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望》夜影清寒

9、第 9 章

　　武兵奇问了住处之后便差人去叫世幽过来，哄孩子。

　　看着衙役走了之后，武兵奇又开始问遥夜，说是询问更像是闲谈，因为遥夜周身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作恶的人，太过淡然超俗了，“你们不是青岩人吧？”

　　更阑答道：“不是”

　　“那你们来青岩是做什么的？”

　　更阑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回答他，他们只是随便走的，谁知道就走到了这么个倒霉的地方？

　　武兵奇见两人不说话，心中狐疑，怎么到现在一直都是小孩子答话，遥夜作为大人竟然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神色一敛，严肃的朝遥夜说道：“前夜光明客栈发生命案，一名乞丐被杀，昨日本官前去调查，据小二所言，有一名房客不见踪影，且在他房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我们有理由认为失踪的房客是本案的嫌犯，你要是知道情况不说，就是包庇，一样要依形判处，并且记录在册，会跟着你一辈子”

　　遥夜皱了皱眉，听起来，他似乎就是失踪的房客？但他确实是记不起来了啊，会不会认错人了？

　　武兵奇见遥夜神色有异，正要再问的时候，衙役带着光明客栈的小二匆匆走了进来。

　　小二看到遥夜便指着他大声说道：“是他是他，昨天不见的就是他，我看见他一身黑衣..”

　　不论小二说得多么激动，遥夜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印象，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在听别人的事，但是心中却相信了，因为照更阑所说那日他确实在光明客栈中，他的记忆也是前晚失了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更阑听得津津有味，像在听什么新奇的故事。

　　小二继续说道：“他肯定就是墨馨书局的鬼魂...”

　　遥夜一愣，墨馨书局的鬼魂？他？

　　又想起武兵奇说的会记录在册，跟着一辈子？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既不想包庇坏人，也不会与杀人案有关系。不行，他得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武兵奇见小二说得越说越离谱了，便打断了小二。这些事他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了，只是认真的盯着遥夜，想看看他神情有什么变化没有，但是遥夜除了一脸茫然，愣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小二将事情说完了，见几人都不说话了，于是看着武兵奇问道：“大人，小的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武兵奇刚要点头，就看见一股黑气直直飞了进来，眨眼间，遥夜与更阑都不见了踪影。

　　屋中的人都吓得愣住了，王捕头最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快，有刺客”

　　武兵奇反应过来后连忙冲到屋外，只见夕阳西斜，金色的阳光洒向地面，一片平和，外面一点慌乱都没有，要不是屋中真真切切少了两个人，他都怀疑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正在此时，仵作身边的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脸惊慌的说道：“大人不好了，乞丐诈尸了”

　　武兵奇心中大惊，呵斥了一句，“什么没头没脑的”

　　衙役喘着气，将心中的震惊与害怕压了下去，尽量口齿清楚的将刚才验尸房发生的事情说了。

　　“仵作大人怀疑乞丐的死有蹊跷，刚才就在验尸房解剖乞丐的尸体，划破后腰的黑叶印记时，那印记竟然变成一缕黑气从皮肉里飞出来了”

　　武兵奇大骇，连忙问道：“飞到哪里去了？”

　　“飞到仵作大人的身体里去了”

　　“什么”武兵奇惊诧不已，“仵作呢？”

　　“晕过去了”

　　武兵奇抬脚就往验尸房走，本来他抱有一线希望光明客栈的事是人为的，现在看来却有些蹊跷了。

　　验尸房中，仵作仰面倒在地上，面色如常，呼吸顺畅，就像闭目养神一般。旁边床上的乞丐如今已经成了一堆腐臭的烂肉，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生出了白色的蛆虫，引来了一群又一群的苍蝇，“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武兵奇与衙役房门外，远远的就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和昨日在光明客栈闻到的一模一样。武兵奇大叫不好，连忙大步走进了验尸房，看到屋中的情形，有了昨日的铺垫，倒是没多惊讶。

　　两人靠近仵作，衙役问道：“大人，仵作没事吧？”

　　武兵奇蹲下身仔细的看了看，心中松了一口气，“把他抬出去”

　　屋中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多待一刻都让人觉得窒息。

　　两人将仵作抬到屋外，请大夫来看过之后，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说应该是睡着了。而且连请了三个大夫都是这样说。

　　武兵奇想起那奇怪的黑叶印记也不敢大意，专门派人在仵作的床前照看着，有任何情况都要认真的记录与禀报，然后亲自带着人四处找寻从府衙中不见的遥夜与更阑。

　　此时从府衙中离开的遥夜正在一片树林上空，没有法力护体，强烈的风一直往他脸上灌，拍得他脸生疼，一开口风就灌进了嗓子，话也说不出来，还刺得他喉咙疼。

　　一刻钟之后终于受不了了，连他耳朵都一直是嗡嗡的耳鸣声，他怀疑在这样下去，他眼睛要瞎耳朵也要聋。于是也顾不得两人间的生分往前一抓，抓住了世幽的手，狠狠一掐，表达他要下去的意愿。

　　刚掐下去拍在脸上的风就停了，但耳中嗡嗡的声音还在，所以他只看到更阑的嘴巴在动，但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于是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更阑用力嘶吼的模样，依旧没声音。

　　一来一去遥夜也不问了，指着地面说道：“我要下去”

　　话音一落，衣裳被吹得倒立起来，蒙在他脸上差点连呼吸都呼吸不了，幸好更阑看见了，帮他将衣裳拉住了。

　　到了地上，遥夜的脚都不稳了，靠着一颗大树就坐了下去，纵然心中很多疑惑，但他又听不到于是也没有问，只是疑惑的看着漂浮于地，负手而立的世幽，自带一股傲然于天地的气概。

　　两人间强烈的疏离感让遥夜止不住想，这样的人真的是他的家人？那他以前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更阑想走到遥夜身边去，被一个小石头绊了一下，直接向遥夜扑了过去，遥夜一个激灵，连忙将他抱住了，“没事吧？”

　　更阑朝他笑着摇头说了什么，虽然听不见，但他也知道，说的是没事。

　　遥夜抱着他，忍不住叮嘱，“没事就好，下次一定要小心点”

　　更阑又乖巧的点了点头，这次真的是意外，他还从来没有摔过跤呢，要是被鸟嘴她们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他的。说起鸟嘴，他已经离开地界好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幸好还有遥夜哥哥在他身边，想到此就抱上了遥夜的脖子。

　　世幽淡淡的看了一眼抱着的两人，移开了视线。

　　遥夜在地上坐到银月升起才觉得好些了，隐隐能听到声音了，更阑已经搂着他的脖子睡着了。肚子叫了几声，实在饿得不行，只能叫了还在原地漂浮着的世幽，“世幽，你能不能过来将更阑抱起来，我腿麻了”

　　世幽转过身来，清幽的月光下，好看得让遥夜有些失神。容貌竟比九天玄月还要夺目，让人迟迟移不开眼，比他中午的看见的更摄人心魄了几分，好像他本就该是在黑夜中，而不是在太阳下。

　　世幽看了他一眼，没有一点感情的喊了一声，“更阑”

　　本来是轻轻的声音，但听在耳中却有一种震撼魂魄的力量，更阑一个激灵就醒了，立起脑袋朝世幽看了过去，“世幽大人”

　　“过来”

　　更阑一听立马从遥夜身上起来，蹬蹬的跑到世幽面前站在，“世幽大人有什么吩咐？”

　　世幽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遥夜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能对小孩子这么冷漠，扶着树站了起来，朝世幽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更阑，他不过是个小孩子”

　　世幽低头看着他因麻木而刺疼得微微颤抖的腿，难得的多说了句话，“那我应该怎么对他？”

　　遥夜微微一愣，他以为世幽不会接他的话，现在反倒将他问住了，想了想才说，“不管怎么样，更阑跟着你，你就应该像对待自己的小孩一样爱护他关心他，而不是冷冰冰的，今天我们在衙门的时候，他还吵着要回去找你”

　　遥夜一边说就一边朝世幽走了过去，见世幽一直盯着他，原本理直气壮的声音慢慢的就小了起来，走到离世幽三尺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顶着世幽的目光也不想再说了，于是摆了摆手，“就是这样”

　　更阑一脸感激的望着遥夜，遥夜哥哥就是遥夜哥哥，竟然敢直面世幽大人。又担心世幽不高兴，连忙说道：“遥夜哥哥，我没事，你饿了没有，咱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一说饿，遥夜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两声，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先去吃饭吧”

　　但是荒山野岭哪里会有吃饭的地方，更阑的意思是去一个有城镇的地方，但遥夜知道要飞过去之后坚定的拒绝了。上过一次当后，绝不在上第二次，还是脚踏实地的走比较好。

　　更阑想了想，“那我们去找找有没有果子什么的，也可以吃的”

　　对此遥夜很是赞同，“好啊，我们去找果子”说着就弯腰抱起了更阑，往树林中走了过去。

　　但是月光盛树叶更茂盛，一路走过去只能看到树叶的阴影根本看不出是不是有果子。

　　更阑道：“咱们得找个能发光的东西才行”本来他有很多的小宝贝的，但来得匆忙，全都留在地界一件都没有带上。

　　可这荒无人烟的，哪里去找能发光的东西。更阑见遥夜为难，又说道：“咱们做一个火把就行了”

　　“火把？”遥夜四处看了看，树木倒是有很多，但火从哪里来呢？

　　更阑似乎知道遥夜的担心，“遥夜哥哥，我有办法”说罢从遥夜的身上跳了下来，朝一颗碗粗的杂树走了过去。

　　遥夜以为他要砍树，连忙拉住了他，“我来”

　　遥夜走到树干前，一脸为难，啥也没有怎么砍树，突然脑中冒出了一个身影，没办法了，怎么也是要吃饭的呀，于是大叫了一声，“世幽”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于是又叫了几声，“世幽”“世幽”“世幽”

　　更阑一脸疑惑的问道：“遥夜哥哥，你找世幽大人干什么？”

　　遥夜道：“你跟着喊，我有事请他帮忙”

　　更阑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连遥夜哥哥都要请世幽大人帮忙肯定是很大的事，于是也跟着喊，“世幽大人”

　　空寂的树林中陡然冒出的声音，惊起了无数的沉睡的鸟，惊飞时发出‘扑棱扑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