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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抗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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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一道五雷轰顶,让傅薄棠从头到脚都凉透。
玉带河月峰山,唐家山庄。
那个地方……正是唐雪珩的家啊!
这道灭门的圣旨,断送了整个唐家山庄的活路。皇帝的意思,是要他去杀唐雪珩的父兄?去亲手杀唐雪珩?!
为什么?!
只话不出口,傅薄棠已想出原因。之前京中刺客之事一直待查,皇帝曾向他暗示此次有唐门牵扯,不过调查一番,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是查到证据与唐家有关?
还是帝王多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明明知道他与唐家的交情,这件事,为何交予他来做?
傅薄棠内心翻江倒海,但君王在前,他必须显得不动声色。飞速盘算之间,他知道自己须得稳住局面。
“臣可否逾距,问一个理由?”
帝王冷笑,似乎早已料到傅薄棠不会轻易答应。手中纸扇轻敲桌面,有侍者从屏风后出,奉上两个木盒,递到傅薄棠面前。
傅薄棠知晓盒中会是什么,帝王面前露血光是大不敬,可他抬头看着帝王神色,却发现对方似是希望他打开。
“朕不曾冤枉他们,爱卿。”容世轻声说。“其中一个,正是当日猎场中行刺我的刺客。另一个,在京中潜伏,与前者牵扯颇多,并拒捕强行伤朕身侧侍卫。”
在帝王冰冷的声音中,傅薄棠轻轻打开木盒。
第一个,是他忘了名字,却眼熟的一个唐门小弟子。
第二个,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前段时日还一起谈笑饮酒的……唐雪珩的辛云师哥。
辛云是唐家大弟子。
他牵扯其中,家主不可能不知。
这场灾厄,当真不是他能挡、能说的事。
逃不了了。
傅薄棠跪在地上,手脚不自觉地发抖。想当初他少年从军,几百人马被千军万马围堵绝境时,似乎也不曾这样绝望。他不禁想到那日的王府,熟悉的血色、熟悉的离别、熟悉的无法挽回的无力感,让他不能呼吸。
恍惚间,唐雪珩的笑脸还浮现在他眼前。他还记挂着适才的吻——他等了多少年的心意相通。然而,还没过上半个时辰,一切却骤然崩塌。
怎么办?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中一片混沌,根本没有思绪。
帝王证据在手,唐家的罪辩无可辩。更何况连他自己都知,唐门总舵与外族来往频繁,掺合官场、收钱暗杀已不是一次两次。唐家乃唐门一脉,唐门总舵不好清理,帝王便来一番杀鸡儆猴。无论是为了惩罚还是警惕,唐家都熬不过这一关。
怎么办?!
而书案后,容世高高在上,并不在乎面前人水深火热的复杂心思:“朕知爱卿与唐门故交,此事你去做,也能留他们个体面。爱卿心中自有定数,可别辜负朕的用心。”
体面?用心?
似乎让他去灭唐门,还是帝王的恩赐?
傅薄棠跪在地上无话可说。容世已将令牌拿在手上,有了它,傅薄棠可自由调兵遣将,掌握军权。
可傅薄棠没接。
既没接权,也没应旨。
容世轻嗤一声,依旧从容。
“你不接?是想抗旨?”
傅薄棠心中一哂,抗旨的罪名可真重,皇帝是想借这个由头,把他杀了不成?
他可真的不怕。
他死了,就不用灭唐门,不用杀唐雪珩。
多轻松。
后退无路,但放下生死的将军亦已无惧。他抬头望着帝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唐家门主与臣父亲是故交,是微臣长辈。此去一行,手刃长辈,是为不孝,株连他人,是为不义。臣忠陛下,却不想做个不孝不义之人。”
“汝为臣子,不接圣旨,何谈忠义?”容世双眼微眯,神情冷漠严肃。“抗旨是蔑视君主。照律法,朕可革你官职,削你爵位,发配你去岭南蛮荒之地……即便如此,爱卿也不应这个令?”
傅薄棠听着君王的威胁,他也知道,自己再答错一次,君王就会认真了。
可不能就是不能。
“臣,不接。”
一个头磕在地上,换来的是皇帝喜怒不明的长笑。
那笑声冰冷无情,让人毛骨悚然。
可此刻的傅薄棠,似乎也没那么在意了。
一死而已。
可帝王并没准备放过他。
“朕知道你身边有唐家的血脉。这事成,朕容他活,这事不成,唐家死人堆里,他第一个。”
傅薄棠抬头,那不可一世的帝王正居高临下,目光凛冽,仿佛已观透一切,薄唇抿若刀锋,威严厉色,不容拒绝。
“爱卿,你该明白。唐家犯戒,不可饶恕。无论你应与不应,那些人都要死,不会有旁的结局。错在他们,而不在朕。朕给你选择,是对你的宽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望你好好思虑,懂得珍惜。”
令牌再度举起。
“这旨,接吗?”
唐雪珩实在熬不住了,困意带着酒意,在苦等许久后,他还是睡熟了。
睡梦中,他又回到了曾昔的唐家,那个由着他胡作非为、尽展少爷本性的地方。
玉带河月峰山,江南大美之地,亦是个难得的人间隐境。那里有表面严苛却宠溺他的父亲、有温柔包容真心疼他爱他的师兄,无论他在江湖中怎样胡作非为,到最后都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
家,永远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好久没回去了。
好想,好想。
一觉睡到天亮,唐雪珩在阳光和鸟鸣中醒转过来。身侧仍是空空荡荡,半点儿温度也没有,那个理应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不知去向。
一夜没有回来?
为何?
唐雪珩担忧刚起,门便被人推开,傅薄棠端着红木食盘走进来。食盘上有粥品小炒和唐雪珩喜欢的几样糕点,立时勾起唐家小少爷的馋虫。
看着唐雪珩坐在桌边吃得香,傅薄棠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温柔的光。
“这几日我得出门一趟,去替皇帝送个东西,你在府中等我,好不好?”
唐雪珩微一停顿,委屈地看向傅薄棠:“我不能与你同去?”
“车马劳顿,又不是出去玩儿,何苦?”傅薄棠柔声道。“可还记得我带你去宫宴你应的三个条件?最后一个,便是这次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等回来我查你功课。就乖乖待着,我很快回来的。”
唐雪珩犹豫了一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倒也说不出,就是隐约觉得有些反常。
但承诺在前,他还是应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