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节牌坊》烟灰之舞

1、第一回 良缘非卿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云小纤低下头去，从大红的喜帕下面看见了握着红绸另一端的新郎的手。
　　那的确是之彦的手。修长白净，她似乎闻见，有一股淡淡的墨汁香味。她喜欢这个味道，甚至有些迷恋。这只手曾经为她画过像，牵过她的手。这只手，温润，柔软。
　　本来有些颓丧的她突然感觉自己活转过来。原来小红说的是真的！果然是之彦代替之仪少爷和她成亲，而并非是和管家昨天买来的那只公鸡。
　　哪怕是做这一刻的夫妻也好。她的泪水滚落到精致刺绣的嫁衣上，沿着绸缎的纹理一路滑了下去。喜悦的感觉一下子充盈起来，她的身子因为紧张和激动不自禁地有些颤抖。
　　之彦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呢？她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望着她。穿过那一张丝织的喜帕，一直望到她的心里。
　　“礼成！——送入洞房！”司仪的声音拉得很长，让她有时间直起身来，并让自己有些抽筋的小腿及时地站稳。
　　之彦似乎察觉了她的不适，他放慢速度，从那两人一同拉着的红绸带上传递出了一如既往的默契。
　　真希望这一段路再长些。再长些。
　　云小纤默默地走着，快到之仪少爷房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地扯了扯红绸带。
　　那一头并没有反应。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终于停住。
　　管事丫环拿走她手上的红绸，她听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咳！咳！——”
　　之仪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传出来。正如一年前她无意之中闯入这间屋子时的情景一样，她现在才明白，这是她命中的劫数。也正如她当年卖身葬父遇到之仪的母亲一样，因为这两个人，她的命运从此被改变。
　　管事丫环搀扶着她走了进去。她一步步地走进里屋，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渐远。她感觉到心口闷闷的。
　　她走到床榻前坐下。
　　管事丫环开口说道：“大少爷，新娘子送到了。”
　　之仪又咳了两声，轻声说道：“你下去吧。”
　　“是。”
　　门被关上了。
　　浊重的呼吸声朝她靠过来。她蓦然感觉眼前一亮。
　　喜帕被揭开了。
　　英挺的眉，峻直的鼻，如星辰般的眸子。如果不是因为他双颊深陷，脸色苍白无血色，他的脸比之彦更英俊。
　　“为什么哭？”他微微皱眉，脸上泛起一丝不快。
　　她没有回答。明明知道却还要问出来，她不想回答。
　　她无谓的态度刺痛了他。“去倒酒。”他冷冷地交待。
　　她转头看向桌上，起身去倒了两杯酒过来。之仪的母亲韩夫人已经教过她该如何做一名妻子。
　　他将她葱白的手腕抬起，示意她喝了这杯合卺酒。
　　她迎向他的目光。“我不会喝酒。”
　　“喝下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气。
　　她把牙一咬，仰头喝了下去。喉咙一下子象火烧一般。
　　他也喝了。然后引起了剧烈的咳嗽。
　　看着他不停起伏的胸膛和嘶哑的嗓子，她忽然感到不忍。
　　她伸手替他轻轻拍着后背。
　　之仪忽然捉住她的手，放到胸口上。
　　她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小纤，我今天很欢喜。因为我终于娶了你为妻。咳咳！”
　　他的双目通红。“我知道你定然是不愿意的。母亲要将你许给许员外的三公子，是我求了她将你许给我。你和二弟，终究是不可能的。我也活不过今年了……咳咳！至少你们还能在一个，咳咳！一个家里。”
　　云小纤的心一凛。韩夫人要将她许给许员外之时，之彦也在场。可是他一言不发。要不是小红悄悄告诉了之仪，她今天嫁的，恐怕就是那已经有二房三妾，擅长吃喝嫖赌，粗俗不堪的许三公子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卖了身的丫环，从8岁起就伺候比她大三岁的之彦的起居。之彦是周家的希望，堂堂汴京府尹的二公子，德才兼备，相貌堂堂，前途无量。多的是候门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等着嫁他。
　　若不是之仪重病缠身，也轮不到她云小纤。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韩夫人如是说。
　　她能理解之彦的苦衷。他不能娶她，他那么优秀，明年还要参加皇上钦点的殿试。
　　她配不上他。纵然她有倾城的容颜。
　　“小纤……”之仪看着她的目光变得迷离。
　　她的思绪还没有回来，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子正逐渐变得深情的脸庞，轻轻地“唔”了一声。
　　“小纤……”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捧起她的脸，低头去吻那花瓣一样娇艳的唇。
　　之彦只是牵过她的手，抚过她的头发，他从未这样和她亲近。她闭上眼，感觉到身子轻飘飘地，似要飞起来。
　　她的衣服一件件被轻柔地脱下。一阵剧烈的咳嗽使她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她已经呈半裸，身上只着了一件肚兜。眼前的男人正面红如潮，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裸露着的娇嫩的肌肤，似要喷出火来。
　　他蓦地吻向她的脖颈处。
　　她慌然躲开，眼泪奔涌而出。“不要！”她惊叫。
　　之仪按住她的肩膀，整个身子压上来，然后去脱自己的衣服。他本就躺在床上，只着了一件单衣，只一下便光了身子，露出起伏的肋骨。
　　云小纤又急又怒，不住地推他，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劲。那酒……她的心蓦地一凉，泪水不停地涌上来。她想起韩夫人昨夜对她说过的话，索性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摆布。
　　“要是你有半点抗拒之仪的话，我就把你卖到妓院去。”
　　这是她的杀手锏。云小纤无力抵抗。
　　之仪已经陷入到一种狂乱的状态。他不住地亲吻她，滚烫的唇带着渴望和没有停过的咳嗽，眼神迷离。
　　发现云小纤一动不动，他抬起头来看她的脸，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他的心一痛，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平息自己粗重的喘息。
　　片刻后，他平静了。
　　他拉开被子将她盖住，然后再不看她，转过身朝里躺着。
　　“对不起，小纤，从今以后，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再碰你。”
　　之仪轻轻地说。
　　云小纤愣住，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十七岁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