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烧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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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老宅。
书房。
着军装的男人推门而入，神色肃然：“父亲，纪老将军死守西南，被叛军暗箭重伤。”
原本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段老爷子猛地站起来，一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他，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再说一遍，老纪他……”
段景隍低下头，又说了一遍：“纪老将军死守西南，被叛军暗箭重伤。”
段老爷子跌坐回椅子，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
“老纪啊……”
段景隍依旧垂头沉默。
虽然电报说的是重伤，但谁都知道眼下西南的境况。
纪老将军他，怕是熬不过这一回了。
——
“纪小姐，纪少爷，家主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会将二位安全护送到京城的。”
少女发髻微乱，衣衫倒还算干净，为了行走方便，脚上穿的是平底的布鞋。
她低头致谢，护着身旁的沉默的少年上了车。
纪时婉转头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手中攥着的纸封上褶皱明显。
半晌，她松了手，将纸封塞进包袱最底下，往后一靠，阖上眼。
少年偏头看见难掩疲色的少女，不由得五指收紧，眼眶发红。
“姐姐……”
纪时婉睁眼，柔声安抚他：“阿恒不必担忧，我们安全了。”
纪期恒抿唇应了一声，不再开口打扰难得松懈的少女。
到达段家老宅已经是三日后。
段老爷子携两个儿子及儿媳妇站在大门口迎接。
说实在的，就算是前朝的皇帝来了都不一定有这个阵仗。
然而若不是段二爷回京，西南少了个主心骨，其实此次战乱本没有这么严重。
西南那些个旧王公也不会胡乱站队。
车停了。
纪期恒先下车，然后转身伸手去扶车里的少女。
纪时婉搭着弟弟的手下了车，走到一众人面前。
“多谢各位挂念。”
若不是时机不对，沈清玉都对这位纪小姐起了些交好的心思。
脆弱，且坚韧。
相貌姣好，却与在场的两位姑娘不同。她是偏清丽的长相，惊艳，可并不很夺目，是典型的水乡养出来的姑娘，纤细又单薄，但不会叫人随意看轻她。
是很能上台面的那种类型。
段老爷子已经颤颤巍巍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你父亲他的遗体已经找到了，葬礼就是这几日。你们以后就在段家住下，我会安排好的。”
纪时婉看起来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倒是纪期恒没忍住落了泪。
纪时婉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阿恒。”
纪期恒抿紧了唇，没有出声。
他不能哭了，姐姐一直护着他东躲西藏已经很辛苦了，他不能再拖累姐姐。
这个情况也不宜寒暄，沈清玉亲自领着二人到了为他们准备的院子，也没多待，交代了些事就走了。
纪时婉将带来的那个包袱塞进衣柜最下一层，转头看见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年。她抿出一个笑，“阿恒要换身衣裳吧，姐姐去烧点水。”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姑娘隔了一道珠帘出声：“小姐是要热水吗？知萤跑一趟厨房让人送来。”
纪时婉一愣，然后转头对珠帘后的知萤说：“多谢了。”
这么几个月东躲西藏，她倒是快忘了从前仆妇成群的日子了。
老宅的下人手脚很利落，很快抬了热水来，倒满了两个浴桶。
纪时婉今年十七，纪期恒也有十六了，两人分了两间房，也是在各自的房间里沐浴。
纪时婉送走了那几位抬热水的下人，带着知萤回到自己的房间。
等她擦干身子之后，伸手拿起沈清玉送来的一叠衣裳，目光触及一旁的小瓷瓶，动作顿了顿。
知萤上前解释：“二少奶奶说，姑娘家的身子金贵的很，万不可留什么疤。”
纪时婉一路护着纪期恒，身上磕磕碰碰自然少不了。
面容清丽的姑娘垂眸，眼睫半遮清透的眸，半晌，拿起小瓷瓶。
“替我谢过二少奶奶。”
——
百乐门。
这一处是京城老爷们的快活风流地，也是贵妇太太们看个乐子的剧院，还是来者不拒的销金窟。
更是，崔老板在京城站稳脚跟的生意。
二楼包厢里，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叠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站着一位身段顶好的红裙姑娘。
这时候一个套着马褂难掩富态的中年人跑进来，摸一把额头上的汗，小心开口：“老板，据说纪家那位……没了。”
到底跟人家姑娘有婚约，总不至于……
男人垂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黑亮的打火机，漫不经心开口：“没了？那纪大小姐呢？”
中年人弯着腰，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老板，纪大小姐她……目前还不知道在哪。”
“那就是也没了。”崔郁轻飘飘地下定论，手上用了点力道，打火机上冒出一点火苗。
红裙姑娘扯着笑上前，从他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恭恭敬敬递上。
崔郁伸手接过，过了一会儿，唇齿溢出一口烟雾，竟是笑道：“既然这样，两家的信物也拿出来烧了吧。”
别说红裙姑娘，就连中年人也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虽说京城盛传崔老板薄情寡义，他们也见识过，可这……
“怎么？”崔郁抬眼瞥他，“李友德，我使唤不动你了？”
李友德如梦初醒，又弯了弯腰，转身去库房把那个落了灰的檀木盒子拿出来。
这东西自送来，崔郁就没打开看过。如今眼见着要烧了送到阴间去，终于屈尊降贵把锁扣开了。
盒子不大不小，底下平铺一张纸，上边一个绣了花的布包。
崔郁叼着烟，兴致缺缺地拿起那张纸正反面看了看。
哦，是婚书。给了他一份。
他随手折了几下，两指捻着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放在一旁空了的瓷碟上。这才空出手来，将布包封口的线拆了，倒过来抖了抖。
一声清脆的磕碰响。
一只银耳坠掉落在瓷碟上，混在那一小堆灰烬中。
火已经熄了，银子的亮色沾染了尘灰。
四下寂静。
那一声脆响让人心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