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神奈川的春》宁雁奴

13、第 13 章

　　青叶由希独自行走。
　　沿街风景越来越熟悉，记忆画面一点点变得鲜活、生动，心情愈加五味杂陈。

　　前世虽然被迫搅入狗血关系，年纪轻轻就早死，但死亡本身不是因为什么诡计阴谋，只是个飞来横祸的乌龙意外。
　　除了心烦乱七八糟的“桃花”，她日子过得蛮好的，学业乃至兼职副业都顺风顺水。

　　唯一不太圆满的，是父母在她初三悄悄离婚，高中她住宿后，一家三口的关系渐渐疏远，到她高考成绩出来，两人坦白离婚并将各自组建家庭的事。
　　她早已察觉，情感上难以接受，但改变不了现实，慢慢自己说服了自己。
　　毕竟父母无论哪一方，无论在经济上、情感上，都没有亏待过她。

　　青叶由希目光散漫，轻轻叹息。
　　这样也好。
　　父母两边都有了新孩子……自己的死亡，会让他们痛苦难过，但，最终能走出来的。

　　外公早逝，外婆也在她初中时找了个新老头；
　　爷爷奶奶后代多，除她家，还有大伯、二伯、大姑、小姑四家。

　　就算没有自己，大家都能照常生活……啊，快到了！
　　过一个路口，就是她家小区，父母离婚后房子没有分割，等她成年转到她的名下。

　　环境很好的一个……
　　网、网球场？
　　哪来的网球场？

　　满腹愁绪霎时烟消云散，只剩怔愣、错愕。
　　记忆里的一整个小区都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座风景优美的街心公园。
　　占地四分之一，是街头网球场。

　　“……”

　　青叶由希驻足围挡网外，注视着球场上你来我往的少年们。
　　无语。
　　真不愧是网球王子世界呢！
　　哪哪都有网球场！

　　想起什么，她心惊胆战，竖起耳朵听来往路人闲聊。
　　再三确定……
　　大多说的普通话，也有些熟悉又久违的吴侬软语。

　　“呼！”
　　青叶由希长舒一口气：万幸，万幸！没有全员说日本话！
　　否则，她真的会被吓死！

　　“小姐姐，一起来打网球吗？”
　　“不、谢谢，我不会网球。”

　　什么万千感慨百结愁肠都没了，青叶由希汗颜，只想赶紧离开这样又熟悉又陌生又奇怪的地方！
　　匆匆原路返回。

　　柳莲二跟他的两位好心队友都在古镇等着她。
　　青叶由希为三人的信任而感动！
　　她说想一个人走走，没人刨根问底，或许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却也没以关心的名义、在语言上让她产生负担。

　　仓促的步伐忽而放缓。
　　远远看到坐在休息椅上的褐发少年，半垂头写着什么东西，安静得犹如一幅画，与古镇美丽的风景浑然一体。
　　让少女躁动的心，跟着平静下来。

　　“久等了，柳君。”
　　“没有。”
　　“仁王君、柳生君呢？”
　　“他们先过去逛了。”
　　“哦哦！”

　　柳莲二合上笔记，来到女孩身前，看向古镇入口：“过去看看吗？”
　　已经完成此行目的的青叶由希，没任何异议：“好啊。”

　　人生地不熟、可能怕走散不好找到彼此，仁王雅治跟柳生比吕士没有走远。
　　两人在牌楼下，跟一个摆摊卖水果的大妈尝试交流。

　　显然，鸡同鸭讲。
　　仁王雅治估计临时学了几个中文词汇；
　　柳生比吕士同样作为学霸，似乎能看懂不少中文，但口语不大行。
　　何况大妈说的方言，叽里呱啦，青叶由希乍一听也有些听不懂。

　　不过嘛……
　　“仁王君想买这个水果？”
　　“嗯？青叶同学是不是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色泽鲜艳、卖相无比可口的水果，两个少年想知道叫什么名……小篮子只挂着一个“35块一斤”的硬纸牌。
　　青叶由希默，耳根微微发热，挣扎几秒后坦诚告知：“金西梅，应该是染色出来的，口感类似果脯，不好吃，专门坑骗游客的。”

　　有点丢脸。
　　没想到这里也有卖这玩意儿的。
　　关键价格还这么坑！

　　“噗嗤，居然被骗了~”

　　青叶由希连忙挽尊：“这边古镇其实挺正经的，很多苏州特色，买来作为纪念品不错，价格也算合理。”
　　丝绸制品啊檀香扇啊太湖石摆件啊红木雕刻啊木版年画啊……以及，近些年很火的文创店。
　　正宗不正宗的她其实也不懂，旅游纪念品嘛，就那么回事，只要价格合理。

　　哪怕作为曾经的本地人，青叶由希也是兴致勃勃挑选着丝绸制品。
　　水墨风格的真丝丝巾，符合舅妈审美，买上一条……真丝丝巾可不便宜。
　　给出差回来的亲妈就选条缎面围巾，正好天气凉了用得上。

　　老爸新年回家，买上一支湖笔吧……好像不算苏州特产？
　　无所谓。
　　青叶由希自己也练书法，还是判断得出毛笔的好坏，这些卖的品质还不错——就是一点心意，反正太好的，太贵了，她现在也买不起。

　　还有外公外婆舅舅……
　　钱包大出血！
　　所幸，父母给的零花钱不少，她平常用得少，全攒着呢！

　　“茉莉花茶……柳君，这个能过海关吗？”
　　“经过灭活，封闭包装，没有问题，重量有限制。”

　　青叶由希于是开开心心买下两包茉莉花茶。
　　留着自己喝的。

　　转头，看到白毛少年跟其搭档，还在前一个店铺挑选丝绸、丝线啥的。
　　啊！
　　想起来了。
　　仁王君喜欢做手工，对这些丝织品感兴趣很正常。

　　至于柳生君，她花两秒回忆，想起对方的资料，“当前最想要的物品”是说手帕对吧？
　　仁王君想要的是——螺丝刀好像？
　　在她看来，都有些奇葩，所以记忆深刻。

　　青叶由希随后纠结。
　　话说，柳君“当前最想要的物品”是什么来着？
　　应该是书？
　　想不起来了。

　　默。
　　她果然是个假粉吗！

　　“怎么了，青叶同学？”柳莲二一如既往地敏锐。
　　“没什么……”青叶由希转移话题，“柳君想买扇子？”
　　“啊，家里人应该喜欢。”

　　规模不算特别大的古镇，少年少女随性闲逛，玩得十分尽兴。
　　青叶由希不时兼任翻译……就，很高兴。
　　看得出来，三位少年很喜欢苏州，至少可以说，觉得很有新鲜感——便也不算白跑一趟、破坏旅行体验。

　　差不多十点半，逛完古街，青叶由希提出带大家去附近一个市场。
　　那里，许多美食。
　　——提前用手机搜索确认那地方还在的。

　　为早些赶到苏州，一大早不到六点半，四人吃过早餐就出发。
　　这会儿都有些饿了。

　　市场不远，步行十分钟。
　　青叶由希对照自己的“经验”跟当前网上评测，轻声细语给几位少年解释：市场地下是美食广场，汇聚着全国各色美食。
　　当然也不乏苏州本地小吃。

　　说到这，女孩有些纠结：“苏帮菜……外地人大多觉得太甜。”
　　她自己甚至也这么觉得。
　　上辈子的她家，并非本地土著，父母辈过来打拼，闯出一番事业后，就带上一大家子都来苏州发展。
　　在她住校前，早已吃惯家里长辈做的菜，后来读大学也不在本地。

　　“这边生煎跟面不错，吃不惯太甜就选白汤面。”
　　不过，白汤面得注意浇头，像什么爆鱼、酱方肉的本身就甜，浇在面上，让本来不算甜的面就变甜了。
　　“甜品的话，推荐桂花糖粥和赤豆糊小圆子，还有梅花糕。”

　　单就这个市场，她本人最喜欢某家的桂花酒酿圆子。
　　讨厌酒味的人也无法拒绝的甜香！

　　青叶由希带着几人在美食广场转悠一圈，挨个店面介绍美食。
　　仁王雅治跟柳生比吕士显然对她介绍的甜味面不感兴趣。

　　就兵分两路。
　　青叶由希点上小碗白汤面，搭配些雪菜肉丝。
　　——太久没吃过苏州面，还是相当怀念。
　　惦记桂花酒酿圆子，就不敢点太多，怕吃不下。

　　柳莲二一样点白汤面，听从女孩的推荐，选择一些口味不那么甜的浇头。
　　运动少年饭量可不会小，又点了一份生煎。

　　“仁王君、柳生君……”
　　“他们已经找到座位了。”

　　美食广场座位随便坐。
　　看到仁王二人选的只能面对面坐两人的位置，这边一对少年少女也没强行过去凑成堆。
　　在靠近面馆，相对安静的角落，同样选了两人座。

　　一顿饭，青叶由希还算餍足。
　　问柳莲二感觉如何，不出意外得到好评……让她有些怀疑。
　　当年大学同学过来玩，没几个觉得苏州面好吃，说还不如兰州拉面。

　　或许因为白汤面足够清淡？
　　符合柳莲二的口味？

　　青叶由希也没追究：旅行嘛，尝尝本地特色，也是不错的体验。
　　起码这一家面，绝对不难吃。

　　吃完饭，几人没急着回上海。
　　来都来了，顺带逛一逛闻名天下的苏州园林……距离也不算远。

　　至于上午买的纪念品，看似数量不少，其实不占什么空间、重量也轻，就先放在一起，存在储物柜。
　　逛完园林回上海，还要走边的，不会绕路。

　　·

　　青叶由希在镜子前重新梳理好头发。
　　耽搁好几分钟，怕柳莲二等太久，快速离开洗手间。

　　就看到三五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靠近静静伫立在箭竹林前的褐发少年。
　　“今天周一……都不上学吗？”
　　青叶由希自言自语，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帅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刚好听到其中一人很大胆直白地询问。
　　柳莲二保持距离，语气淡淡：“抱歉。”

　　“……是外国人？”
　　“阿尼哈塞哟？”
　　“摩西摩西？”
　　“萨瓦迪卡？”
　　“How are you？”

　　本来心情微妙的青叶由希，差点没忍住接上一句：“I'm fine, thank you.”
　　柳莲二看向她，让她忍下到嘴边的话。

　　“久等了，柳君。”她快速看一眼几个女孩，“需要我帮忙解释一下吗？”
　　“啊。”
　　青叶由希转而看向打招呼的女孩：“他说：‘抱歉’。”

　　几个女孩注意力转移到青叶由希身上。
　　“你会说中文？”
　　“你中国人外国人？”
　　“你俩情侣？”

　　忽视前两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不是情侣。”
　　青叶由希瞅着几人对柳莲二好奇的打量，出于莫名的心情，鬼使神差补充一句：“我还在纠结要怎么追他。”

　　“哇！”
　　“小姐姐帅啊！”
　　“纠结啥，直接上！”
　　“早点下手，早生贵子……加油！”

　　青叶由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真是一群“社恐”——社交恐怖分子！

　　几个女孩还是很有眼色的，挥手跟两人告别。
　　其中一人不忘加油：“小姐姐支棱起来啊，我感觉他也喜欢你！”

　　青叶由希弯起唇角，抬手轻抚着耳鬓。
　　“青叶同学跟她们说了什么？”
　　“说……她们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

　　也不算扯谎吧？
　　几个女孩确实问了这样的问题。

　　柳莲二似乎没有怀疑，轻轻颔首。
　　青叶由希小小心虚，反问：“柳君不是在学中文，完全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吗？”

　　“语速太快，中文听力方面，我还苦手。”
　　“哦……”
　　没听懂就好。
　　自己刚刚脑子突然抽了，说什么追求不追求的。

　　一边心里懊恼，一边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就，开心。
　　今天一上午都很开心。

　　察觉到注视自己的视线。
　　来自柳莲二。
　　明明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青叶由希缓缓抿直嘴唇，让自己不要再笑了。
　　做“贼”心虚。

　　“青叶同学。”
　　“嗯？”
　　“关于中文学习，有没有能推荐的播客？”
　　“唔，有几个……”
　　她无意间刷到，看日本人如何学习中文，内容蛮有趣的。
　　“回去我分享给你。”

　　“麻烦了。”
　　“没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