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锦赋》苏蔷薇

17、冬狩

　　第二次冬狩，比起第一次冬狩来更是盛大。
　　这大概是这个冬天的最后一次大型狩猎，皇上特别来了兴致，设下重赏要进行一次皇亲国戚与仕族子弟之间的狩猎比赛。
　　这下子帝都豪门间可就热闹开了。那些贵族少年们无不摩拳擦掌，期盼着能在此次冬狩中出彩。
　　顾横管一直都对但凡和骑射沾边的事儿没兴趣，只是今年这个冬狩的风声实在是太盛了，连一贯放纵他的顾相也特别告诉他要好好考虑考虑去不去，言下之意是就算不入场狩猎，在观台上看看也是好的。而他的挚友谢吹凡身为兵部侍郎，武功了得，那是一早就决定了要大展身手的，他来劝顾横管时，不仅打上了兄弟情谊的大旗，还透露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据玉绣公主说，这回冬狩，连瑶锦公主都会前去围场观战。
　　这条消息成了决定顾横管到场的一个重要参考，他虽不好狩猎，却非常留心这位已经两年不曾去过围场的公主。

　　第二次冬狩正式开始的那天，围场内可算是人声鼎沸。萧清晓诧异的坐在萧远晴身旁，望着这一番盛景，默然无语。
　　——有多久没来参加狩猎了呢？转眼间，当初一起玩闹、驰骋围场的少年都变成了身手矫健的贵族公子，眼神在烈日下散发着光芒。还记得当年啊，瑶锦公主尚未册封，她还是备受呵护的小公主，来围场永远都不会端坐在这儿看，而是上了马和别人一齐意气风发。
　　“唉。”想到这儿，萧清晓忍不住低叹了口气。
　　萧远晴听到她的叹息声，忙转过头来：“阿晓，怎么了？是不是这么两年没来围场，反倒觉得无聊了？”
　　“哪儿能呢。”萧清晓笑着摇摇头：“你就别担心我了。好好看着谢侍郎吧。”
　　萧远晴脸一红：“这比赛还没开始呢！不急的。”
　　她二人正在低声谈笑，却看到一个湖绿绸缎衫的少女低着头从她们眼前经过，径自跪到了皇上面前，乖巧道：“淑瑶叩见皇上、皇后、各位娘娘和公主。”
　　皇上心情大好，一摆手就让她起来了。
　　楚皇后坐在皇上身旁，赶忙好言好语道：“皇上，这就是臣妾家的妹妹淑瑶了。您前两日不是一直说着要看看她吗？”
　　“淑瑶？皇后的妹妹啊。”萧远晴斜着眼打量那个少女，见她是鹅蛋脸，大眼睛，生得倒是不错，便悄声道：“长得挺好看的，就是看着有些娇气。阿晓，你看呢？”
　　“这贵族家的小姐哪一个又不娇气了？”萧清晓失笑，也低声道：“我看她性子还好。”
　　“话可不是这么说，”萧远晴认真的看着萧清晓：“卫家那位小姐可就不娇气。”
　　“百虹啊？”萧清晓有些无奈：“除了上次生辰她托人送了我一坛她自己酿的好酒外，我就再没了她的消息了。”
　　萧远晴瞪大眼睛，有些不信：“真的假的啊？谁不知道你和卫大小姐关系最好，她算是你唯一的一位闺中密友了。”
　　萧清晓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萧远晴也没有在意，只是又将好奇的视线转向已在皇后身后赐座的楚淑瑶——皇上对她的兴致并不大，只是随口问了她几句什么。
　　萧远晴只当楚皇后是觉得自己不受宠，所以送个妹妹进宫来讨她的皇兄欢心，眼下见这个女孩并没有让萧祯动心，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多看了这楚淑瑶两眼。可没想到这楚淑瑶神情自若，并未有沮丧之色。
　　萧清晓见姐姐总是盯着楚淑瑶看，也觉得有些好奇，跟着望了过去，却见楚淑瑶忽然坐直了身子，目光怔忡。萧清晓微诧，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眉头一蹙——竟是顾横管！
　　一身锦衣的顾横管，嘴角噙着抹不羁的笑，正执着折扇和一身黑衣的谢吹凡双双走进围场观台，两人不凡的风姿引来了众多贵族女子的侧目。
　　顾横管感受到周遣灼灼的目光，忍不住执扇轻掩住笑颜，以早已习惯的语气对谢吹凡道：“吹凡，一会儿我就看你的了？”
　　“看我？”谢吹凡狭促的一笑，瞟了一眼公主席：“我看到时你眼里是只有瑶锦公主吧？”
　　顾横管挑眉：“公主是自然要留心的。这不正合了你的意么？”
　　谢吹凡嘿嘿笑了两声，长吁了一口气道：“好了！我进场了。你就好好在观台看着吧！”

　　巳时一刻，皇亲国戚和其余官宦子弟各分成一队。皇上下旨，擂鼓三声后，狩猎比赛正式开始。
　　他们都是正值年少，狩猎场上立时活跃了起来。
　　因是比赛，是以皇上本人并未参与此次狩猎。不过他坐在台上，倒也兴致高昂，想看看到底是这皇家少年能博得头筹还是官宦子弟能大展身手。当然了，为了皇家脸面，他心底还是希望那些世子啊年轻的郡王啊什么的能争气些，能赢得比赛。
　　然而想归想，现实是第一轮围兔比赛下来，谢吹凡一人在半柱香的工夫内独射了二十七只，遥遥领先于众人。
　　这下子是萧远晴眼角眉梢止不住的得意，周遣一众女眷都纷纷恭维她即将嫁得如此佳婿，骑射功夫怎生了得。
　　顾横管一边替朋友叫好，一边偷眼打量萧清晓，只见她无喜无怅，只是静静的盯着一个人看。顾横管好奇的望过去，是三皇子萧御。
　　——原来她在关心自己的弟弟啊？
　　顾横管忍不住轻笑，目光不禁又变得柔和了几分。
　　而萧清晓呢，她远远的望着那白衣翩然的少年，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勒马立在一边，狩猎的兔子即不多也不少。
　　——他这又是在想什么呢？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萧御微微抬眼，感受到萧清晓隐含担忧的视线，他轻轻的抿了抿唇，神情依旧淡然。

　　又是一轮狩猎下来，谢吹凡一路领先，成绩好的让萧远晴几乎要跳起来拍手叫好了，却让本来兴致高昂的皇上脸色越来越阴沉。
　　如若只是一个谢吹凡就还好，可是连那第二第三名都是仕族子弟，这皇亲国戚们的狩猎成绩不免让他心生不满。
　　眼看着到了最后一场比赛、也是最难的一场了，皇上心底更没什么期望可言了。
　　他闷闷的叹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长妹笑得倾国倾城的脸，更是郁闷的不行，招了手唤来萧清晓，在她耳畔低声道：“这帮亲王世子们，平时里威威风风的好像多能叱诧狩猎场似的，今儿这么一比，都是花哨有余、踏实不足的主！半天了，全让你未来的姐夫占尽风光了！”
　　萧清晓知道皇兄气闷，便笑了劝道：“皇兄也不必动气了。不过是场狩猎比赛，玩玩罢了，当不得真的。再说了，今年虽是咱们皇家子弟落了下风，明年若还有这样的比赛，可就指不定谁输谁赢了。这局势总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嘛。更何况，那第一名将是阿远的驸马，皇兄的妹夫，这么想来，皇家脸面也不算丢了吧。”
　　“哼。”皇上冷哼了一声，脸色倒也缓和了几分，只是还是有几分不忿：“若是朕上了场……”
　　“那必是皇兄风光无限啦。”萧清晓笑吟吟的说道，心底却有几分可笑，叹这皇兄此时还有几分少年意气。
　　“哎……”皇上挑了挑眉，“看这形势，第一名肯定是谢侍郎的了，这第二名么……估计又是妍儿的弟弟了，第三名……唉……咱们皇家子弟若能争个第三也好呀……”
　　“皇兄何必这么担心呢。不是还有一轮比赛么？”萧清晓伸直了腰，目极之处，萧御闲靠在一棵大树下，似是闭目养神。
　　“这一轮可最是难了。”皇上叹了口气：“朕一会会命人放一只大雕，他们要漫山遍野的寻它不说，寻到了还要射它下来，就更是不易了。唉……”
　　萧清晓凝视了萧御片刻，也跟着轻叹了口气：“如若……他肯卖力的话……说不定咱们就赢了呢。”
　　皇上挑眉：“谁？”
　　萧清晓沉默了。
　　皇上仔细一想，就明白过来，他侧过脸看了看萧清晓，她眉目淡然，似是心中无事。然他明白，她心底终有一抹不该提的牵挂：“唉。阿晓。他向来平庸。你勿多想了。放下吧……”
　　皇上的声音很低，只有萧清晓一人听到，她苦笑了一下，就告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平庸？她从不觉得那个似竹如玉的少年真的平庸；
　　放下？她要如何成全自己心底那一息尚存的固执？

　　第三轮狩猎比赛正式开始了。
　　皇上果然命人当众放飞了一只褐色的大雕，只见那雕眼神敏锐，双爪尖利，高鸣了一声后就展翅高飞了。
　　一盏茶的工夫后，皇上命众多等候在一旁参加比赛的少年们前去射雕。谁先射下此雕，谁便是本场最大的赢家。
　　谢吹凡一马当先，就奔着方才大雕飞走的方向去了。众多少年呼啸着跟随，转眼间烟尘大起，大家纷纷进入山林间，逐渐分散开来了。
　　萧远晴坐在观台上，再看不清心上人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干脆站起身来，远眺山林。
　　萧清晓其实也有几分心急，方才她看萧御的姿势，依旧是不紧不慢，淡然有度，她不免有几分失望——看来萧御此次比赛又是将一贯的木讷做到底了。然而，鹿死谁手尚未分明，她却还不肯轻易放弃。
　　她们身后有几位女眷性子活泼，已开始说笑着打赌到底是谢吹凡还是妍妃的弟弟能第一个射下大雕。
　　“要我看呀，谢大人身手这样好，我赌他准是第一个射下来的！”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羞答答的响起。却被另一个明快的声音笑着打趣道：“嘿！谢大人可是未来的驸马爷，你这般上心干什么？”
　　“去！你别胡说！我可不敢这么乱想！不过是看谢大人身手好，跟你们打个赌罢了！”第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哈，谢大人是咱们帝都双俊之一，自是风姿过人啦！”那个明快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喂，你们看那边，帝都双俊里的另外一位……顾家公子……他一直望咱们这儿看耶？”
　　“真的吗？真的吗？”是第三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在看谁呀……”
　　“嗯……”明快的声音压得低了：“你们说，他是不是在看那楚家的小姐呀？”
　　“哇……”第一个声音低叹：“那楚家小姐可是皇后家的吧？”
　　“啊——难道顾家公子喜欢楚家小姐？”第三个声音一惊一乍，音量不免有些高，令坐在不远处的楚淑瑶微微蹙了蹙眉头，却没有回过头来搭理她们，只是不自觉的偷眼望向顾横管，只见对方果然浅笑着望向自己。她脸不禁一红，急忙掉转头去。
　　那几个女孩子的话语，不仅楚淑瑶听到了，连萧清晓和萧远晴也听到了。萧远晴心思在谢吹凡身上，听到这样的议论先是有几分得意，待得听到最后一句，她微微冷哼了一声，倒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萧清晓却凭添了几分好奇——她还没有仔细打量过楚淑瑶呢。只是看过她几眼。如若顾横管能喜欢她，她倒是挺乐意的。
　　于是，她微微侧首，看向楚淑瑶，那少女正低下头去，两颊薄红。萧清晓一愣，一抬眼就对上了顾横管带着探究的目光，他见她看过来，唇角的笑意更盛，眼神也温柔的多了。
　　萧清晓大惊，这才发现顾横管是越过了楚淑瑶在看自己！
　　她有了几分怒意，急忙转开视线，却见视野的边缘，一个黑点正翱翔而来！
　　“大雕？！”她先怔了怔，然后立刻起身指着远处的那个黑点，激动的对皇上等人说道：“是大雕啊！”
　　皇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个黑点越飞越近，虽仍翱翔在天际，却能辨认出的确是当初放走的那只大雕。
　　“果然来了！”皇上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不禁站起身来想细看到底谁能一箭射雕。
　　大雕正展翅盘旋于观台前的一片空地上，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人一骑、马蹄如飞的冲了过来。那人黑衣劲装，正是谢吹凡！
　　“吹凡！”这下是萧远晴喜不自禁，蹦到萧清晓身旁为谢吹凡加油道：“吹凡！你追到了！你追到它啦！”
　　然而，正在此刻，另一匹浅棕色的马也从林间冲了出来，马背上的少年白衣胜雪，赫然是萧御！
　　“阿御？！”萧清晓又惊又喜。
　　“咦？”这下子她身后响起一片惊叹声，“怎么……是三皇子跟着冲出来了？”
　　“呀……没想到……三皇子骑射也挺不错啊……”
　　“之前都没发现呢……”
　　就连皇上和皇后也都一脸诧异的望着正拉弓搭箭的萧御，觉得不可思议。
　　“这小子怎么就……”皇上惊异不已。
　　远坐在一旁的顾横管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三皇子萧御倒成了凭空杀出来的一匹黑马，立时夺了谢吹凡的风头。他不禁又看了萧清晓一眼，立时又是一惊——他从未在她眼里看到过那样欢喜而欣慰的神采，她那样专注的望着萧御，仿佛他是这开天辟地来唯一的光芒，她早预料到他会这般出彩，而她又是如此为他开心。
　　顾横管不禁皱了皱眉，倒未想过她这般在意这个弟弟。不过，他们毕竟是姐弟，他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将视线转回围场内，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将大雕射下。
　　狩猎场上，谢吹凡专心致志的拉起了弓，他用眼角的余光瞟到萧御，不免也有几分惊讶。今天狩猎了这么久，都没见这位三皇子有什么大动静，如今却能跟他一起追到这只大雕，可见其眼力、听力还有经验都是不可小觑的。
　　“深藏不露啊……”谢吹凡冷笑了一下，然后迅速放飞一箭。那雕迅敏，侧过身就躲掉了。
　　谢吹凡是狩猎老手，他微微眯了眯眼，沉着冷静的再次拉弓，这一箭带着破军之势直往大雕的脖颈上去了，是势在必得、一击毙命的凛冽。
　　然而，萧御的箭也在顷刻间射出，不同于谢吹凡的是——萧御是两箭齐发，一支箭在半空中追上了谢吹凡的箭，一下子将其打偏了；另一支却斜斜射入大雕的腿根部位，连带伤到了它的翅膀，大雕吃痛，翅膀又受了伤，哀鸣着落了下来。可是，所有懂得狩猎之道的人都看得出，萧御算是救了此雕的命，他这一箭，顶多是重伤了大雕。而方才谢吹凡那一箭若是中了，此雕必然毙命。
　　谢吹凡眼看着自己的箭被打歪，不忿之余不免感叹这个一贯儒懦的三皇子居然有这等骑射工夫。他眼看着萧御纵马捡起大雕，却无法多说什么，这是自己技不如人，他心底有再多疑问和不甘愿都得悻悻作罢。
　　“赢……赢了？萧御赢了？”萧远晴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御，脸上一直为谢吹凡准备的笑容和一时而来的变故让她的表情融合的非常怪异。
　　“居然是这小子赢了！”皇上一拍手，欢喜却也只有六成。还有四成是心底的惊叹和一丝小小的惶恐。
　　——这个弟弟，远不可小觑！这是多少年了？他在狩猎场上从不曾出彩过。可是方才那二箭齐发，在懂得狩猎之道的自己眼里，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会的功夫！而让他惶恐的不仅是他的优秀，还有他能深深将自己的能力隐藏起来的坚忍。
　　——可是……
　　皇上心里又充满了疑惑——萧御明哲保身做木讷平庸都这么多年了，是什么让他愿意在今日小露锋芒的？
　　他眼皮子一跳，不禁转了个脸去看幼妹。
　　只见萧清晓一脸惊喜，那笑容竟是他久违的灿烂。
　　皇上心下一软，感叹道：“罢了……到底还是为皇家挣了脸面啊……”
　　楚皇后在一旁听了，虽惊讶却也是欣喜，她还惦记着妹妹的事情，便道：“未想到三殿下的身手这么好。之前倒是臣妾看走了眼……”
　　“何止是你？”皇上冷笑了一下：“朕不知看走了多少年……”
　　他二人正说着，萧御已提着奄奄一息的大雕走近看台，单膝跪地不卑不亢道：“臣弟参见皇兄。大雕在此，请皇兄核对。”
　　皇上吩咐钱顺前去查看了，然后大笑道：“好！好好！皇弟真是出人意料啊！来人呀，赏！”
　　因着这最后一场比赛艰难，最考人狩猎功夫，是以赏赐也最是丰厚。
　　钱顺忙不迭的高声报着赏赐的数目，一面小心的窥测着皇上的脸色。他看上去虽是高兴，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欢喜，反倒有些担忧。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在满场惊羡的目光中，萧御沉着领赏，大方道谢。然而在起身的霎那，他还是不自觉的朝萧清晓看去，见对方一脸欢喜，他也忍不住淡淡的扬起一抹微笑，然后垂下眼眸，低声叹了口气。
　　谢吹凡就站在他附近，他毕竟是前两场比赛的赢家，理应重赏。可是这最夺人风采的一场比赛，他竟输了，作为一个一贯争强好胜的武将，他心里难免有几分郁闷。听得萧御的叹息，他不禁蹙了眉，有些不客气道：“三殿下如今风光满场，还有什么不满呢？”
　　萧御平静的看他一眼，并未动怒，只答道：“只是一场狩猎比赛，若论风光，还是谢侍郎连赢两场来的鼎盛。”
　　谢吹凡一愣，他有些弄不明白这三皇子的心思——看他一脸淡然的模样，不会是乐于出风头的人。而且，这么久以来，他从来就没有出彩过，今日到底是为何？他要一鸣惊人？难道仅仅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萧清晓望着萧御，心里同样复杂。
　　她和她的兄长一样，也在揣测他的原因。只是，对于萧御的出彩，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单纯的欢喜。如萧远晴对谢吹凡，是因为心上人的厉害而心生的快乐。

作者有话说

　　已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