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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往洛阳黄花渐瘦 闻荀氏南风盛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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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了洛阳,于半路把女装下,穿了男装,于脸上抹了油污,走至荥阳,把马儿卖了,混在难民当中竟无异处。她出了城,四处打量,心想往江南地区,但凭她一介女流是如何从河南前往江南?想到自己的渺小,不犹得幽幽叹了口气,怔了半天,想既然辞了洛阳如此大城,便往许都。虽则现下许都不是曹魏首都,但想这地方为日后曹操据地,也许,她能再看曹操一眼,一想到曹操,她脚儿不由自主便往东走。
走了半天路,颇感疲倦,但自己一个女儿家为不敢独住客栈,多时便混在难民堆里,睡在柴房,草草吃了几口干粮便算,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怕一有疏忽便遭到不猜。过了二月,走至中牟,她已消瘦不少,活脱脱便是个难民。想以前在曹府三餐温饱,现在露宿外头,处处小心,食不安寝,又时时挂念卞秉,不知他有否难奋学习;更挂念曹操,不知他现在是否安好,想到他不久便成了孝廉,心为他高兴,却又如此难过。有时想到曹操,免不得哭了一会,哭累便沉沉睡去。
又走了二月,她终于来至长社,眼见许都还有月余路程,甚是振奋。她这些日子终日混在与堆里难民内,常看见难民中有孩童便起了恻隐之心,免不了多加照顾,如此一来更是与妇人混熟。
那些妇人看她体弱瘦小,也对她没多大介心,又看她是孤身一人,即起了怜悯之意,顺口问她由来,她便发挥那骨子底内胡混性子,与那些妇人说自己父母早亡,欲到许都寻找表亲投靠。
这天正随了些人卧草休息,忽听人聊起「颍川荀氏」如何出众,又说起「荀氏八龙」,人家一门四杰已是不得了,荀氏却是一门八龙,后说荀氏定是祖上积了阴德才有子如此。她心头一转,想许都此时还没甚人物,想颍川荀氏,戏之才,郭嘉,这些曹魏人物,还不如到颍川一行。她愈想那些风流人物便喜上眉梢,既然已拿定主意,便辞了些妇人,改道南行颍川。
月余后到了颍川,她沿途已在想要在何方落脚,想颍川因荀氏,钟氏,令其变成一些士族豪门、才智之士聚集地,以至当地民生风气不俗。她片刻走至一青玉坊,看门口站了些人,她心内明白,以前在洛阳曹操从不许她进一些酒馆,那些地方门口总是站了些人。她在门前徘徊,忽看有人出来,只看那女子打扮妖冶,身态丰满,惹来不少目光。
她在那女子身旁,不知哪来人群撞到了那女子,看她似快要跌倒在地,卞言因在她身旁,便伸手来扶了那女子,道:「小心。」那女子没甚多言,只是身后那侍女却已不断叫骂道:「当心点!小心你的脏手!」
卞言听那婢女言语甚凶恶只觉好笑。那婢女看她不怒反是更是生气,道:「哪里来的混帐东西敢来轻薄我家姑娘!」
卞言心想自己同为女子哪里有轻薄之意,何况自己只是出手相助,这婢女不问由来,大肆吵闹是丢了自家主人的脸子而懵然不知,还道是为主子出气,看她如此不堪不犹得叹了口气。
「红儿,休得无礼。」那女子忽道。她看卞言双时笑时叹,一双眸子在人脸上转来转去,想他要不就是聪慧,要不就是狡诈,乃留神起来,道:「多谢。」卞言看她打量的眼神,没多理会只是笑了笑便往边处走去。
她在颍川待了一天,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弄干净,想换回了女装应该比较讨喜。她在那些大户人家前走走停停,本想随便找户当婢女,但想来想去甚是无味。走到那些大户人家前,看那横匾便想起了曹操。她想除了曹操以外已不想再侍候别人。每每想到曹操她便却步掉头,往回走。如是者又折腾了一天。
在大街上看路旁摊子,眼光瞥见一孩童鬼鬼祟祟地跟在女子身后,她便多加注意,果然那孩子伸手意欲往那女子腰间玉佩抓去。「别!」她喊了一声,忙走过去把那孩子按住,微愠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何事?就算没钱也不可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你如此一做换来骂名如何对得起父母?」那孩子吓倒,伸手便推卞言掉头跑去。「快抓小偷!」忽听女声喊道。
「还没偷成呢。」卞言阻道,她看了看手上玉佩,见其色泽通透,刻了个婉字。转过头交还,抬头一看方知是前些日子遇见那女子,便道:「姑娘也有不对之处,现在治安不好还把这种贵重之物外露岂不是在为自己招来祸害么?」
那婢女抢过玉佩,哼道:「还不知妳是否与那小贼一伙。」
卞言觉得这婢女当真是愚不可及,说话自以为是,看了便是讨厌,转身欲行不愿与她多言。走了几步,忽听人从身后喊道:「姑娘」
她回身看是那女子,见她微笑道:「若姑娘不嫌弃不如到小女坊内吃顿便饭以报姑娘两次相助之恩。」卞言怔了会儿,不想她竟已认出自己来,想到自己已是好几个月没正正经经吃过一顿饭,便点头随她而去。
走进了坊内她便四处打量,只见从正门走进,先是一口字型的走廊,走廊比平地高了尺余,两侧有些竹帘挂着,想竹帘后该是些雅房供些名门子弟享用。正门若是下了阶梯,便是一大厅,厅两侧放了许多红木案桌,正端是一高台,倒像个唱戏的地方。
卞言看大厅四周挂满了字画,那跟随曹操多年习了书法,看那些字有好几幅都颇为出色,她有点讶异,四周不但没甚俗气可言反是高雅得很。她随女子从走廊走到北尽头有度小门,是坊内子弟出入地方。进了小门便是阶梯,上了去又转了好几个弯便来到一房间。
女子招呼笑道:「请进。」卞言依言坐在那房间蒲团处,看四周布置清雅,便道:「姑娘房间真不错。」
女子笑道:「唤我媚儿。坊内大家都是如此唤我。」
卞言道:「看那玉佩有婉字,我还道是姑娘芳名。」
媚儿拿起坑上茶具,倒了一杯于卞言笑道:「我本姓徐,婉是我本名。可这儿大家都不叫本名。」
卞言微微点头,问道:「姑娘一早便认出我来?」
媚儿笑道:「姑娘双目皎净如月,叫人见了难忘。只是没想到姑娘除了有双星眸外,还有如厮美貌,上天真是待妳不薄。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卞言摇头笑道:「我姓卞名言。媚儿姑娘长相亦是出众,看姑娘走在外头惹来不少目光便知。」
媚儿道:「我乃属庸脂俗粉,可姑娘却是天上神仙,不可作同样比较。」
卞言大笑道:「姑娘可真会说话。」媚儿笑了几声,让人拿来饭菜,看卞言吃后二人又聊了些话。媚儿问卞言由来,她又搬出父母早亡那套说话,媚儿听了摇头,把玉佩拿出仔细看着。卞言想应是她心上人予她,便问:「赠玉人如今何在?」
媚儿笑道:「张郎到魏郡去了。」卞言看她笑若蜜儿,也是替她高兴。
媚儿道:「这玉佩对我来说可谓重要非常,幸好卞姑娘出言提醒才免于失去,真是不知何以报答姑娘。」
卞言问道:「我有一事欲问姑娘?」
媚儿道:「知无不言。」
卞言道:「这坊主人如何?」
媚儿道:「姑娘是说郭公子?」
卞言奇道:「此坊主人为男子?」
媚儿点头道:「郭公子为人是豁达豪爽。但他不常来青玉坊,有时一年也来不了十次。咱们认得公子的人不多,甚至连公子名讳也是不晓。」
卞言奇道:「如此坊内大小事务是谁人作主?」
媚儿道:「是凤姨娘。」
卞言问:「那这凤姨娘人如何?」
媚儿笑了笑道:「凤姨娘倒是爽快,不拘小节,颇有男子气概。」
卞言想了想,问道:「不知坊内姑娘是卖艺还是卖身?」
媚儿怔笑道:「姑娘问如此繁琐,是意欲为何?」
卞言笑道:「方才不是向姑娘说卞言已无庇荫可求,现下四出飘泊,眼看姑娘衣食无忧,便欲探知如何作得坊内姑娘,求一生路。但我又不愿卖身于坊,终生受坊所牵制。因此欲拜见凤姨娘。」
媚儿奇道:「但姑娘不欲卖身,又是如何养己?」
卞言道:「这些事我还需和凤姨娘亲自商量。」
媚儿慎重点头,站了起来往外去了。回来时已牵来一人,只看她容姿艳丽,举止间却是相当洒脱,带了几分男儿潇洒,头挽懒髻,脸色皎白,毕竟有了年纪,秋水般的杏眼虽是缠上了眼纹,眼光显然历尽风霜,老练的目光打量着卞言,她进门也不打招呼,径自在那位置坐下,轻放下摆,道:「卞姑娘之事媚儿已与我交带,姑娘到底欲如何?不妨直言。」
卞言笑道:「快人快语,我欲于青玉坊卖艺表演,我为坊带来客人,坊只需料理我三餐寝处。但他日我另得出路,坊人不得对我去留多加阻止。」
凤姨娘一双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良久乃问道:「凭甚么?」
卞言站了起来,笑道:「凭我年轻与胆识。」
凤姨娘听毕哈哈大笑,道:「好,我喜欢妳。竟然妳要在此处卖艺,我也不管妳以往经历。这儿主人是郭大公子,我凤姨娘也不过是这里最年长大的人,大家是尊重我,才事事让我作主。在这儿的,都是有家归不得的可怜人,妳要在这儿卖艺,行,不过妳现下瘦了些,在这儿住上一月后才登上那高台罢。」凤姨娘说了几句,卞言又应了几句。
凤姨娘忽问道:「妳要用本名卖艺?」卞言摇头道:「我往后唤作静女。」
凤姨娘念了几回,道:「好,那北面有间房间妳就在那休息,我等会儿让人到妳房间去服侍妳。」卞言一听服侍,便急道:「不,我不用人侍候,我自己会料理。」凤姨娘回头看她,道:「妳确定?」卞言默默点头。凤姨娘又笑了一会儿,道:「妳真特别,希望别教我失望才好。」说完便径自走了。
便是如此她在了青玉坊生活,凤姨娘与媚儿对她可是照顾周到,上至衣服,下至生活用品可谓一应俱全。卞言独自坐在房间里头,忽来一阵敲门声,她应了一声,那人径自进来,喜道:「静儿,我带来些糕点。」
卞言道:「秋兰姐真有静儿心。」这秋兰一张瓜子脸,两腮如盛桃,长成沈鱼落雁之色。论年纪,她应比卞言幼了几岁,但进来之时已久,卞言才以“姐姐”相唤。
秋兰笑道:「又说这些客气话了,来,快吃。」
卞言拿起一块放进口里,喜道:「好吃。」
秋兰笑道:「妳今晚便要上台,现在要吃多一些以免到时没了气力。」
卞言笑住点头。待晚间,媚儿与秋兰同到她房间为她妆扮。卞言对自己容颜一向没甚注意,但她二人却是一脸兴奋,说了几句卞言认为是失实夸大之言。二人又牵住卞言往小门走去。她站在小门旁窥看,只见座无虚设,卞言想青玉坊当真热闹。
媚儿转过头来道:「可紧张?」
卞言笑道:「是有些。」
秋兰忽然拉住她手道:「静儿,丢了自己的脸是小,可丢了坊的名声是大。」
卞言看秋兰说得认真便点了头,媚儿却在旁笑道:「妳别听她的,首次有点差错是在所难免,只管依平常般唱歌就可以。」
卞言笑了笑,便往外走去。只听原本吵闹的厅子瞬间变得沈静。她心内正奇怪,但却在那琴前坐下,只管弹唱起来,道:“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一曲既终,她也没多理会台下如何,只管回去。
她走到小门处看媚儿与秋兰喜色,二人拉住她道:「太好了!」
卞言微微笑着,怎样好法她自己却不大了解,只道别人喜欢就好。凤姨娘不知何时已稍稍走来,同样拉住卞言喜道:「小妮子果然出色,那群公子哥儿倒是醉了好些会儿。」
卞言谦虚推道:「过奖了。」凤姨娘看卞言不大在乎,更是好奇笑道:「方才那曲是谁人教妳?」卞言道:「没人教予我。那曲子是我幼时胡乱唱弹成谱。」凤姨娘吃惊地看着她,卞言没再说话,在那处待了一会看无事便往房间走去。
不知卞言走后,曹操如何生活,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