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里兰塔之歌》扎姆卡特

2、第一部 第二章

　　下一秒，麦斯的拳头不偏不移地击中青年的脸。

　　狩猎人们瞪大眼，换作青年将麦斯击飞，或者逃离麦斯的进攻，都不会让他们这么惊讶。莫非真是看走眼，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是不识好歹的平民当作了绝世高手？

　　唯独麦斯不这么想，出拳的刹那，他脑中警铃乍响，果然，嗖的一声，拳头穿越了青年的脸部，握着银竖琴的右手也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残像！”除了肯以外的四个狩猎人失声而呼，肯大喊：“麦斯！小心上面！”

　　麦斯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狩猎人，一击不中，右爪变掌拍打树干，试图稳住身体，但他的努力碰上拥有“残像”级速度的对手，注定是徒劳的。

　　早在肯喝破前，青年就出现在麦斯上方，看起来就像身体骤分为二似的，接着，他左手一捞，拽住麦斯收势不及的左臂往里一扯，同时屈起一只膝盖，咯一声闷响，狩猎人的颈骨折断了。受此重创的麦斯哼也哼不出一声，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咚！失去意识的狩猎人和青年相继落地，却只响起一记碰撞声。包括刚才退敌的手法，青年的一举一动都像没有体重般轻盈。他落地后，眸光一扫，在每个人脸上溜了一圈，瞧得他们心头一震，最后确定肯是首领，就锁定他不再移动。

　　“干嘛无缘无故朝我攻击？”

　　青年开口道。语意虽不悦，声调却没有起伏。

　　众人完全怔了、傻了，这人在说什么啊！？不是他先用琴声挑衅，后来又对他们礼貌的对应不屑一顾？他们的攻击基于以上两点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无缘无故”吧！

　　而且他的声音……先前听这青年唱歌，还以为他说话应该和歌唱一样，是丰润略带沙哑，充满磁性饱含情感的音质，不想此刻听来，竟然这么冷冰冰的，绝非装酷的冷硬，而是真正不带一丝情绪，彻底漠然的嗓音。明知不可能，众人还是不由得怀疑那天籁般的音乐是否出自眼前这冰雕水晶似的青年口中。

　　不过，最让人摸不透的还是这青年的言行，狩猎人们觉得拜这个莫名其妙的歌手所赐，他们一生所有的困惑都集中在今晚了。

　　依然是肯开口，然而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走！”

　　残像加上魔曲，狩猎人的首领判断正面对敌胜算不大。要封杀大陆第一与魔法的[瞬移]齐名的超神速[残像]，光凭五个狩猎人力有不贷，如果对手再弹起那恐怖的魔曲，就什么戏也不用唱了。今天就暂且撤退，反正目的也达到了——他决定日后讨回这场子，使了个眼色给卡玛。

　　“啊啊啊——”

　　卡玛会意，撕下男孩两片羽翼夹在腋下，动作狠辣无比，摆明了想抢在青年反应过来前下手。肯一声呼啸，塔尔和罗恩分别从两边扶起麦斯朝巷外冲去；肯则携同卡玛和琳加跃过围墙。

　　那青年眼睁睁看着五人离去，没有阻拦，连之前看到卡玛那么狠毒的举动也毫不动容。五个狩猎人看在眼里，疑云更深。

　　男孩惨叫过后，像全身的力气被抽空般，直挺挺躺在地上再无反应，背上两道长长的伤口血如泉涌，加上之前被放掉那么多血，长期逃亡的疲惫，他已然奄奄一息。

　　青年朝肯三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浮起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又恢复面无表情，背转身走开，竟不向地上的男孩顾上一瞥。

　　“咳！唔…咳咳！你……”男孩抽动了两下，满是血迹的小小身子往前挪了一小点距离，颤巍巍地伸出手，“你…求……”

　　“对不起，我不想管闲事。”

　　清朗的话语，静夜中听来，宛如水晶般剔透无瑕，却也冰冷无限，充满一切都无所谓的空茫。

　　沾满鲜血的小手仍是执着地抓住他，男孩抬起血迹斑斑的脸，一字一字道：

　　“求…求…你，杀…杀了……我！”

　　语毕，那只小手像完成任务般无力地垂下，在青年雪白的衣摆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青年微微一怔，左手无意识地拨弄琴弦，状似委决不下，半晌，他修长的手指一溜琴弦，轻声道：

　　“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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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斯嘉大陆除了四大强国：奥斯曼、坦帕斯、柔兰和普雷尼亚，多的是分散于各个角落的公国联邦，其中又包括了无数领地村庄，库克尼就是最不起眼的小村落之一。民风纯朴，全村除了一家酒馆天天晚上营业，没有别的夜生活。而且一到下午七点，就基本看不到什么灯火了。

　　这家酒馆的名字叫作[怪人之家]。

　　吱哑！两扇和普通人胸膛齐平，却只到来人腰部的木门发出抗议声被推了开来，再往前走是几串珠帘，所以酒馆里头的喧哗、劣质烈酒的气味和汗臭一股脑扑上来人的脸颊。

　　“我回来了。”

　　“呀，回来啦，罗里兰塔！”

　　一个穿着服务生衣裳的娇小少女正好站在左近，听见了青年的招呼，她转头朝柜台喊道，“老板，罗兰回来了！”

　　青年摇摇头，抖开微乱的银色长发：“今天不要酒了。”

　　“老板，罗兰说他不要酒！”

　　“啐！早说嘛，枉我特地留下一杯水晶蓝！”柜台传来一阵咕哝，声线低而沉，属于成年男子。两个酒鬼马上缠上去软磨硬施。少女笑嘻嘻地道：“老板抱怨你给他找麻烦呢！”

　　时钟刚敲响十二点，正是怪人之家一天里最热闹的时段，两人的音量都不大，却将彼此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维妮！维妮！”好容易赶走醉鬼，老板吆喝道，“快工作！别偷懒！”

　　维妮嘻嘻一笑，偏头朝罗里兰塔挤了挤眼：“我去工作啦，桑在楼上，你怀里的‘东西’，快让他处理一下吧。”语毕，抱着空托盘熟练地闪避不时从两边伸出的色手，悠然走开。

　　虽然满好奇一向以冷淡无情闻名的[魔曲师]罗里兰塔何以突然捡了个流浪儿回来，但不干涉同伴的私事是怪人之家的规矩，维妮也就不问。

　　角落一个黑衣人招手要她过去，维妮快手快脚地分送完几桌的啤酒，小跑步过去：“什么事，米亚？我很忙啊！”语带薄嗔，表情却是相反的爽朗俏皮。

　　“你看到了吧，罗兰带回来的人？”米亚尾随的视线因魔曲师走进转角收回。

　　“我没看见他脸，他身上包着罗兰的斗篷。”更不得了了，罗里兰塔竟然连衣服也舍得送人了，“不过，他应该受了伤。”维妮想起斗篷下露出的小片褚色衣角，那是干涸的血色，她的神色凝重起来。

　　“他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可惜血腥味太浓了，我暂时不能确定。”桌后的男子身穿黑色的剑士服，腰佩黑色的大剑，磨损多处的黑布披风直披散到地，颇有几分传说英雄的气质，但他的五官却非常清秀文弱，忽略他沧桑深邃的眼，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乔装打扮的世家子弟。

　　维妮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罗里兰塔。

　　“是吗，也许是他很多天没洗澡，才多少有点异味吧。”

　　米亚的脸差点滑落和桌面来了个亲热的“Kiss”。

　　“拜托~~那种味道只有你会去注意吧！”

　　“你别再担心了，米尔维亚，我知道你的鼻子很灵，但罗兰不会乱来的。”

　　“是吗？”魔剑士微微一笑，轻声道，“怪人之家除了贝贝，就属他最会惹麻烦了。”

　　而他嗅到的味道，名字正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