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八回 死局 ...
-
却说刑部侍郎许昭重新坐回公案之后，看着堂下带伤跪着的白小棠和杜羲和，再偷偷侧目扫了一眼端坐在一旁垂眸呷茶的魏王澍，只觉得背后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半儿。
方才被命令施刑的一个差役尴尬的看了看白小棠，进退维谷地小声请示：“大……大人，还掌嘴么？”
许昭虚空的手指抽了抽，视线随之停留在了静静躺在地上的签子上，试探性的揣摩了一下魏王澍的心思，硬着头皮道：“签子落地，岂有收回之理，还不行刑！”
差役们得了指示，将小棠的双臂反扭，仿佛擒着一只随时会逃脱的鸭子。领头的扬起粗壮的胳膊和满是老茧的手带着呼啸的风声，奔着小棠的脸就掴了下去。只听得“啪啪”两声，小棠原先粉白的小脸上立时多了两个若隐若现的红手印，一缕殷红的血从紧抿倔强的嘴角缓缓溢了出来。
领头的掴完两掌，回头去看许昭。
许昭冷冽的一笑：“继续！”
杜羲和闻言，心上猛地被抽紧了一般，方要开口，就看见一旁安坐的魏王澍向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难道是要他看着小棠被许昭的酷刑折磨作壁上观么？
只在他愣神的须臾，领头的差役公报私仇的连续几掌掴了下去，小棠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嘴角的血也控制不住滴下地来。
杜羲和忍无可忍将眉一横：“够了！许大人，你有什么招数冲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女儿家！”
许昭一抬手示意行刑的差役住手，继而接过话头道：“杜公子既然如此爱惜仆从婢子，何不原原本本痛快的招认罪状，也免得你主仆受此皮肉之苦。”
“许大人痛快的问，我自然痛快的回禀。”杜羲和不卑不亢。
“那好。”许昭屏退了行刑的差役，正色道，“本官且问你，案发当日，你是如何进的太平观？又是如何见色起意，对两个宫中的内人行凶的？”
“案发当日，我因为醉酒，被朋友送至太平观舍妹处安顿醒酒。一夜深醉不省人事，一觉醒来时，人已经在案发现场，当时两个宫中内人已经被杀，至于说我见色起意行凶□□，纯属他人的无稽之谈。”
“这么说，你是借醉酒行凶逃脱罪责了？”许昭冷笑。
“许大人硬要这般栽赃，杜某又能怎样？”杜羲和早已认定了许昭必置自己于死地，索性也不多做辩驳。
“栽赃？”许昭轻哼一声，“说本官栽赃于你，你且拿出证据来给自己洗冤看看。”
杜羲和启开双唇便待反诘，小棠却挣扎着先说道：“你要证据却也不难。当着魏王殿下的面，你将两具宫中内人的尸首抬到这大堂之上，我验予你看。”
“就凭……”许昭一拍惊堂木喝道。
“许大人，”魏王澍适时开口，侧目浅笑，“既然这姑娘敢夸如此海口，你何不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许昭一口气给憋了回去，悻悻吩咐左右：“来呀！将被害人尸首抬上堂来！”
几个差役应命下去了，不一会儿便抬了两具尸首到了大堂之上，安置于地，又躬身退了下去。
这半热不热的天气，尸体的腐臭之味已经开始蔓延开来，堂外的风将尸臭一股脑儿吹向了端坐案桌之后的许昭，许昭差点一口气抽不上来，倒将下去，碍着魏王澍在侧，只得用手掩住鼻子闷声道：“被害人尸首已经呈堂，你验来予本观看。若敢砌词狡赖，本官定不轻饶。”
小棠瞥了一眼一旁的尸体道：“我要动手，怕大人你回头又生出事端，不如让仵作动手，大人和殿下近前来亲自查看。”
许昭将眼一睖，呵斥的话尚未出口，就看见魏王澍已经站起身来，只能顺水推舟：“也好，传仵作来。”
仵作应命而来，将一应工具铺陈好了，许昭和魏王澍也应言到了尸首周围。
小棠有条不紊的道：“请大人和殿下细看两个被害人的颈部刀伤。”
许昭草草眯着眼睛扫了一下，怪声怪气道：“刀伤割喉毙命，难道还能有错不成？”
“的确是刀伤割喉。”小棠点点头，“之前仵作的确没有验错，刀伤割喉是两个被害人的致命伤。”
“白姑娘想说什么？”魏王澍不很明了她的意思。
“但是之前不知是仵作忽略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粗略一观，并未细察。殿下请仔细看一看刀伤的伤口，是否左宽右窄？”
魏王澍依言倾身下去细看，眉头不由得深锁，犹豫了一下：“白姑娘，你大约是记错了。”
小棠闻言，顺着魏王澍的视线向尸体脖颈的伤口看去，顿时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如果说，眼见真的为实的话，那么眼前的事实未免诡异的太过了。
两个尸首的伤口已经从上一次看到的左宽右窄，变成了右宽左窄，整个尸体周身被一袭浓厚的妖气所笼罩，分明是被人施下了障眼法。区区的障眼法对于小棠来说，并非难事，可是眼下她身中蛊毒，法力无法施展。而眼前的凡人们笃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看似简单的障眼法，却成了无法逆转的呈堂证供。
“事实放在眼前，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尽管拿出来！”许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棠已经煞白了的脸，言语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魏王澍适时开口道：“看起来这两个宫人的确死于割喉，不过，许大人如何认定就是杜公子所为？”
“殿下有所不知，据下官勘察得知，被害人的伤口却是右宽左窄，只有用左手行凶，才能造成这样的创伤。而杜公子的右手因与人械斗残废，根本不可能拿得起任何东西。如此推理的结果，想必不需要下官为殿下说明了吧？”许昭陪着笑，向着魏王澍一礼。
魏王澍本还想争辩什么，可是铁证几乎不容推翻的放在他的面前，就算他心中仍有疑惑，再如何想偏袒杜羲和和白小棠，也实在找不到足以与之抗衡的理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局么？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结果么？
“杜羲和，”许昭三步并两步回到了座位上，用力一拍惊堂木，断然高喝，“还不从实招来，你究竟是何时动了杀机又用何种方式潜入被害人房中，并在□□不成的情况下，残忍的将被害人杀死？”
杜羲和冷笑道：“大人都已经认定我杀了人，证据也这样明白的放在面前，案情杜撰的又是天衣无缝，还需要我招认什么？”
许昭被他一句话噎得脸上一僵，嗓门又提高了八度：“你这是认罪的态度？”
“大人以为呢？”杜羲和蔑视地扫了许昭一眼，硬是把许昭十足的官威当做垃圾扫到了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
“就算你拒不认罪，单凭这些证据，依照大梁律，你也是死路一条！”
“杜某贱命一条，死与不死，原没什么要紧。”杜羲和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小棠，眉头一展中带着解脱的快意，“这小妮子救主心切，却也并未造成什么祸患，大人何不网开一面，所有的罪责，杜某一身承担。”
“一身承担？”许昭似乎对他幼稚的“慷慨”不屑一顾，“□□宫人，已是灭九族的罪，幸亏你父亲有先见之明，已经与你断了父子之情，才免去家门不幸。如今又用残忍手段杀害宫人，还让婢女潜入太平观盗取尸体毁灭证据，自己罪加一等尚且不够，还想救别人，真是痴心妄想。你们主仆合谋染指内廷，一个犯案，一个妄图销毁证据，罪大恶极！依照大梁律，二犯斩立决，主犯传首九边，暴尸三日，有敢于敛葬者同罪并诛。来呀，把犯人押下去，三日后行刑。”
许昭这里连数落带判决，行云流水的不打一点磕巴，好像事先演习好了的，早已经驾轻就熟。于是乎，洋洋得意的带着胜利者的笑容，看着差役们一窝蜂地涌上前去，不由分说的将两人拖拽了出去，嘈杂的脚步声惊得院子里的飞鸟扑棱棱乱撞。
“许大人，犯人还没画押，你怎可如此草断？”魏王澍来不及阻止，沉下脸来看着许昭。
许昭神情一转，陪着招牌样的笑容，将一旁师爷誊录好的案卷捧到魏王澍面前亮了一亮：“大梁律明文所载，遇到人证物证俱全，切勘察无误，犯人却抵死不画押伏罪的，可以以人证物证代替最终画押结案。殿下如果不信，可以去调看大梁律的法条。这案卷下官整理好了，自会派人送到殿下府上，请殿下批示勾决。”
“你……”魏王澍憋了一口气，却理屈词穷，无法辩驳。
许昭看到魏王澍在他面前吃瘪，神色飞舞的更加跋扈嚣张：“殿下要是觉得下官草率，无法批示勾决，下官只好请人快马将案卷送往前线，请陛下圣裁。”
“许昭！你好大的胆子！”魏王澍忍不住大怒，拍案呵斥。
“君明则臣直，陛下英明，才有下官这样的直臣啊。”许昭虽然颔首谄笑，满带吹捧的言辞间，却是赤裸裸的嘲讽。
魏王澍怒不可遏，一时又无法扭转乾坤，狠狠拂袖，快步出了刑部大堂。
这一局死棋当真走到尽头，回天无力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杜羲和是被冤枉的，可是现在的人证物证都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着，自己完全掌控不了。许昭胆敢如此嚣张，无非是授意于王贵妃，仗着有王贵妃做靠山，为王贵妃扫除眼中钉罢了。
翻身上马，他的意识仿若离开了他的躯壳一般，在空中飘飘忽忽，彷徨着没有去处。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贵妃为何要跟一个几乎被全京城人唾弃的赌棍杜羲和为难，非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呢？是为了剪除杜家的羽翼，削弱杜时绅在朝的势力，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热衷于权力的争夺了？
记忆里，那善良仁爱的王贵妃已经变了味道，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他居然想不起来。
就在他纠结于自己的记忆疏漏之时，□□的坐骑一声嘶啼，直立起来，他本能的抱住了马脖子，才得以安然无恙。
耳边侍卫高喝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何人大胆！敢拦阻魏王殿下的去路！”
他抬眸定睛去看时，只见侍卫们护卫在前的交错身影间，一个蒲柳样的清瘦书生横臂拦在了面前，无惧无畏的大声道：“草民贺兰怀卿，求见魏王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八回 死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