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乍暖还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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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仲夏，淅川江上的天空蓝到了极致，水汽蒸腾起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大量循着气味而来的黑鸦盘旋在空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嘶鸣，有食腐的鬣狗在大营附近徘徊，为了几个断颅残肢互相攻击，撕咬地鲜血淋漓。
“冰棺由我们颜家看管，界主大人说了，能得到冰棺您功不可没，等剿灭妖族之后论功行赏之时，谁也不会忘了您的！“
司暮涯一动未动站在原地，面如寒冰，冷冷道：“界主人在哪？”
“界主的意思我已经转述的很明白了，玉虚子道长还不走，是要我请您走吗？”
主帐营前，一队颜家弟子背着一人高的斩.马.刀，将司暮涯和十七挡在营外。
“放肆！什么时候颜家的一个无名小辈也敢跟云浮仙派掌门如此说话？！你们颜家家规族训都是摆设吗？！”
为首的人显然没把二人放在眼里，嗤笑道：“如此说话？这位道友，我们青泽颜氏从来都是这么说话的呀，况且呀，如今修真界只有我们颜家，你说的什么云浮仙派，又是什么东西？！”
“你！”十七怒发冲冠，骂道：“现在颜家的狗乱吠都没人管的吗？！我云浮仙派百年世家，当年先师立教之时，你颜家祖宗都还没出生呢！你又是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十七！不可胡言！”
“掌门师兄！你看他那狗仗人势的样子！”
“你说谁是狗！”那人被十七尖牙利嘴骂的毫无回击之力，眼看在嘴皮子功夫上比不过，提了斩.马.刀作势要砍！
颜家斩.马.刀精铁炼制，足有两指厚，挥动起来虎虎生风，十七的纤细身板对斩.马.刀来说和切菜没有什么区别，好在十七自己也深知这个差距，身形一委，一溜烟躲到了司暮涯身后。
司暮涯是什么时候出手的大家并没有看见，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厚重的斩.马.刀被他用两个手指，不，严格来说是两个指尖，挡在了空中，任凭那人怎样用力都纹丝不动。
“玉虚子！你莫不是想在界主帐前撒野？！”
司暮涯好像动了，又好像没有动，只听得一声金石崩裂之音后，厚重的斩.马.刀竟生生裂成了数块！
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司暮涯径直往营内走去。
“来人！快来人！抓住他！”
领队尖叫起来，四周颜氏弟子闻声聚拢，几十把斩.马.刀刀锋闪着寒光，将两人团团围住，与此同时，十七腕上的□□也已经箭在弦上！
“大家一起上！拿下他！”
霎时间刀光四起！十七手腕一甩便是六箭齐发！混乱中也分不清谁中了箭，哀嚎声和嘶吼声混在一起，人影攒动，司暮涯却是动也没动，十七一个人应接不暇，箭匣也很快见了底，急地他额角汗都出来了，哭丧着脸道：“师兄，你行行好，别在这个时候试探我的修为呀！你再不救我，待会我就要变成饺子馅了！”
司暮涯眼角轻微一挑，玉京剑应声出鞘！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蓝光自东而来，“铮”地一声将逼上十七后背的斩.马.刀生生钉在了地上！
“这……这是……寒蝉剑？！”
十七喜上眉梢，喊道：“多谢紫微君！”
虚空中响起一道玩世不恭的笑声，仔细分辨竟像是寒蝉剑发出来的。
“打架呢？带我一个呗！”
不知何时，寒烟剑已经盘旋于众人头顶，正流转着温润的光芒，好像窥伺猎物的恶狼，随时要亮出它锋利的獠牙！
颜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闹够了吗？”
僵持之际，颜棠的声音终于响起，他撩开厚重的帐幔，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在六月炎热的天气里竟冻得众人一哆嗦，连呼出来的气都成了白雾。
“颜界主。”
司暮涯拱手行礼，道：“还请将冰棺交给在下，棺中人身份非常，不可留在此处。”
颜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道：“玉虚子道长怕是小题大做了吧，虽然沈鹤在你们邺沧山住过几年，我也理解你对他有点感情放不下，这都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毕竟被是你师尊天机子打着斩妖除魔、大义灭亲的旗号亲手诛杀的，我想道长你，应该知道怎么和妖划清界线吧？”
司暮涯盯着颜棠，道：“他不是妖，是蓬莱仙鹤。”
“笑话！你看看他的尸首，半人半妖，毫无灵气，你说他是仙禽，是觉得我和天机子都不如你看的清？”
司暮涯没有回话，紧握的指节已经泛白。
“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好奇沈鹤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这么多年让那么多人为他争来斗去，就连他死了，还有人想护着他，给他报仇，如今一见，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种东西，活着是个祸害，死了也不让人省心。”
“够了！”司暮涯突然一声爆喝，玉京剑杀意暴涨！
“冰棺，你给还是不给！”
颜棠被司暮涯眼底的怒火惊到，微微后退一步，道：“我要是不给，你想做什么？！就凭现在的云浮仙派，能翻出什么花来？！”
司暮涯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已然动怒！
就在众人觉得下一刻就要开战的时候，地面突然猛地一晃，紧接着巨物撞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瞬间犹如山崩地裂般可怖！
十七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惊道：“地震了？”
“不是地震。”紫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寒烟、寒蝉围绕着他旋转，将飞沙走石尽数挡开。
“不是地震？我的祖宗啊，那这是啥声音？！”
紫琅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十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一个身影，在慢慢靠近。
是妖帝沈雁！
他黑衣黑发黑瞳，握着巨大的黑色重剑，每走一步，大地崩裂，狂风四起，刚刚还湛蓝的天空瞬间被乌云笼罩。
当真是千城齐摧，万鬼同哭。
“沈……子期……”
司暮涯站在原地看着沈子期，他黑色的瞳孔里泛着红，他一步步走近，却没有杀任何一个人。
“司玄。”
沈子期开口，嗓音沙哑，甚至带着血腥气，他在指向他的千百道刀光剑影中冲司暮涯挤出一个笑，道：“你让开。”
司暮涯压低声音道：“你……冰棺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该来这里。”
“他是我兄长，生前我没能护他，现在，我不会让任何人碰他。”
“我明白，可你一个人……”
“你就是妖帝沈雁？”颜棠上下打量了沈子期一番，道：“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沈子期眼中猩红更盛，他缓缓举起摧城剑，声音里冒着寒气。
“交出冰棺，留你全尸。”
颜棠嗤道：“狂妄！我若不给呢？”
沈子期眉角一挑，摧城一动，除了司暮涯以外，离他最近的一排人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炸成了血雾！
“最后一次机会。”
狂风中，沈子期的黑发猎猎狂舞，他冷冷看着颜棠缓缓退进人群，手起剑落又爆开一连串的血雾！
“颜棠，你退一步我杀十人，在你逃离这里之前，先算好你的人够不够死。”
“沈子期，够了！”司暮涯一把握住沈子期手腕，急道：”不要再造杀孽了！”
“司玄……”沈子期偏过头来：“我再说一遍，你让开。”
“沈子期！”
“放手！”
司暮涯看着沈子期的眼睛，那里面有浓重的怨恨与杀意，好像昨夜明朗的少年与他毫无关系，那一刻，他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不是沈子期，而是妖帝沈雁。
见司暮涯拖住了沈雁，颜棠推开瑟瑟发抖的众人，转身跑向营帐。
沈子期目光一冽，猛地一掌击出，黑色的妖气犹如咬向猎物的巨蟒，瞬间将营帐击为碎片！
“沈雁！”
颜棠在漫天飘舞的碎布中嘶吼着：“你再敢动一下，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司暮涯心中一惊，放眼望去，颜棠一掌已经按在了冰棺上，他狞笑着，吼道：“在这种环境下，棺盖一开，我保证沈鹤立马变成一把飞灰，沈雁！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快！”
“颜棠……”沈子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惊慌，他将颤抖的手收回袖中，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可就多了。”颜棠上下打量着他：“这几年，你杀了多少人族？我作为界主，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这些债，今天就一并讨回来吧！”
他的目光落在司暮涯身上：“那……请玉虚子道长……先折断他拿剑的那只手吧！”
司暮涯眼睛陡然睁大：“你说什么？！”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还是说，你下不去手？”
颜棠冷笑：“不是说，云浮仙派嫉恶如仇，而玉虚子道长最恨妖魔吗？”
“不劳烦别人。”
沈子期手一松，摧城剑落地，砸出一道可怕的沟壑。
“你们人族，没有资格碰我。”
“沈子期！别傻！”
沈子期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没有任何迟疑，“咔嚓”一声捏碎了自己的整条手臂！
十指连心，一口血涌上喉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司暮涯站在他身边，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滑落的冷汗，那张脸上一瞬间褪尽了血色。
“很好，非常好，接下来——”
颜棠又将目光转回了司暮涯身上：“我听说，云浮仙派有一件法器，令天下邪魔闻风丧胆，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仙缘，能见上一见。”
“颜棠！”司暮涯咬牙道：“你过分了！”
“我过不过分另说，要是今日妖帝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镇江大营，只怕是云浮仙派从此便要名声扫地了，可惜了，这百年威名毁于一旦。”
“他说的……是镇灵钟吧？”沈子期盯着冰棺，眼中浮上一片颓败：“如果我死了，你能保护好我兄长吗？”
“我不能！”司暮涯低声道：“你好好活着，自己去。”
沈子期看向司暮涯，眼中满是震惊，渐渐的竟浮现出一点希冀。
“你知道吗？在这世上，除了我哥哥，你是唯一一个希望我活下去的人。”
他轻轻一笑，道：“镇灵钟的威力我见识过，你动手吧，我死不了。”
“镇灵钟响三声之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此后威力会加倍，你看准机会，赶紧逃。”
司暮涯深吸一口气，从灵海里取出镇灵钟，手掌般大小的钟在他的催动下越来越大，金色的仙光倾泻下来，逼得沈子期睁不开眼。
在剧痛降临之前，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乍暖还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