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辞诀》谢有鱼

2、天阶夜色凉如水

　　洛河缓缓流淌了上千年，清澈而干净。洛河养育了北朝山上的万物，可对不会游泳的小猫妖来说，洛河却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上次落水的经历还记忆犹新，那种呛水窒息的感觉，那种濒临死亡的可怕，无一不让原本就恐惧的小猫妖变得更加畏惧。

　　落进水里的小猫妖不停地挣扎，慌乱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和不断往下沉的身体让它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大脑越来越空白，窒息，还是窒息。河底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吸力将小猫妖往里吸，仿佛想要把一切都吸进去。

　　小猫绝望地心道：上次我正好在岸边，还有一条柳枝来帮我。可这次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呜呜呜，我才刚刚吃到灵鱼，呜呜呜，我还没有吃够啊。

　　正当小猫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一百年的猫生从此就终结。

　　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河水中将小猫妖托起来了，随后又将它稳稳当当放在了河岸旁的草地上。

　　“咳咳咳”，小猫吐出了一肚子水，虚弱的说道：“还好没死。我还真是命大。两次落水都不会死。”“咳咳，”小猫妖又吐出一口河水：“看来我还可以继续吃我的灵鱼了。”

　　“对了，有谁救了我吗？”小猫妖环顾四周，没看见人影，疑惑地道：“咦？怎么没有人呢？”

　　待到小猫妖抬起头来时，望见了一位站在天上的仙人，它愣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如墨的黑发不过是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隐隐约约的云雾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使人看不分明。但是，即使是看不见脸庞，但那周身华贵疏离之感仍是透漏了出来。

　　待到那云雾散去时，小猫妖不由得呼出了声来，被仙人之姿震撼到了。

　　那是居住在天界的仙人吧。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肤胜白雪。如一块鲜明莹洁的玉石，又似经历雨过天晴的白瓷。他的眼珠子是纯粹的黑色，像是看尽了世间万事，有一种历尽万物的平和，还有一种淡淡的厌世。微微抿起的薄唇，让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温和，而是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喵喵喵。”是你救了我吗？仙人一走下来，小猫妖就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抬起了那双碧色眸子望着仙人。可怜小猫妖还未化形，只能喵喵喵地说着猫语。

　　“原来是只小白猫。”只见仙人用左手随意提溜起了小猫妖，拿进前来，仔细看了两眼，说道：“这双眼睛倒是生的不错。可惜蠢了些，一百年了竟不会说话。”

　　“喵~~。”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蠢。都没人教我，我不会说话，嗯，很正常的。小猫妖一听到恩人嫌弃自己不会说话，顿时耳朵耷拉了下来，整只猫无精打采，恹恹的。任谁，被这么一个面如冠玉的仙人，尤其还是自己的恩人嫌弃，都会不好受。

　　“呵。”仙人倒是没注意小猫妖敏感脆弱的内心，直接问了一句：“你愿意和我去天族吗？”

　　“喵”去天族干嘛？小猫妖心道：我又不认识这位仙人。为什么会叫我去天族？再说了，天族有好吃的灵鱼吗？

　　“我就当你答应了。”没管小猫妖的意见，仙人直接单方面决定了。

　　“喵喵。”等等呀，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天族。

　　小猫妖心道：之前我见到一只兔妖被一只红毛狐狸给救了，然后那只兔妖就羞羞答答每天给红狐狸送果子。每次送果子时，兔妖都是被伙伴推推搡搡去的。再后来，就听说兔妖和红狐狸成亲了。她们说这就叫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莫非这仙人也要我以身相许？想到这，小猫妖莫名地有一种窃喜之感，就像，就像一个月前很幸运地得到那堆灵鱼一样，也像得到了从未希冀过的东西一般。

　　仙人突然转身，打断了小猫妖的思绪。

　　正当仙人准备走时，却听见从身后传来一句“帝君留步”。

　　仙人回身一看，却见一位身着青衣，目光平和，温润而泽的如玉少年。

　　“原来是巫长老。”仙人回身一见是猫族长老，虚虚地行了个礼，脸上看不出半点未经同意而随意带走猫族的慌张表情。

　　“见过帝君。”青衣少年先是拱手行了个礼，才看了眼被帝君提溜起的小猫妖。

　　小猫妖正巧和巫长老对视了一眼，心道：原来这就是巫长老，我听说巫长老都已经活了很久了，比大多数猫族都要久，没想到看起来竟然这么年轻。这个仙人是帝君？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连巫长老都那么恭敬。

　　“我见这只小猫妖和我眼缘得紧，想将它带回天界。不知长老是否愿意割爱？”帝君倒是光明磊落，就这么说了出来。

　　小猫妖心道：你都提起我准备走了，要不是被巫长老发现，你才不会问呢。

　　“这小猫自生下便没有爹娘，能被帝君看上得帝君亲自教导是这只小白猫的造化。”巫长老恭敬地说道，没有半分因帝君随意带走猫族中人而愠怒的感觉。反而在小猫妖看来，这位巫长老还有一丝隐藏的欣慰。

　　小猫妖心道：原来猫族都是这么容易被送人的吗？呜，就是可惜了我那条金点蓝纹鱼，我还没吃到。

　　“那就好。”帝君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倒是看不出喜怒。随即帝君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这只猫有名字吗？”

　　“并无。”巫长老淡淡回答了一声。

　　“既如此，那便”，帝君低眸沉思了片刻，而后看着北朝山说道：“那便唤作朝辞吧。此后，这小猫妖将居于天族，辞别北朝山。”

　　“如此甚好”，巫长老说道。又思及这小猫妖还不会说话，巫长老说道：“这小猫还未化形，不能言语。小神既是猫族的长老，也算是朝辞的长辈，那便替朝辞谢过帝君赐名。”边说着，巫长老边向帝君再次行礼。

　　帝君微微点头受了礼，说道：“此番天帝还交予我任务。我不便久留，先行离开了。”

　　“帝君既然还有公务在身，那小神便不留帝君了。不过可否请帝君通融几刻，待我嘱咐朝辞几句。”巫长老仍旧是恭敬的神情，但在恭敬之中给人一种疏风朗月的温和之感和君子气节。如修竹，即使大雪之时竹节被压弯，待到雪融后，仍旧是青翠欲滴，坚韧不拔。竹节贞兮，气节存兮。

　　“那是自然。”帝君说着便将手中的小猫递给了巫长老，退出了五步之外，望着远方。

　　巫长老看了眼帝君后，对着朝辞说：“朝辞，你此番被帝君所救，帝君对你有恩。报恩虽是必做的，但你且记住须量力而为，不必逞强。帝君将带你去天族，记住不要给帝君惹麻烦，也不要给自己惹麻烦。若是不幸惹了，回北朝山也无妨，你须得记住，你始终是我猫族之人。”

　　“喵喵喵。”嗯嗯嗯，我记住了，长老。朝辞心道：巫长老真是个好人。不知道天族是怎么样的，那里的人好不好。反正我会好好听话的，不给帝君惹麻烦。长老放心吧。

　　巫长老见朝辞乖巧的样子，轻轻摸了摸它有些脏乱的毛，施了个诀。顿时，朝辞就变得柔软雪白，糯米团子般可爱。

　　巫长老抱着朝辞走向了帝君：“帝君，朝辞它自小生在北朝山，无父母长辈教管。若是日后犯了错，还望帝君看在小神的薄面上稍稍宽恕。”

　　“那是自然，请巫长老放心。”帝君说道。

　　“如此甚好。”巫长老看了眼朝辞说道：“小神看朝辞实在馋这灵鱼得紧，塞了两条鱼给它，想来帝君不会怪罪吧。”

　　“自然。”帝君回道，“若长老无其他事，夜陵就先告辞了。”

　　巫长老施施然行了个礼：“恭送夜陵帝君。”

　　说着，帝君拱手还礼，抱着朝辞转身飞向天上。只见仙人衣袖翩翩，风姿卓然，不消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巫长老望着帝君远去，消失在云际。俯身看见原本还在生死对决的猫族少年和蛇族少年已经被两族长辈阻止了。

　　两族少年身上都受了伤，不过属姜洲和卫然伤的最重。卫然的脸上被抓出了三道血痕，俊俏的脸上多了些触目惊心的东西，但却丝毫不影响卫然拿着桃花折扇的风流倜傥。而姜洲则是红着一双眼看着卫然，若不是有猫族公主拦着，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带着即使自己被杀死，也要咬下卫然一块肉的狠劲。

　　巫长老走上前去，对着蛇族大长老拱手行礼：“大长老，今日之事是由我猫族少年挑起的，我回族后必会严加管教。我看几位蛇族少年都有受伤，还是尽快回族医治为好。猫族有疗伤圣果，稍后我派人送往蛇族。此事双方各有受伤，对错各占一半，不如就此算了。大长老意下如何？”

　　蛇族大长老本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赶来，想与巫长老理论几番，大战一回，却被旁边另一位长老拉住：“这猫族的疗伤圣果算得上猫族的珍稀宝物了，寻常猫族若非性命攸关，是不会被赐予圣果疗伤的。此番巫长老说要给我们，也算得上赔礼了。猫族给了我们面子，若是我们再不依不饶，未免失了气度。再说，我们蛇族几个少年也伤势严重，尤其是卫然。别看他现在一副轻松的样子，我观他内里受伤严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会留下病根，于修行不利。依我之见，不如暂且按下这事，等几个少年伤势养好再行理论也行。”

　　大长老一甩衣袖，重重地“唉”了一声。他本是不愿息事宁人，却也耐不住另一人说的有理，只好愤愤地拱手说道：“既如此，我蛇族也不是那等不讲理之人。既然巫长老这么说，那便算了。本是小辈之间的矛盾，也不值得一提。两族少年也都受伤严重，我就先行带他们回去了，告辞。”

　　说完，大长老也不等巫长老回答，一甩衣袖，就带着几名蛇族少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