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望》夜影清寒

37、第 37 章

　　沐朝云已然是内疚地说不出话来，跪了下去，“朝华，对不起，青芜是你的孩子，是我抢了你的孩子”

　　她全都想起来了，她在怡红楼流了产精神就不好了，她一直以为她怀的是刘子旭的孩子，回到墨馨书局后一直吵一直闹，最后沐朝华将她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她才作罢。

　　沐朝华捡起了盆栽，脸色阴寒，伸手掐住了沐朝云的脖子，狠狠的不留一点余地，此时冬春飞了过来，在她面前嘶吼，“放开她，放开小姐”

　　沐朝华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一张口就将她给吞了，沐朝云吓得失了神，很快就没了气，身体软了下去，灵魂从身体里出来，漂浮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她说：“朝华，你是该杀死我的”

　　沐朝华终于笑了，笑着哭了，她说：“是啊，我杀了书局所有人，又怎么会放过你呢，姐姐”

　　她至今都记得，她挺着大肚子在病重的父亲床前照顾，而她的姐姐疯了，在院子里吵着要男人，要孩子。那些日子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人真的能一瞬间就长大了，从前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一瞬间就死了，她困惑了很久，是她自己杀了自己，还是姐姐杀了自己，还是父亲杀了自己？

　　后来她想明白了，是她自己杀了自己，因为姐姐不会这么狠心，父亲不会这么绝情，她是个绝情的人，墨馨书局就该跟着她们沐家一起灭亡。

　　沐朝云看着她平静的说道：“朝华，跟我一起去投胎吧，忘记这一世，重新开始好不好”

　　沐朝华也很平静，看着阴影处轻声叫道：“青芜”

　　苍老如暮年的青芜从阴影处走出来，她不敢置信的望着沐朝华，“你才是我娘？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你是害我娘的凶手，我杀了你，你怎么能是我娘呢”

　　她依然记得从小她娘就告诉她沐朝华是个坏人，冬春也告诉她，娘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全是沐朝华害的，沐朝华将她们母子两关在院子里是为了报复她们，怎么一瞬间就变了样了？

　　沐朝华看着她，“你是我女儿，虽然我生你养你，但是你没有在我身边待过一天，你杀我，我不怪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想你也是吧”说着说着就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掐死了她，干净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迷糊青芜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的事来，一直阴郁的天气突然放晴了，如梦缥缈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氤氲的光线中，只见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挺直的脊背好像永远不会弯曲一样，突然远处跑来了一个小女孩，女子转过身来朝女孩微微一笑，向来严肃的脸竟然温柔了起来，蹲下身张开双手，轻轻的叫了她一声，“青芜，过来”

　　如今想起来可真美好，青芜朝她伸出手去，嘴里吐出微弱的气息，眼角却带着深深的笑意，没有死亡的阴郁反而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青芜的魂魄从身体里出来，沐朝华张口就吞掉了她。沐朝云惊诧极了，“为什么？”

　　沐朝华看着她，张口也将她吞掉了，她笑了，“这样咱们终于能一家团圆了”

　　话音一落，便见黑雾缭绕，无为阴冷的笑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她说：“沐朝华，这份大礼我可真要谢谢你”

　　沐朝华惊恐的往后退去，“你..你想干什么？”

　　黑雾之中突然出现无为的面具，她笑着张口吞掉了沐朝华，强大的怨气阴气充盈着她的身体，腐烂的身体慢慢长出新肉，很快便出现了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在月光下顾盼生姿。

　　黑雾散去，只剩下一盆枫树盆栽完好的放在窗台边，月光甚亮，照着一地的荒颓，墨馨书局从今以后再也不会闹鬼了。

　　遥夜仰头看了看夜空，繁星闪烁，那光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那么远，似乎永远追不上，触摸不到。

　　因为激动喘气有些急，胸膛不停的起伏，不停的拉扯着他的伤口，随着鲜血的流出，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好像有利刃在割一般，失血的感觉让他意识有些不清楚了。迷迷糊糊之间，他看见，世幽朝他伸出手，雪白的光从他手中喷涌出来直抵他的胸口，很快裂骨的疼痛就消失了，一股暖意充斥他的全身，那种暖融融的感觉让他觉得异常的困，意识开始飘忽。

　　他看见眼前黑雾蔓延，世幽站在黑雾中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雾气与他融为一体，他不知道是雾气吞噬了他还是他变成了黑雾，随即他只听见清晰的一声脆响，好像是瓷器落在地上的声音。

　　遥夜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浑身酸软，撑着坐起身来，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回了青岩的衙门，更阑在他旁边躺着，面带忧虑。

　　“这是怎么回事？”

　　更阑从床上爬起来递了些水给他，一边说道：“遥夜哥哥，你受伤了，好好休息一会儿”

　　遥夜低头看了他胸上的伤口，已经是完好无损了，忽而又觉得心神不济，便躺下睡了。

　　遥夜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梦中他像一只鬼一样在墨馨书局里飘荡，他看见床上的沐朝云的脸色苍白，被子盖得整整齐齐的，一点褶皱都没有，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但他知道她是晕过去了，干净光洁的被褥下全是鲜血，虽然看不见，但空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让他有些想吐。

　　他飘到屋外，是一个很安静的夜晚，月明星稀，微风习习吹得他的身体好像都随风摇了起来。他随心而走，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从门穿了进去，屋中很静，床上也躺了一个脸色同样苍白的女子，病恹恹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有些难受，只停留了片刻便飘了出去，飘到走廊的梁上停了下来，躺在横条上看着天空发神，但一直萦绕在鼻尖的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很不舒服，又从横梁上坐起来，停顿了一会儿，便开始在书局中乱走，但是走来走去，血腥味始终萦绕在他鼻息，怎么都躲不开。

　　遥夜没了办法，便飞到屋顶上去站着，俯瞰墨馨书局，却发现触目所见全是殷红，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色。

　　画面一转他看见沐朝华一步一步沉重的走进来，直挺挺的跪在沐迫的棺材前，安静得连泪水从她眼中淌出来都觉得轻飘飘的。

　　沐朝华在棺材前跪了三天三夜，还没站起来就晕倒了。醒来之后，她便成了墨馨书局的新掌柜。

　　盛夏已过，凋零的秋天来了，遥夜孤身站在窗前，看着墨馨书局挂满的白绸，莫名的觉得萧索。

　　遥夜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是第二天了。一大早遥夜就醒了，睡了一天一夜，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睡僵硬了，起床推开窗户，窗外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早晨的凉爽的微风吹来十分的怡人。

　　遥夜洗了个澡，更觉得神清气爽，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武兵奇匆匆的走进来坐下，“小友”

　　遥夜放下勺子，抬头看他，“怎么了？”

　　武兵奇笑道：“救命大恩还没谢过，此番特地来谢”

　　遥夜摆摆手，“我也没做什么，都是世幽的功劳”

　　武兵奇惊诧的看了看屋中，“诶，怎么没见世幽大师呢？”

　　遥夜也觉得奇怪，他站起身来想找人，却发现腰上系了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他记得他没有这个东西的，便问了更阑，“这是什么东西？”

　　更阑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这个应该是世幽大人留下来的吧”

　　“留下来？”遥夜闻言很是意外，“他去哪里了？”

　　更阑咽了咽口水，世幽大人为了给遥夜哥哥治上伤到了自己，回地界休养去了。但世幽大人没让说他又不敢说，于是他就说，“世幽大人有点急事，就先走了”

　　“那我们要去哪里找他？”

　　更阑看着遥夜的眼睛一时有些心虚，“世幽大人事情忙完了，会来找我们的，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武兵奇眼神一亮，连忙表示，“既然要等人，不如就在衙门里等吧”

　　遥夜拒绝了他的好意，“就不打扰了”

　　武兵奇见遥夜眼神坚持，没有丝毫动摇，便也不多劝，只道：“以后有什么武某能帮上忙的地方，随时说，武某一定不推迟”

　　遥夜笑了笑，“那就先谢谢武大人了”

　　“诶”武兵奇霸气的摆摆手，“你我二人，何须言谢”

　　遥夜笑笑没说话，屋中一时寂静无声，片刻之后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武兵奇刚要出去看，王捕头就急匆匆的走进来了，抱拳道：“大人，大事不好了”

　　武兵奇皱了皱眉，“什么大事不好”

　　“城东张家员外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他儿子气死的”
　　“岂有此理，人怎么能被气死”武兵奇明显不相信。

　　遥夜见武兵奇要忙了，便起身告辞了。

　　出衙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温暖的阳光洒下来，世界金黄一片，青岩城还是和以前一样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遥夜拉着更阑，一大一小两人便慢慢的走出了青岩城，太阳照耀下，投下长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