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九漓》倾翊

3、第三章

　　不算长的石板桥，两旁都伴着山，山石中还间间断断的长着几颗不算挺拔高大的树。有被染成朱红的，也有被染成泛黄的。桥下是一条细而长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那几块好看的鹅软石，倚在河底，静静沉睡。黄晕撒在此处的每一个角落，好生雅趣。
　　岸九漓手上提着那壶“月裳”，淡淡的酒香从壶中弥漫出。她闭上双眼，企图要寻找解裳今世的下落。渐渐的，一副田园风光浮现在脑海中，直觉告诉她，朝南。
　　猛的一睁眼，一道白光映入眼帘。她有些失了神，右臂上便被划上了一剑。被划开的皮肉中，没有血，还没过多久，那伤口便自己愈合了。岸九漓冷眼望着面前的男子，又是那个道士，真的是阴魂不散。
　　“妖孽，我今日便替天行道收了你！”祁故正准备持剑再伤她一击，却被她的话语打断。
　　“我一没杀生，二没作孽。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理由收了我？”岸九漓好生护着那壶酒，接着不知从哪变出一块玉佩，那玉佩正是她从他身上夺来的。她将玉佩朝祁故一丢，“若是来寻这玉佩，我还你便是。你若是找不到缘由，还硬挡我的道，别怪我不客气。”
　　祁故接着玉佩，往腰上一系。他着实寻不着她哪里有错，但他自幼在青渡学到的便是，妖孽都是不可信的。何况，他迄今为止从未见过死人气息如此重的妖孽，他也不曾识得过，更未曾听闻。既然阴气如此严重，身为青渡的弟子，他必然是不可让她作祟。那么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一直看着这妖孽，只要她生出恶念，他就将她灭了，然后带回青渡，让师父处置。
　　见他没了杀气，岸九漓这才准备去做自己的事。一瞬间，这石板桥上便没了她的身影。而祁故也很快的跟了上去。
　　小溪的水流还在继续，只是稍许变得轻快了些。
　　岸九漓没日没夜的赶了三日的路程，一直穿梭在林子间。林里的小妖怪也是纷纷出来看热闹，本来一法力高深不知名的妖怪在林间不停赶路就已经很让妖疑惑了，身后更是跟着青渡的道士，何况这道士还是青渡掌门最看好的弟子祁故。这种罕见的稀奇事儿，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雨后的林子中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树枝上倒挂着些小水珠，水珠里又仿佛藏着另外一个世界，如痴如梦。土囊的湿润，让路变得崎岖不平，这时正是各种小妖怪出来吸取露珠的最好佳节。天地间的精华，以各种形式馈赠给生灵。
　　岸九漓坐在树的枝干上，靠着主枝，算是休息。
　　而躺在树下的祁故明显没了初见时的精气，哪有人类可以三日三夜不吃不喝也不休息的。
　　岸九漓只是比较佩服他的毅力，果然啊，青渡的道士，就是要比其他杂七杂八的道士厉害些许。也不知是从前的什么时候，孟婆与她说，青渡的第一任掌门还与妖怪成了亲，生下了个半人半妖男娃，但或许是因为半人半妖吧，未满月，就丧了生。就由于这事，青渡的往后的历代掌门绝不许与妖怪来往，否则将万劫不复。这唤作祁故的男子，不久后，也会成为青渡掌门吧。
　　不过是回想了些往事，再往树下看时，祁故已经睡着了。岸九漓从树上飞了下来，瞥了眼睡熟的男子。别说，他睡熟的样子，倒是能用“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来形容。可是，他手上究竟沾了多少妖怪的血，怕是他自己也不曾晓。也好，没了这道士的纠缠，她来去会更加自如些。这林子里也有可食用的果子，虽谈不上填饱肚子，但也可保不死。不过那玉佩，她还是要拿走。她的下意识就是，那玉佩不属于祁故，纵使上面刻着他的字姓。
　　没过两三下，那玉佩已经到了岸九漓的手中。她纵身一跃，飞上了枝头，却没发出一丁点响动，接着便消失在原处。
　　过了一日的行程，岸九漓终于望见那脑海中浮现的景象。一块田，一头牛，一个茅草屋。
　　她隔着木板的门，屋子里传出响亮的婴儿啼哭，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对夫妇满心欢喜的忙活声。
　　岸九漓绕到有纸窗的地方，用手偷偷弄出了一个洞。她望见粗糙的棉被里裹着一小婴儿，雪嫩的肌肤好似能挤出水来，两腮红彤彤的。那婴儿仿佛也看见了岸九漓，啼哭声突然变成了纯洁无瑕的笑声，还努力从被裹中伸出一小手来，指向岸九漓。
　　岸九漓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是不曾在地狱里体会到的，用人类的言语来说，应该是欣慰。她施了法，将那壶酒变到了婴儿身旁。刚从菜房出来的妇人惊讶的望着婴儿身旁的一壶酒，随后便喝呼来了自己的丈夫。
　　夫妻二人都裹上粗糙的衣裳，抱起孩子和酒走出门外，可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深紫的夜空，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光。稍微多彩些的星星好似连成了一条缝，好像随时有双手将缝生撕开，接着这天便毁于一旦。
　　岸九漓躺在小亭子里，亭子的四个棱角上挂着四个相同的风铃，银白色，菱形，菱形中空处散发着微弱的小红光。这四个风铃可不是普通的风铃，这是孟婆赠与她的礼物，说是一个结界，可保她安全。这几日也没睡着好觉，索性就用这风铃，将她与世隔绝。至于为什么不回地狱，许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那就一路朝南。为什么朝南呢？许是因为南方暖和吧。
　　她特意向一位山人询问，不远处有些什么。那山人看上去也很耿直，道：
　　“往前几百里处就坐落了一间客栈，唤作一喻客栈，从前有位老板喻先生为人可亲，经常帮助我们这些住在附近的农家。哎——可惜啊，好人不长命，一次喻先生来这林子采药，又恰逢暴雨，这一失足，便丢了性命。后来不知为何出现了位老板娘，这老板娘的性子十分暴躁，连几百里之内恶霸都要敬她三分。姑娘若是想要找个落脚点，看这天色也怕是赶不到那客栈了。姑娘若不嫌弃，倒可以来我这农夫子的寒舍留宿一宿。”
　　岸九漓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那农夫子的好意。
　　只是听到一喻客栈，便想到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她识得喻先生，在奈何桥三生石旁，喻先生是第一个与她谈天说笑的鬼魂。喻先生的故事也是他自己诉说给岸九漓听的。如今她只恍惚记得一张温和的脸，总是笑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