眼瞬间被泪水填满。
“无忧……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一个大男人，堂堂幽冥界鬼帝，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无忧有些迟疑了。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如此费心费力地复活自己，不只是因为愧疚……
无忧不敢再往下想，生怕自己成为同前世一样自作多情的人。
“师尊他算出我将历一场情劫，在我去往凡尘界之前便将我的心留在了掌中洞，是以我自出生起便冷心冷情，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有所触动。
可是，你死以后，我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感，所以我散尽修为，以身殉情，只为留你一魂一魄。
待到心脏归体，我更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我去接回了暮归，我要让你复活，我……我直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无忧，没有你……我宁愿去死……”
说到此处，遥夜整个人已经泣不成声。
无忧却似听得傻了，双眼发直，一动不动地盯着说话的人。
遥夜擦干了眼泪，向着无忧走去。
一步一步。
终于，终于，他将她揽进了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颈窝，一字一句道：“无忧，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只愿，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无忧……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这颗心，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摧残了……”
无忧呆呆地听他说完，到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后，整颗心瞬间被巨大的爱意填满。
“你说的都是真的？”无忧最后一次确信道，像从前那样，“你若今日承认了，以后可绝不许再反悔。”
“此情，永生永世，绝无反悔。”
她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回抱着她，回吻着她，恨不得时间永远在这一刻停驻，又恨不得下一秒就是沧海桑田。
永夜的幽冥界，终于升起一轮皎洁的月。
作者有话说第62章 大结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