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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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湾的冬日是再惬意不过的。甚少落雪，亦没有太低的气温。鲛人甚至会在冬日的好天气里浮出水面，懒散地哼唱不知名的歌谣。整个冬日都是这般平和而安静。
嗣音在屋内等待冰心堂隐居在幽州的长老月影婆婆过来，她等了快有一个时辰了，嗣音仍是静静地候着，没有丝毫焦躁。冬日并不寒冷的风偶尔拂过她鬓角的发丝，飘飘吹起。嗣音不以为意，只是将发丝轻轻拨往耳后。
月影婆婆来的悄无声息，像是禁不住冬天的风，月影轻轻咳嗽两声。嗣音先奉了热茶，恭敬地唤了声师傅。
月影婆婆随意问了嗣音几个药理和治疗心法，嗣音皆是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月影点点头，语气里透着满意：“嗣音随我到幽州有五年了吧？”
嗣音点头，月影拍了拍少女的手，她感慨道：“五年能学到这般地步，也算极有天份了。”
嗣音有些怔。面上却依旧是沉静如水的样子，月影含笑道：“就是太老成了些，嗣音才十四岁吧？你那几个师姐啊，十四岁的时候真是闹腾死了。”
“人老了总爱回忆以前乱七八糟的事情。”月影敲了敲头，复又正了脸色，道：“嗣音，能教的我都教了你了。剩下的这最后一样，我只愿你永远用不到，却又不得不教给你。”
“世人常以为冰心堂的唤魂之术只不过是传说，但它是存在的。”迎上嗣音带了惊愕的眼神，月影淡淡续道：“只不过对施术者的要求过于严苛，故而并没有多少成功的例子。”
“七星唤魂，是破坏天道的规则，将临死者的灵魂硬生生留在世间的术法。施术者会受到天道的谴责暂且不提。并且，被复活者的寿命是从施术者身上扣除的。”
月影长叹道，“倘若将人心分为一百份，若有那么一分对施术唤魂有犹豫或者不满，那么唤魂之术就无法成功。试想世间除了祖师爷神农那般人物，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为他人这般牺牲？是以在世人眼里，唤魂之术渐渐成为了虚无的传说。”
月影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慈爱，冰心堂的长老肃然道：“嗣音，我最后要教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七星唤魂’。”
……
嗣音伸手将发丝轻轻拨至耳后，低垂着眉眼，双手紧紧握着子衿的手。像那是她唯一的依凭。弈剑的生命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到感觉不到了，陷入了濒死前的昏迷。嗣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念动古老的咒诀。
恍若古老歌谣的咒诀低低在乱葬岗间响起，带着生命的力量，仿佛连呜咽的风、绵密的雨都轻柔了下来，天地万物都在低低地应和着还魂的咒诀。嗣音能明显感觉到灵力的流失——不仅是灵力，随着她念动的咒诀，她的生命力、亦或是寿命，通过两人交叠的手，一点点倾注到垂死的弈剑身上。
金色的光芒在弈剑身体里丝丝脉脉地流转着，一点点修复着子衿破损的身体。嗣音眉眼里带安然的笑意，像是水泽旁一株盈盈的初柳，又像是晚霞里最后一抹绚丽的光芒。
不知何时，两人身旁凝起了巨大的法阵，复杂而古朴的纹路构成的金色法阵随着嗣音念咒的声音缓缓转动着。
嗣音颂出最后一句七星唤魂的咒诀，光芒骤止，凝成金色的光束冲上墨黑的天空绚丽绽开。少女将头埋进子衿的肩窝，声音里有着几不可闻的哽咽声。
“……子衿。”
45
从巴蜀弈剑听雨阁追去的弈剑们弟子们，在乱葬岗附近忘记继续赶路。潇潇夜雨里，乱葬岗中心飞起了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随之慢慢消散在夜空里。
而后暴雨渐停，乌云散去。
在流云渡和凝香园的未睡人们有幸仰望夜空看见这番景象的，议论纷纷。
——他们说那是一个神迹。
数年后，幽都出现，大荒大乱。
46
江南经过战火后，迁移的百姓在新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村落，江南的管理者夏伯要求合并小的村落，之后由合并村落的人民商讨好村镇名字后上报去夏苑。
这实在是个既简单又收拢人心的方法，又会让难民们很快产生归属感，于是夏苑里派了官差在江南各个点奔走。
位于凝香园上方，临近明镜的地方有个人口甚多的迁居地。跑腿的官差也就没说夏伯的合并命令，只是令几个村民赶紧想了名字，他们好回去交差。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最后一人试探着道：“官老爷，我们几个不识字。这条街最边上的人家像是识过字的，官老爷，我们去请他过来？”
夏伯的命令还带着一条安抚民心。两个官差耐着性子问明了路，沿着村民指的路一路寻了过去。
尽头处有一个小小的院子，翠竹扎得篱笆码得整整齐齐，里面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子，年纪虽小，却捧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读得认真。里面还晒着许多的草药，瞧来像是一个落魄的医馆。
望见有人走近，男孩子登时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了两个官差一眼，小小的孩子有双明如秋水的澄澈眼睛，然后脆声声地唤道，娘，有客人。
一只素白的手掀起帘子，里面人出来的刹那，两个官差被齐齐震住——这样一个由流浪迁居难民组成的地方，竟然有着如此颜色倾城的人物。
沉静如水的女子询问了两个官差的来意，沉吟了一会儿展颜微笑道：“劳烦两位官爷特地过来。战乱刚过，我们的心愿不过是能平稳安宁的活下去罢了。这个地方，便叫做永宁吧。”
两个官差既了差事，也不再停留，告辞了只盼能早早回去。走出不远，其中一个官差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的女子。正巧听见房内有个男音问道：“小音，是谁啊？”
“没什么。来执行夏伯命令的人罢了。”嗣音微笑，倾身轻轻摸了摸男孩儿的头。子衿从后院里走过来，声音里一如既往地带着三分笑：“天南星已经晒着了。”子衿状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官差离去的方向，好奇道：“小音，你取了个什么名字？”
“……永宁。”
“永安长宁吗？倒是个好名字。”子衿笑道。望了望天色，子衿伸了个懒腰，往屋内走去，边走边喃喃：“诶诶，是该准备午饭的时候了……”
走到屋前，子衿感觉到什么，回头看见嗣音正望着他，眼里的包含的情绪一如旧年，未变分毫。子衿一抬头望见，顿时笑了起来，笑容明朗，冲她伸出一只手。
——三千繁华成土，你在尽头驻足。
嗣音遥遥牵住，任由男子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子衿笑，轻声道：“走吧。”
——应君诺，相守若初。
—完—
2014/9/9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