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踩到我尾巴了》程万里

19、第十九章

　　方舟的发型很“艺术家”，他的头发略长，通通往后梳，在脑后扎了个小鬏鬏，这发型和他及其硬汉的长相杂糅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见之难忘。

　　听到柏彦舟是林寻的朋友，方舟紧绷的脸色缓和不少，他颔首，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柏彦舟把对林寻说的话又对方舟说了一遍，方舟却不像林寻那么好忽悠，当即就皱着眉头问道：“你朋友是在哪里碰到那只猫的？跟那只猫从前有没有什么渊源，那只猫现在在哪儿，被关起来了吗？你朋友有没有伤害她？”

　　柏彦舟招架不过来，索性跟方舟摊牌：“实不相瞒，碰到那只猫的不是我朋友，是我。”

　　方舟眼神复杂，过了好半晌，才说：“别在这外面说了吧，里面进。”

　　方舟的这处宅子是个彻头彻尾的仿古建筑，厅里有两根通到屋顶的柱子，上面写着押韵顺口的联对，正中央摆着两把红木大椅子，连茶具都是仿古的，方舟坐下来以后喊了一句：“春寒，来客人了。”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汉服的女子端着茶过来了，她粉黛未施，只将长发用一根木簪子挽起，模样极美。

　　柏彦舟下意识地叫道：“廖春寒？”

　　廖春寒不慌不忙地给方舟和柏彦舟倒了茶，才抬眼笑问柏彦舟：“柏影帝认识我？”

　　柏彦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定了定神，也笑：“娱乐圈哪个不认识您，别说娱乐圈了，就是对很多普通观众来说，您都是不可替代的白月光。”

　　廖春寒二十年前曾在一部国民度极高的电视剧《替嫁蛮妃》里扮演蛮王的女儿，她在剧中的异国公主扮相美得惊为天人，也美得深入人心，后来，《替嫁蛮妃》这部剧数次翻拍，观众们念念不忘的却还是廖春寒。

　　廖春寒感慨道：“没想到扮演了一个角色，会让那么多人记得我。”

　　柏彦舟由衷道：“您实在太美了，美人总能让人记住，您后来为什么没有再接其他角色？”

　　《替嫁蛮妃》之后，廖春寒是整个剧里除了男女主以外最红的演员，但她后来却没有什么作品，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娱乐圈，关于她退出娱乐圈的原因，说法五花八门，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廖春寒在拍完《替嫁蛮妃》以后得了绝症，很快就病逝了，现在见到廖春寒本人，自然知道这些谣言都是无稽之谈。

　　廖春寒淡淡道：“一个人总不能当真一直永葆青春。”

　　柏彦舟一时没反应得过来，方舟见他疑惑，解释道：“春寒不是普通人。”

　　方舟重重咬住“人”这个字，其中的复杂意味，耐人寻味，随口他就解释道，廖春寒不是人类，而是在玉浮山修炼的小妖，方舟年轻时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他曾经约了三五好友去玉浮山自驾游，遭遇泥石流，他跟同伴走失，又伤了腿，差点死在山里。

　　是廖春寒救了他，那时候，廖春寒对人类社会只有一些隐隐约约的了解，防备心也很重，虽然救了方舟，但却不怎么跟方舟说话，方舟看出她对人类社会的兴趣，引诱她离开玉浮山，来到人类社会，帮助她慢慢适应人类社会，也带她尝到了情爱的禁果。

　　后来，廖春寒机缘巧合参演了《替嫁蛮妃》，一炮而红，廖春寒因此而名声大噪，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类，也怕惹来过多关注，被人发现异常，纠结犹豫过后，她选择急流勇退，网络上那些绝症新闻，有一多半都是方舟在她的授意下发布的。

　　廖春寒虽然退隐了，但是方舟还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在娱乐圈周旋，他年轻时做事颇为激进，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廖春寒退隐一年后，方舟的车被竞争对手动了手脚，在高速上出了车祸，撞到护栏，方舟被从后车窗甩了出去，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停了呼吸，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奇迹般地被抢救了过来。

　　方舟说：“是春寒救了我，我将终生爱她，感激她。”

　　廖春寒柔柔地笑了，道：“于我而言，能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生老病死，就很好了。”

　　柏彦舟纳闷，生老病死对一个人来说显然是负担，是避不开的劫难，廖春寒为什么说这很好？

　　廖春寒似乎懂得柏彦舟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妖怪的寿命比人类长，倘若一直懵懵懂懂倒也就罢了，多少年也能这么过下去，但一旦跟人类有了牵扯联系，旁观朋友爱人生老病死，你却不老不死，这种寂寞能让人发疯……”

　　“所以后来我毫不犹豫地用全部妖力救了方舟，现在这样，就很好。”

　　柏彦舟仔细看廖春寒的脸，发现她笑的时候，眼角确实有几道皱纹，只是不特意看的话看不太出来。

　　——她确实在变老。

　　廖春寒也坐了下来，道：“不说我了，柏影帝的这只猫可是来自玉浮山？可有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情？”

　　柏彦舟摇了摇头，道：“她看上去傻乎乎的——虽然嚣张，但确实傻乎乎的，没什么心机，要说害人……倒也没有，她跟我同住一个屋檐，彼此从不碰面，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她像我的房客，至于她从哪儿来的，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有跟她摊牌。”

　　廖春寒心里大概有了数，道：“人间正是末法时代，灵气衰微，生灵成精很不容易，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玉浮山有一些小妖精，但多半妖力平平，就算来这人间，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柏影帝大可放心。”

　　柏彦舟饶有趣味地反问：“我有什么可放心的？”

　　廖春寒反问：“柏影帝来找我们老方不就是担心你家那只猫有什么能耐，你得想办法先发制人地制住她么？”

　　柏彦舟心思被说破，但笑不语。

　　廖春寒说：“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因为廖春寒的关系，方舟这些年对妖怪颇有研究，但也恰恰因为廖春寒的这一层关系，方舟爱屋及乌，感情上不由自主地就向妖怪倾斜，最终，方舟竟然说，小妖怪来人类世界讨生活不容易，让柏彦舟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柏彦舟：“……”

　　柏彦舟颇为无语地说：“现在是她占着我的地盘。”

　　廖春寒笑了笑：“你堂堂一个大影帝，分点儿地方给人家住怎么了，反正你的住处肯定不小，让一让她无伤大雅，总不至于让人家小姑娘露宿街头。”

　　柏彦舟想到那个“小姑娘”嚣张的模样，实在没办法把她跟弱小无依的妖怪形象联系在一起。

　　方舟说：“这世道，人心复杂易变，常常让人失望，倒是妖怪们，傻得让人意外，对她好一点，你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柏彦舟眉心微动，也许是方舟的这句话打动了他，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好似接受了方舟的说法，没有再追问方舟如何牵制家里那只猫，但他临走时，方舟还是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说他家里那只猫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这个号码，言下之意也就是，如果那只猫作妖，他可以帮忙处理，柏彦舟此行的目的达到，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方舟如是说。

　　***

　　就算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谈话的时机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柏彦舟寻思着，自己总不能突然出现在唐未晓面前，告诉她自己在家装了监控，你妖怪的身份已经暴露，有什么目的速速道来，看那小妖怪又笨脾气又差的模样，到时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应。

　　柏彦舟思虑半晌，把唐未晓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都想了一遍，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他泊好车，拎着车钥匙坐电梯的时候，脑袋里依然在想这件事，电梯抵达楼层，“叮——”的一声停下，柏彦舟猛然回神。

　　“我是被人下了蛊么？她占了我的房子，吃我的睡我的住我的，我还管她受不受刺激，开不开心？我什么时候这么好性子了？”

　　柏彦舟想通此节，坦然许多，他只要自己快活就好，至于鸠占鹊巢的那只猫，请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就行了？按照方舟和廖春寒的说法，她八成没什么危险性，他观察了她这些天，也不觉得她有什么恶意，他在这么个小东西身上花费了许多的时间和精力，拖泥带水，瞻前顾后，都不像他自己了。

　　虽然做好了决定，但柏彦舟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那只猫和少女娇俏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柏彦舟自嘲，难道是单身太久了，看一只猫都觉得眉清目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