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将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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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天密室内寒冷彻骨，师非道看着被锁灵笼聚灵而来的天机子魂魄，竟有了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或许，困扰了掌门师兄十几年的心结今日终于能有所答案吧。
她俯身，向天机子行了一记大礼：“弟子拜见师尊。”
天机子望向身后，自己与十三名弟子勉强拼凑整齐的尸身陈列在亘古玄冰上，他们的容颜还栩栩如生，当年这些弟子跟随他南征北战，收服无数妖魔鬼怪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如今当他再去触碰大弟子紧闭的双眼时，竟只剩满手的冰凉。
已然隔世。
天机子收回手，将颤抖的指尖握回拳中，道：“小十九，今日见到你，至少说明云浮仙派还在。”
“师尊您走后，云浮仙派大乱，很多门派世家都想吞并我们，是暮涯师兄一个人咬着牙撑过来的，可即使他拼尽了全力，如今的云浮仙派，也只能在颜氏的暴政下小心翼翼的活着。”
“青泽颜氏？”天机子问道：“是颜玉卿？”
师非道摇头道：“不是，是颜清友。”
“他？”天机子蹙眉道：“颜清友资质平平又嫉贤妒能，玉卿当年最是看他不惯，怎么可能传位于他？”
“颜氏一直对外宣称上代家主在讨伐无忧城后身染重疾逝世，或许是走的太急，没有安排后事吧。”
听闻颜玉卿去世的消息，天机子低下头，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原来，我们三个人竟都不在这世上了……”
“师尊，此番聚灵，有些疑问，还请师尊解答。”
作为魂魄，本是没有知觉的，但天机子好似头痛欲裂一般，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角。
“问吧。”
即使眼角和手腕不停有血珠渗出，师非道却依旧跪的端正，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十五年前，您与十三位师兄在讨伐无忧城后归来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天机子看起来并没有愤怒的意思，好像这一场生死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抱着手臂靠在自己尸体旁边，淡漠的好像在看别人的尸体一般。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师尊！”师非道急道：“师兄为了寻找真相，十五年来寝食难安，您难道忍心看他一辈子折磨自己吗？！”
“小十九，不要生气。”天机子的声音很轻：“为师没有骗你，十五年前……我和你师兄们从无忧城回来，一路上他们精神都很好，剿灭无忧城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高兴地可以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的事情，所以谁都没注意……自己是怎么死的……”
师非道觉得奇怪，追问道：“什么叫没注意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好像是一种缓慢发作的毒药，又好像是一种诅咒，当它发作的时候，人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我眼前，我想去救，可纵然是我，也没能抵抗住。”
师非道从未想过当年发生的事情如此离奇，艰难道：“那……施术者……您没有看到或者怀疑过谁吗？”
天机子轻笑，道：“小十九，若不是你今日开锁灵笼召回我的魂魄，这十几年里，我哪有机会去思考谁杀了我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该去怀疑谁，但若仔细去想的话，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好想看到了一柄……剑……”
旋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道：“不……是两柄……两柄剑……”
师非道皱着眉，咬着唇，问道：“您的意思是……有两个人吗？”
“不”天机子斩钉截铁道：“是一个人，两柄剑。”
话音未落，师非道脑海里猛地响起一个名字，吓地她差点惊叫出声。
“无法确定的事情不要胡乱猜测。”天机子打断她，眼中不知何时竟满是凄怆：“其实谁杀了我并不重要，现在想来，如果我没有死，那这些年来没有他，我该怎么活呢？”
“您是指……”
“他死之前，说我输了，我当时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终于懂了。什么仙骨什么名声统统都不重要，你看我若能活到现在这把年纪，身边还有他陪着，那该多好。”
在亘古玄冰投射出的细碎光芒里，师非道惊愕地发现，自己师尊的眼里，好像有星星点点的泪光。
可魂魄，又怎么会有眼泪？
“他们都说……沈鹤成了妖……”
“世间万物都是可以成妖的，可他们都没见过从前的唤雪。”
天机子低下头，唇角竟勾起一抹轻笑。
“三十三年前，我派一位长辈推演天象，算出紫微星动，原本的七煞、贪狼、破军、廉贞、紫微五星形成的相互制衡的五星映月之势即将打破，彼时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如果想要保住云浮仙派，就必须有一位云浮仙派的弟子在这三十年内飞升成仙，以飞升的功德与灵力护住整座邺沧山灵脉不散。”
“可别说是云浮仙派了，就算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出能够在三十年内飞升的人。”
师非道感觉背后汗毛倒竖，颤声道：“所以……你们想……”
“我和玉卿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蓬莱仙岛，当时鹤群发现了我们，就在即将功亏一篑之时，我冲上去拦住了一只，当时他离我只有半丈远，一身灵光充盈，我发誓，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仙禽。”
“既然那么喜欢他，又为什么要杀他？”
天机子没有回答，他低下头，即使魂魄仍是十五年前的样子，但师非道觉得，那一瞬间眼前的天机子苍老的如同耄耋老人。
良久，他才仰起头，对曾经的自己发出一声深深的嘲讽：”因为我心里长出了一根刺，而他是被扎伤的个人。”
“若能回去，您还会这么做吗？”
“回不去了，小十九。”
天机子站起身来，锁灵笼中的光芒开始衰弱，他盯着开始化作光点消散的指尖，笑中竟带着一丝解脱。
“这世界很残酷，很多事情，都没留给我们后悔的余地。”
很快，他的身影消散而去，锁灵笼中光芒闪了几下，最终颓然落地。
师非道摸了摸手腕，伤口早已凝结。
她望着倾倒在地的锁灵笼，轻声问道：“那来世呢？”
冰室内回荡的只有她自己的声音，这句话仿佛是一句自问，最后，也由她自己回答。
来世，大概也是不愿意再见的。
师非道推开冰室的门，月光倾洒而下，整个天外天静悄悄的，那些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欢乐的、悲伤的、痛苦的、难忘的故事都随这夜色一同入睡，等待着明日的晨光再将它们在某些人的心底唤醒。
师非道仰起头，日月精华对灵物来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她感觉到手腕上的伤口迅速恢复，体内灵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蓦的，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陡然睁大了双眼。
天象，五星映月之势将破。
作为一个灵，她清楚地明白如果当年的推演没有出错的话，那么天下将乱这句话并不是一句危言耸听。
但是，自天地开创以来从未动过的紫微星怎么会突然离位？
她手指捏起诀，想借复杂的天理易数去推演为何紫微星动，然而，纵然已经是地灵中修炼到最高级别的她亦无法算出其中缘由，甚至在她的推演中，紫微星位空悬，她连算几遍也没能找到紫微星现在的位置。
师非道抬起头，想要去寻找那五颗星，但此时东方既白，星宿已难分辨，纵使她看疼了眼睛也没能找到。
“七煞、贪狼、破军、廉贞、紫微……”
她呢喃着，总觉得星辰变化日新月异，如今三十年已过，如若五星映月之势当真已破，那为何在这三十年间没有发生任何天灾人祸，甚至连巨兽妖魔也没有异常暴动，可要是当年的推演是错的，她又怎可能算不出紫微星现在的位置？
那一刻，师非道觉得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灵物的直觉告诉她某种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她必须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师非道祭出锁灵笼，即使方才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与精血，她还是毅然决然咬开了指尖！
下一瞬，她仿佛置身于浩瀚的星河之中，璀璨的繁星在既定的轨道中缓缓移动，这是它们自诞生以来天定的宿命，无论时间的长河里发生过什么，无论大地历经多少次沧海桑田，洪荒初始，亘古以来，从没有什么能惊动他们。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道与天命吧。
师非道在这壮阔的星河中寻找着，五星映月之局由中天紫微星主导，只要紫微星不动，其余四星无论发生什么，最终都会回到既定的轨道上，或者被其他星宿替代。
唯有那颗紫微主星，是整个天地的命脉。
她拨开层层云雾，在不计其数的星辰中找到了紫微星轨。
只一眼，便惊地她几乎摔倒在地！
紫微落，七煞暗，廉贞动，破军与贪狼隐带血色。
这何止是破了五星映月的局势，这分明是——
天地将亡！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