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九漓》倾翊

18、第十八章

　　人间的一切在他的眼里不过微小如蚁，即便是在天界，除玉帝外，也没人能凌驾他之上。他掌管天经地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他的权利也是大的吓人。三界都要敬着他，奉着他。他每日都会收到羡慕与崇拜的眼神。可他自己，却不以为豪。他早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他喜欢钓鱼，他也多次向玉帝请命，让他辞去仙位，给更加适合的人。可玉帝百般推辞，他到头来也没法子。他曾试过不去坚守自己的仙位，任由妖孽作乱，可每当看见人类痛苦的表情，他又会重新回到仙位。玉帝对他不定时的离位不做任何表态，好像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一样。
　　他站在一片花海中，是什么花，就连他也叫不出名字。至于他为什么来到这，是因为他听见一个声音，柔柔浅浅的，总觉得熟悉。
　　“冯唐——冯唐——”
　　他寻着声音，一直走。他辨析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在呼唤他，只是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很是留恋。
　　点点星光在花海中来回飘着，夜风也是那么亲柔，生怕破坏了此处的一片祥和。冯唐接着跟那声音走，不远处有一颗硕大的树。树的叶子很绿，青翠欲滴。树干中心有一个很亮的绿光，仿佛凝聚着世上所有的绿色。而那个声音就是从绿光里传出来的。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绿光，不想却被什么东西给挡着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独自囔囔。
　　忽然那绿光竟消失了，化成了一个手掌般大的小人来。那小人全身都是绿色，唯独那双眼睛，透彻的像一汪天泉里的水，干干净净的。
　　“你是……精灵？”他虽听说过有精灵的存在，但真实见到，这还是第一次。
　　绿小人欢快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是啊是啊！还是多亏大帝的仙气我才能从这树干里出来呢！我可不是普通的精灵哦，至于我究竟有什么能力，我自己好像也不太清楚呢。”
　　冯唐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绿小人叫住：“大帝请稍慢！我目前还不能离开此处，而且，而且需要大帝你的仙气才能提升我的修为。你要不考虑考虑，留下来呗？”
　　他依然朝反方向走，那绿小人便很快的飞在他的面前，挡着他的道。小人说：“既然你能帮我，我也一定也可以帮你！你不是不想当大帝了么？我可以帮你呦。”
　　“就凭你？”冯唐看了一眼那小人。
　　绿小人突然“咯咯”的笑起来，像极了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声：“只要你一直待在这，不去管人类的死活。玉帝定会将你换掉的呀。至于你这心善的病，我可以遮住你的心善呦，实在不行，我也可以遮住你的心善呦，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吃掉它~这样一来的话，你就不会管那些人类的死活了哦。”
　　一怔，他从未听过可以将心善遮起来的说法，更何况是吃掉？冯唐也不知怎么了，点头算作答应。
　　时间转瞬即逝，他在这个地方也不知待了多久。他每日每夜都能听到人类的惨叫声，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并且天兵天将也未曾寻他，好像这个地方与世隔绝了般，没人能找到。他日日都在这钓鱼，日日看见那绿小人变大，直到变成同人类女子一般大。绿小人告诉他，她叫陌翠儿。
　　“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说玉帝要将天帝换了呦。而且现如今我也不需要你了，这么些日子来，你的仙气早就快散尽了，你的善心我也快吃完了。我本想将你的善心吃的干干净净，但它好像一直都在反抗我，我也没办法呢。冯唐，你走吧。”陌翠儿坐在河岸边，光着的脚丫子在水中拍打。她的眼睛还是如当年般清澈，不曾改变。
　　他握着锈掉的鱼钩，突然冒出个问题：“我这些年，害了多少人？”
　　“嗯——我也不太清楚，自从你不见后，人间可是大乱呢。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反正地狱可忙了。都在抱怨说天宫是出了什么事端。”她说到这，突然笑出了声，“噗嗤，他们一定不知道，害他们的人可是天帝呢。反正你现在也不是天帝了，无需自责。人类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况且他们可以投胎的呀，又不像妖和仙，死了的话，就真的死了哦。”
　　冯唐突然看向她的眼睛：“你这眼睛，价值不菲吧。”
　　“是啊，能看见世间万物的眼睛，价值当然不菲了。难不成，冯唐你想要我的眼睛么？”陌翠儿从来没胆怯过，就算冯唐真拿去了她的眼睛又如何，她照样有能力去再拥有这么双眼睛。
　　他将他的渔具收拾好，离开前说了句话：“你若出去害了人，我必不饶你。”
　　“到时候再说吧——往昔的天帝大人——”
　　冯唐从那地方出来后发现新任的天帝已经上任，如今的他不过是天宫通缉的要犯。可是，不行啊。他不能就这么被天宫的天兵天将抓走了，最后一点善心告诉他，他必须开始赎罪。日后他将自己打扮的乱糟糟的，以卖鱼为生。邻里街坊都觉得这是个大善人，谁出了事他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而他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这么些年下来，被他救过的人已经数不胜数。虽然偶尔也会遇到天兵天将，可他也总能巧妙躲过。他从未想过，他还能见到陌翠儿，还是在他屋子门口。
　　“冯唐——好久不见呀——”陌翠儿看着背着柴火的冯唐，笑的更加开心了，“怎么都长胡子了？头发怎么这么乱呢？”
　　他绕过她，进到屋子里，将门锁上。一转头，却又看见她坐在自己家的木板凳上，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你躲我作甚啊？”陌翠儿嘟起嘴。
　　冯唐走到桌子前坐下，开始倒水：“那些消失的仙官，是你干的吧。”
　　“是呀。我可没强迫他们哩，是他们自己同意的啊。就像，就像当年的你一样哦。我只不过是各取所需，没发现吗，我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呢。尤其是这双眼睛，除了看见万物，我还能看见任何我想看的东西呢。”陌翠儿从他手中夺过杯子，把水倒在了地上，“这么脏的东西，好像不太适合你吧。我当初还以为你出来会直接被天兵天将抓走呢，毕竟后来那些仙官可都是不得好死哦。没想到你还这么淡定的在这，为当年赎罪？”
　　冯唐干脆不去理她，躺在床上休息。
　　“怎么了？不愿意理我了？我可是特地好心过来给你报信哦。玉帝亲自来抓你回去了——”这话说完的同时整个屋子发出一声巨响，待他睁眼，哪里还有什么陌翠儿，有的只不过是乌压压的天兵天将，和站在最前面的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