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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戳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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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院里咻然一静。
四周树木繁茂,翠绿的枝丫摇曳晃动。
玉牌里的林澄,透过灯光看着忽然调转回头的下人,溢着微粉的手指抓住泛着褶皱的衣角,下意识放轻呼吸。
生怕被人发现了。
有风从敞开的木门吹进来,呼呼地在屋内回荡,无端生出几分刺骨凉意。
盛秦衍微微抬起头,乱发下深黑的眼睛径直朝下人看过去,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下人并没有察觉到,他闻嗅着空气里的甜香,脸色涨得通红,眼里闪烁着淫‖邪的光芒。
淮河花楼里的容色冠绝盛京,他曾有幸目睹过楼里的娘子游街。
车载美人,长街十里,都是美人身上的脂粉香气。
他立在街头,从此,夜夜抱着美人香入梦。
偏院里的香气,比之美人香,竟还要吸引人。
不仅香,还诱人。
闻上一点儿,就能让人浑身血液蹿腾,燥热不已。
下人脸上流出露骨的痴色来,痴痴地深吸了两口气,兴奋的喘息声落在屋内,异常清晰。
林澄轻轻皱了皱小巧的鼻尖,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些不适。
像是被人冒犯了一般。
“简直比淮河花楼里的花魁娘子还要勾人。”下人惊叹着。
眼珠子快速转动,在屋内找寻起来。
然而,下人将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盛秦衍端着碗,静静地看着下人的神情从急不可耐变成气急败坏。
“小畜生,你看什么看?!”
下人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胸口翻腾的火不上不下的,憋的浑身难受。
不过是个盛家厌弃的废物,能懂什么?
要不是盛家主下了命令,不能让小畜生出差池,他一定要教小畜生好看!
晦气的“呸”出口唾沫,下人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偏院。
没了灯笼照明,屋内又暗了下来,盛秦衍靠着床榻的身影模糊不清。
他垂下眼眸,幽深的瞳仁晦暗不明。他放下食碗,摊开掌心。
先是柳明安,再是盛家的下人……玉牌里的活物,倒是出乎他意料的会勾人。
淫‖靡的,污秽的,这些人眼里都藏着一大片混浊又赤‖裸的欲‖望。
盛秦衍前世专注修行,对于儿女私情,一向敬谢不敏。
直到飞升成仙,他的元阳都还没有失,一直是孑然一身。
小时候娘亲倒是口头与人定下过一门亲事,可后来也被对方退了。
在仙门大会之上,当着仙门百家的面,销毁定亲信物,将他羞辱了一番。
想到这里,盛秦衍眸色冷了下来,思绪岔了一下。
说起来,娘亲的玉牌好像就是定亲信物。
盛秦衍指腹滑过玉牌边缘,忽然开口说道:“你一直都这么会勾‖引人吗?”
“?”
盛秦衍又在和谁说话?
林澄不明所以地仰起头,宽大T恤松松垮在他纤薄的身体上。
被衣服摩擦出的红印,遍布在他白皙的肤肉之上,青涩又纯情。
他就像是一只天真懵懂的小奶猫,被放在玉牌里,细细温养着。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娇弱。
偏院寂静,远处天边,天光划破阴云,几缕亮光流泻进偏院之中。
玉牌浸润在微光里,莹莹生辉,残缺的断面处闪过一缕流光。
盛秦衍声音淡淡,幽深的黑眸看不出丝毫情绪:“躲在玉牌里,也要用香气引诱人。”
什么躲在玉牌里,玉牌里除了他之外,哪还有其他……
林澄愣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盛秦衍不会是在对他说话吧?
生下来就带病,林澄周围的人都顾虑着他的情绪,尽可能不刺激到他,言辞总是温和。
林澄没听过什么不入流的话,可不代表他听不懂。
盛秦衍话里无端的冒犯,让他还没褪下去多少的羞意,又卷土重来。
林澄蜷缩起如玉般的脚趾,晕着红意的眼睛又弥漫起水雾。
盛秦衍怎么这么坏呀?
明明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却能说出这么、这么羞辱人的话。
林澄强忍着泪意,贝齿咬住饱满的唇肉,没有出声。
他很想反驳盛秦衍,可他在玉牌里,盛秦衍根本听不到。
……对呀。
他在玉牌里,玉牌联通外界,他可以看见外界,外界却看不见他。
盛秦衍怎么会和他说话?
盛、盛秦衍这是发现他了吗?
林澄呼吸一滞,顷刻间,全身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眉眼湿漉漉的,大气都不敢喘。
他指尖细颤,屏着呼吸去看盛秦衍。
玉牌平摊着,盛秦衍低下头,一撮撮的发丝垂下面门,正好能看到他的眼睛。
幽沉深邃,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犹如俯视众生的神祇,冰冷且漠然。
没有半分七岁孩童的影子。
目光穿透玉牌,精准的落到他的身上。林澄甚至觉得,盛秦衍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但是,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主神先生叮嘱过,不能让任务对象发现他的存在,否则他会很危险。
想起新手系统操作指南上规定的条条款款,“强制抹杀”几个字灯幕表演似的,在林澄脑中亮起又熄灭,亮起又熄灭。
林澄慌乱起来,软白的小脸上的血色褪尽,整个身体害怕的不由自主的细细颤抖着。
盛秦衍却不放过他:“你不反驳,是不是代表,我说的都是对的。”
……才不是。
他除了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和林父林母,陌生人总共也没见过几个,何来谈勾‖引?
林澄吸吸鼻子,委屈极了。
包裹在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地流了出来,滚落雪白的面颊,在满是红印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湿漉的水痕。
他眼皮红红的,每一次轻颤,都能让人呼吸急促。
可林澄毫无所觉,他的心神都被巨大的害怕攫住了。
盛秦衍真的发现他了。
他会被强制抹杀吗?
强制抹杀,是死亡的意思吗?
他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灵魂体,灵魂还能再死一次吗?
林澄不确定,会怎么抹杀他,他也不确定,反正总不能是盛秦衍来抹杀他。
一个七岁的小朋友,能做什么?
但是他怕疼,很怕。
回忆起每次发病的时候,渗入骨子里的疼痛,林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躺在病床上时的感受,死神的镰刀悬挂在他的头顶,随时准备落下来,而他却无能为力。
林澄六神无了主,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能不能、能不能不抹杀他啊?
而且,小朋友该怎么办?
盛秦衍话说得……不太好听,可是林澄自认为他年纪比盛秦衍大,他不会真和盛秦衍计较。
在这几天里,林澄好几次见到盛家下人欺负小朋友,他要是不在,还有人给小朋友送吃的吗?
林澄清点了下他的全部身家,就剩奖励的二百多积分,能买的东西……只有糖果。
想起盛秦衍吃糖果时面无表情的脸,林澄又没了底,小朋友好像不喜欢糖果……
“对不起啊。”林澄小声说。
他能留给小朋友的,好像只有糖果了。
林澄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系统商城,用剩下的积分连着买了几十份糖果,一股脑送出玉牌空间。
几十份糖果凭空出现在屋中,小山似的堆在面前,饶是见惯了修真界奇人怪事的盛秦衍,也怔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这算是……在讨好他吗?
盛秦衍压下眼,这一次,他离得近,玉牌里的溢出来的香气几乎都扑在了他的脸上。
甜腻的,芬香的,还裹挟着一股淡淡的潮湿之意。
润润的,温温的,就像是……
盛秦衍捏着玉牌的手指动了一下,就像是玉牌里的活物……哭了。
最后两个字闪过脑海,盛秦衍呼吸陡然沉了沉。
他沉默地坐在原地,良久之后,翻起手腕,找到昨天撕开的伤口,张开嘴巴,一口咬了下去。
牙齿刺破皮肤,顿时,鲜血顺流而下,对着玉牌浇灌下来。
浓稠的血液宛如艳色的帘幕,铺天盖地的吞噬玉牌的断面,断面处一片鲜红。
林澄被吓住了,抖着嗓音,软软的轻喘着,一动不敢动。
他听到盛秦衍的声音传进玉牌空间里来:“别哭。”
新阳从层云后升起,越来越多的光线攀爬进偏院中,屋内跟着亮了起来。
空旷的屋子里,浑身脏污的孩童坐在床榻边,面前放着一个空了一半的碗,和几十个包装奇怪的物什。
他一手拿着玉牌,一手横举在半空之中,腕上鲜血一滴滴往下滴落,尽数落在玉牌之上。
盛秦衍低下声音:“方才是我不对。你不是喜欢喝我的血么?我喂你喝我的血,你别哭。”
他又不是精怪,怎么会喜欢喝人血?
林澄不知所措地僵着身体,鼻头红红的,盛秦衍是在向他道歉吗?
忽然之间,林澄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玉牌断面被血色遮掩住了,林澄看不到盛秦衍的神情。
他软着嗓子,焦急地催促:“我不喝的,你快止血呀……”
盛秦衍自是听不到的,缓着声说道:“以后,不必再给我送吃食。”
系统商城一周的体验快结束了,林澄便是想送也送不了。
“……好。”林澄软软地应着,红着薄嫩的眼皮,盯着被血遮盖的断面。
盛秦衍又说道:“过两日要去长生门。长生门不允许任何精怪踏足,你小心些,别被他们发现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