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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谈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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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的发病时间比上一次还要长。
林澄意识起起伏伏,脑子里像是蒙上了层纱,昏昏沉沉的。
身上无一处不痛,碾压着神经,一寸寸冲击着他的神智,绵延不绝。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向他逼近过来。
林澄本能觉得危险,他很想避开,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眼皮重的怎么也睁不开。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入侵的灵气驱逐开在他周围的白雾,将他从头到脚笼罩起来。
没了白雾遮挡,少年的影像纤毫毕现地投映到玉牌表面上。
入目就是一大片雪白的皮肉,少年被奇怪服饰包裹下的身体白得晃眼,各处关节上透着青涩的粉意。
少年眼角挂着湿漉泪痕,白嫩眼皮通红一片,整个人就像是被玩坏的精致玩偶娃娃。
客栈厢房里,陡然一静,空气也瞬间凝滞了下来。
外面听不到玉牌空间的任何声音,可柳明安屏着呼吸,眼睛怎么也移不开。
他死死盯着玉牌里的少年,捏着青玉扇的手用力到青筋根根暴起。
“封修士。”柳明安出声,嗓音是意料之中的干哑:“你说他是……精怪。可是妖么?”
封城专注施法,没有说话。
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到少年的脸上,眼里闪过一阵恍惚。
“不是。”半晌,封城开口,温润声线带着几分沙哑的低沉:“但他也不是人。”
这一点,封城很确定。
他的灵力从少年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活人该有的气息。
柳明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妖,不是人,那么便是……鬼?!
他脑海里骤然闪过李逢说的话,小畜生院子里的鬼,莫不是指的就是这个少年?
李逢没有胡言!
冷汗顷刻浸透柳明安的脊背,他神色骇然,下意识往后倒退,要远离玉牌。
脚下不慎撞到圆木凳,哐当一声闷响,又让他停了下来。
不对,柳明安虽然没见过鬼,可灵异志里的鬼都是凝聚怨气而成,面目可憎,远不似这般……
柳明安视线转向玉牌,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喷薄了开来,鼓点般的心跳重重跳动在胸口。
他一字一句:“修士一惯擅斩妖除魔,封修士你可能捉拿玉牌里的精怪?”
封城抬起眼,眼瞳乌黑,好似聚着一团浓郁的墨。
柳明安有种被看穿的错觉,略显狼狈的别开了脸。
然后,他听到封城道:“可以。”
话音落下,封城变换手中的术决,不一会儿,笼罩在少年周围的灵气像是有了生命般,飞快凝聚到一起,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白色链条。
链条翻滚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少年的四肢缠绕过去。
成了!
柳明安张着嘴,大口喘‖息着,双目猩红,带着狂热的欲‖念。
脸上的笑容还未展现,又转眼僵住。
链条没有捆绑住少年,而是……从少年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柳明安满脸错愕。
封城亦是诧异地怔了怔,少年……没有实体?
封城沉吟,眼底的墨翻滚着,片刻,他并拢五指,以手为刀,划破施法的手掌。
“封修士!“柳明安大惊:“你这是作甚?”
封城引着鲜血,融进灵力里,一并注入玉牌:“他是灵体,普通的方法无法捕捉。我的精血经过锤炼,至纯至阳,蕴含着强大的灵力,凡是生灵,都躲不过去。”
似应承他的话,混着精血的灵力进入玉牌后,迅速附上链条。
白色链条闪烁着血红的光芒,再次向少年缠上去。
这一次,成功了。
链条缠绕上少年指尖,顺着莹润的指骨往上攀爬,从手腕处开始,一圈圈缠绕上少年白皙的肤肉。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少年的鼻腔。
林澄闭起的睫羽不安地剧烈颤动着,犹如受惊的孱弱蝴蝶,无措地扇动着翅膀,想飞又飞不起来。
身上传来的束缚之感,让他慌乱不已。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林澄害怕极了,他拼了命地想要醒过来,可身体背离他的意志,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微红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动着,可就是睁不开。
情急之下,他鼻音一重,小巧的喉结动了动,无助地呜咽出来。
他的呜咽声很小,单薄的胸膛轻颤着,瓷白的皮肤缓慢出现一层薄薄的淡粉。
缠到少年小臂的链条咻地顿了顿。
封城长身而立,蓝色衣袍温润如玉,一瞬不瞬地盯着玉牌,眼眸幽怖,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链条调转方向,退回到手腕处,尖端软化,贴着少年雪白的肌肤摩挲起来。
像极了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捏着少年细腻的肤肉揉捏般。
少年指尖无意识蜷了蜷,溢出几分微粉。
他张着唇,呼吸开始变快,饱满的唇肉又红又艳。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林澄慌乱地在心底呼唤着,绷紧粉嫩的脚尖。
细痩的脚踝之上,艳丽的一圈红在无人察觉之时亮了亮。
紧接着,缠绕在少年身上的链条,像是被什么屏障阻隔了一般。
链条转瞬之间,化作齑粉。
玉牌之外,封城脸色一变,手撑着桌子边缘,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
与此同时,盛家柴房里。
趴在柴堆上奄奄一息的孩童,睁开了眼睛。
盛秦衍浑身几乎没一处好肉,鲜血渗透衣服,一滴滴滴落到柴房积满灰尘的地面上。
盛秦衍却看也不看一眼,他咬着牙,费力的撑着身体坐起来,抬起手摸向胸口,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
不等盛秦衍弄明白这种感应是怎么回事,柴房门被人推开,四个下人簇拥着衣着华贵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背对着门,面容有一半模糊在阴影,露出的一半,与盛秦衍有几分相似。
盛长明沉沉地看着盛秦衍,眼里是毫无遮掩的嫌恶:“命倒是硬,这都死不了。”
鸢娘生下盛秦衍之时,盛长明正和官家小姐情深意浓。
鸢娘产子险些丢掉性命,他没有来看一眼。
得知盛秦衍没有修行天赋之后,便将娘俩遗弃在盛家偏院里。
鸢娘死后,他又将盛秦衍驱赶至后院,任由他自生自灭。
七年以来,这是盛秦衍第二次见到他的亲生父亲。
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要他去死。
前世,这句话几乎将盛秦衍打入深渊。
他不明白,盛长明为什么宁愿喜欢和他没有什么血液关系的盛泽宇,也不喜欢他。
如今重来一世,盛秦衍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厌烦。
盛秦衍知道盛长明来的目的,想让他也拜入长生门——不是让他去修行,而是让他去当盛泽宇的容器。
自从盛泽宇被收入长生门,两年以来,明流都在为他调理身体,为洗筋伐髓做准备。
但洗筋伐髓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尽弃,比同废人。
他是盛家为盛泽宇做的最坏的准备:如果洗筋伐髓失败,长生门助盛泽宇夺他的舍,盛泽宇用他健全的身体活下去。
无论失败与成功,盛泽宇不会有半分损失。
至于他,盛家谁会在乎?
盛秦衍眼睛暗下来,原本就极为深沉的眼神,像是深不可见的寒潭。
若是林澄在此,势必会被吓得眼皮发红,不敢动弹。
“有事?”盛秦衍头也不抬地问,看也不看他一眼。
盛长明脸庞微微扭曲,这是儿子对父亲说话的态度?!
不知礼数!
可想到他来柴房的目的,盛长明又将胸膛里翻腾的怒火和厌恶忍了下来。
“你收拾一下,三日之后,去长生门修行。”
盛秦衍不置可否。
杂乱的头发遮住他的脸,身上血腥气与腥臭味混杂,极为难闻。
盛长明只当他是同意了:“进了长生门老实些,别给泽宇惹麻烦,别丢盛家的脸面!”
盛长明退到柴房外,深深吐出口气,想到什么,阴恻恻的落下一句:“如果你不想你母亲尸骨的出事,就乖乖按照我的话做。”
盛秦衍手指猛地攥紧。
他的反应没逃过盛长明的眼睛,他轻轻勾了勾嘴角:“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安葬在何处吧?”
盛秦衍本该是知道的。
鸢娘逝世时,盛秦衍正是粘人年纪,他是亲眼看着鸢娘下葬的。
虽然牌位没进盛家的祠堂,但是也是一处不错的埋骨地。
不过,盛秦衍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盛家是把娘亲安葬下了不假,但是没过几天,盛鹤礼又派人连尸带棺挖出来,趁夜丢到乱葬岗了。
他娘亲的尸首,早就被野兽分食干净了。
前世,盛泽宇洗筋伐髓失败,盛长明也是这样拿娘亲的尸骨胁迫他就范的。
盛秦衍缓声道:“……好。”
他的声音太轻,盛长明以为是听错了,等他反应过来,一肚子威胁的话语也没机会吐出来了。
他惊讶地瞪着眼,模样滑稽可笑。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不答应,我就不保证我还会不会听话了。”
“你别太过分!”能入长生门已是对盛秦衍天大的恩赐,他还有什么脸再来谈条件?
盛秦衍不理他,他清楚盛长明的为人,盛长明会答应的。
“第一,将娘亲的卖身契给我。第二,娘亲的玉牌,归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