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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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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衣裳的女子静静站在那儿。黛眉细长，一双眼眸澄澈如秋水，唇色是淡到极致的粉。整个人都是淡淡的，仿佛是水墨寥寥几笔勾画而成，却是丽色惊人。容颜如画姣好，气质静若青莲。
子衿一眼望过去，有些茫然——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样的姑娘啊。
望见弈剑过来，少女抬眼看着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子衿？”
子衿下意识应了一声，终于从那个少女的眉眼里认出几分熟悉的味道。
“……嗣、嗣音？=口=”
嗣音，冰心堂长老月隐弟子，现十五岁大好年华。
“竟然长那么大了啊~”子衿笑眯眯地摸了摸嗣音的头，好一派慈父光环，“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啊，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月隐婆婆有事回来，我便跟着回来了。”嗣音低头轻声道，“我有寄信过来。”
“啊哈哈……回来就好了。”子衿挠挠头干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望了五回天花板还是沉默后，子衿只能生生憋出其他话题，“那针用着可好？”
“嗯……很好。”
子衿又望天想话题了。
“子衿。”
“啊？对了我说啊，那么大了还是不知道礼貌！闺女啊把你养那么大，你敢不敢叫声爹啊？”
“……你又没有喜当爹。”
“哟，小音长大了啊，都会和人说笑了。”
六年的隔阂忽然消隐无踪。子衿站起来，“一早上都没吃东西呢，我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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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音跟着子衿到了厨房，子衿刚想张口问自家闺女想吃啥，只见嗣音已经挽起衣袖，微微仰头看着子衿，询问了一句子衿想吃什么。
“……呃，随意吧。小音原来会做饭啊。”
“嗯。学的啊。”嗣音应了话，看看了找了厨房里的食材动手开始做吃的，子衿杵在旁边看着绿衣姑娘忙活，阳光斜斜从半开的门照进来，细小的灰尘飞扬，安然而美好。子衿却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晃好多年，他不再年少，嗣音亦已不是垂髻小女。
子衿暗暗拍了拍自己头，暗骂自己哪来的这种奇怪心思。回过神来一抬眼，却看见嗣音缓步走过来，抬手指了指里面。
“……呃？”子衿有点回不过神来。
嗣音轻声道：“太阳晒，里面等吧。”
子衿这才发现背上的确被太阳烤的有点烫，摸头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碧裳少女已经微微踮起脚伸手将子衿头上轻轻弄了一下。
子衿有点愣，嗣音已经慢慢道：“子衿的头发没有梳好。”
起来的时候的确有点忙，子衿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边脚步不停地跟着嗣音进了厨房。
嗣音每做一件事情都是不疾不徐的，看起来淡定又从容。大约是在冰心堂那么多年养出的温吞如水的性子。子衿思绪乱飘的期间，冰心姑娘端了个白瓷盘过来，上面放着一包像是什么叶子裹着的东西，子衿有些茫然。嗣音已经将盘子里的东西一层层剥开，绿色的糕点衬着素白而纤长的手指，分外的赏心悦目。
“我做的莲子糕。”嗣音解释道：“已经不早了，拿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子衿捏了一点儿扔进嘴里，味道竟然很符合他子衿大少爷的胃口。弈剑干咳一声，望着那边卷起衣袖洗菜的姑娘道：“小音，你被养得那么贤惠，当可嫁了。”
嗣音动作顿了顿，不言语。子衿讨了个没趣，讪讪吃着盘子里的莲子糕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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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碟清淡小菜和蒸的松软的米饭，子衿吃得很开心。吃完后看了看时间还比剑阁规定的饭点时间早了不少。吃饱了子衿也就闲不住了，兴冲冲拉着嗣音说走走我们饭后溜溜消食吧。
一路上陆陆续续遇到要去吃午饭的弈剑弟子，晓得平时子衿吃喝玩乐最是积极，遇到的弟子便挤眉弄眼地说啊呀子衿师叔，再不快点又该抢不上饭……
然后噎住了。
嗣音走的慢，此时才慢慢走上前了站在子衿旁边。阳光下的竹影细细碎碎，点点光斑晃在两个人身上，一人碧裙缱绻一人白衣风流。也就是嗣音在子衿旁边站定的刹那，那个调侃子衿的人，看到了一对如玉璧人。
这弟子入门也不算晚，也知道子衿被家里无数次逼婚又无数次开溜的黑历史。他忽然觉得，子衿成不了亲这个言论，怕是要打破了。
剑阁毕竟百年历史，大多数建筑是没变化的。嗣音同子衿一路走过去，记忆里七星回廊剥落的朱漆都丝毫未变。
子衿大刺刺坐到了回廊栏杆上，问道：“小音这次还回幽州吗？”
嗣音摇摇头，道：“不回去了。”
子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发。触及的发丝很柔软，一如几年前的幼女般。子衿忍不住多摸了两下，道：“那什么时候回冰心堂。”
嗣音摇摇头，抬头看着他不说话。还是一如既往闷到死的模样。子衿却突然就心软了：“算了算了，弈剑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吧。待腻味了，我再送你回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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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临是土生土长的巴蜀人，不大年纪便进了弈剑听雨阁。家里有两个姐姐都是纯正的蜀中美人，样貌一顶一的好看，脾气也一顶一的火爆。
就连剑阁里的师姐也是一样，闹起来也疯得很，喝起酒来也是眼也不眨。封临第一次被拉去喝酒也吓了一跳，一个惊涛女弈剑熟练地拍开泥封，哗啦小半坛酒就下了肚。
若问封临有什么梦想，封临会肯定的回答。找一个江南女子，相貌美丑不重要，但性子一定要温婉。
因此和剑阁女子气场完全不同的冰心出现在练武场时，封临几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嗣音。
嗣音站在青竹旁，碧色的衣裙几乎要以绿竹溶在一块儿。目光始终追随着一旁教弟子练剑的子衿身上。
子衿却浑然不觉，领着一众小辈练完了一套剑招。收剑时按照一贯的习性挽了个剑花，虽说花哨，却是实打实的透露出十几年苦练的底子。
有几个女弟子带着求八卦的表情笑嘻嘻地凑近子衿，道：“子衿师叔，那边的冰心姑娘是谁啊，一直一直在看你呦~”
“我闺女。”子衿随口扔出这个惯性答案。弈剑看着围在自己身边一众徒弟甚至徒孙辈儿的小姑娘们有些头疼，“去去去别乱喊啊，小音辈分比你们都高，是冰心堂月影婆婆的弟子。”
“那么厉害~”
“不对不对辈分和子衿师叔一样怎么可能是子衿师叔的女儿？”
“咦子衿师叔什么时候成了亲？难道……嘻嘻~”
追溯回来还得回到本文第一小节，委实有些长远。子衿懒得再讲，只能绷了个脸一脸严肃地告诫这群七嘴八舌讨论得正开心的女弟子们：“都散了，不然我罚你们一人练三百遍天回云舞剑。”
一众姑娘们这才悻悻散了。
子衿这才侧头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嗣音。看他的目光转过来，嗣音在唇畔带起了一个笑，温婉的如同江南水乡的蒙蒙烟雨。也没有招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两人相遇就没变过的眼神。从女孩至少女，追逐的中心总是这个弈剑。
可惜子衿不懂，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做招呼，便忙着应付过来询问他剑招的小弟子。
另外一旁，封临有点愣神的看着嗣音，久久不愿挪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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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知道嗣音是个优秀的姑娘，虽不是美得惊心动魄的倾城绝色，但却像炎炎夏日碧水里的一株白荷，清丽的让人心醉。况且师从冰心堂，这个身份就足够吸引人的了。
第一朵桃花在嗣音来弈剑听雨阁的第三天就开了。弈剑弟子向来风流，看惯了蜀中女儿的豪气爽朗，多出了一个江南姑娘，难免都带了些摘花的心思。
那个弈剑弟子冲嗣音露出一个自诩风流的笑容，桃花眼勾人的晃，语气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轻佻。还未等道出自己的名字，就被子衿直接九玄天元拍了出去，摔进了七星回廊底下的池子里。
子衿收了凤翔剑，走到嗣音旁边，语重心长：“小音，这种男人要不得，改天我给你物色一个。唔，他要是再敢来，就用我送你的针扎他，往死里扎。”
枝夏远远摇着团扇看着这一切，叹息般笑道：“像你这般的男人，却不晓得为何又被我师妹瞧上。”
封临是入夜不久便在子衿房门口候着了。等了近两个时辰也没见这个师叔的影子。子衿最近被嗣音各种好吃的惯着了，吃不惯弈剑掌勺大厨的晚饭，便偷偷拉了嗣音在小厨房开小灶。嗣音吃完饭收拾了厨房，却还是没走，从药篓里拿了些药草，又找了弈剑小厨房的东西开始做糕点。
子衿知道自己今晚有口福了。嗣音回来之后几乎一日三餐都归了这个小姑娘来搞定，下午深夜还有点小甜点吃。子衿想了想——是该再多努力练会剑了……不然该穿不上阁里发下来的青阳了= =。
半夜子衿才晃悠着回了自己房间，手里还拎着一包嗣音做的凉糕。看见门外直直杵着个人，差点就拔出剑来了。
还好封临声音来得快：“子衿师叔？”
子衿嘴角抽了抽，将已经放在剑匣上的手收了回来，从脑海里翻了翻这个声音的归属，试探着问道：“封临？”
“是，子衿师叔。”
“……过来找我有事吗？”子衿询问，一边推开自己屋子的门。“你先进来吧。”窗子没关，月光倾洒进来，子衿借着隐约的月色看清了蜡烛的位置，“啪”甩了个道生火，点亮了烛芯。
封临挠了挠头，有点尴尬——等子衿回来的快两个时辰里，他不是没有想过措辞，只是面对本人，封临感觉压力空前大。
他想起那个被一个九玄直接拍进水里的同门，不由背脊有点发凉。
将裹着糕点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子衿示意封临坐下，自己也扯了凳子过来。两人分别坐在桌子两旁，桌子中央蜡烛火焰跳跃，影影绰绰，大有促膝长谈的模样。
子衿也没有长辈的架子——事实上他也没比封临大多少——问道：“诶，封临，是有什么急事吗？”
——怕嗣音姑娘先被人提了亲算是急事吗？
子衿饶有兴趣地看着封临的脸色变来变去，有点遗憾地想手边缺一盘花生米。看见封临半天还是不说话，子衿忍不住用手扣了扣桌子，发出咚咚的响声，封临这才回神，愣愣看着子衿。
子衿又问了一遍，封临手在桌子捏成拳，霍然站起身来。起来气势先弱了三分，结巴道：“子衿师叔，我真心倾慕嗣音姑娘……如、如果子衿师叔……同意……在下愿护嗣音姑娘一世平安喜乐……”
子衿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抽凤翔剑。然后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这至少会是个问问长辈意见而不是直接调戏他家闺女的人不是？子衿揉了揉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厢封临还在战战兢兢，却还是没有任何退缩的样子。
子衿看见封临这个样子，反到气笑了。一想平时封临也是个努力的少年，资质虽非绝顶，剑诀招式倒是学得也是认认真真的。这般一看，倒比那些纨绔子弟好得多。
已经完全沉浸在傻爸爸模式的子衿沉思一番，耐住心里冒出的一丁点儿不爽——好吧，也许不止丁点儿。他抬手拍了拍封临肩头，道：“明天我问问小音的意思。要是小音同意，我就没意见。你先回去吧。”
封临被推出了门。然后门在他面前啪一声关上了。
封临没回过神依旧有点愣，但是听子衿的语气……这事……第一步……算是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