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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子纳兰 ...

  •   白玉帐寒夜静。帘幙月明微冷。两地看冰盘。路漫漫。恼杀天边飞雁。不寄慰愁书柬。谁料是归程。
      ——清·沈宛 [一痕沙]《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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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男子靠案而立,赞叹地吟完整首词,目色中流露的不仅仅是惊才的欣赏更是参杂了些许同命人的哀愁感,幽幽叹息道:“这般女子,果是才气绝佳——”
      “那是那是,顾先生介绍的才女,那肯定是非同一般的——”身后随从爽声应道,“这次皇上派公子南来,就是为了寻求一些能人志士为国效力,想来这江南还真是人杰地灵,连个女子都是这等的才情丰满。”
      男子淡然一笑,轻道:“所谓文者,只怕都是孤傲之士——皇上求贤若渴,却不知——”
      “公子何必先把事情往坏处想,当今皇上是难得一见的明君,相信这些之士的眼睛一定能看得到皇上为百姓所做的一切,他们一定都是争相以为本朝效力为荣——”随从却是信心满满,硬是扭转男子悲观的心绪。
      “也是,一会等贞观兄来了,就让我会会这些墨客——”男子舒朗地笑道,“来,纳福,备墨,人家赠这么好的词给我,我也得还点东西给她——”

      于是墨香起,毫笔挥,扬起一片光华,落下悠然之画。

      “公子很久没画了?这沈姑娘真是有才情,都让公子舍得再次提笔作画了……”随从纳福一路从北京跟随至此,看着他家公子在南方这人文艺术的熏染下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不禁喜从中来。
      男子并没有搭理他的马屁,自是续完了整福画作,直至落款——戊午年三月廿二赠与江南沈御蝉,纳兰容若题,苍虬却细腻的笔脚,跃然入眼。
      青山流水与飞鸟都是一色的墨,却是灵动中毫不逊于真实的画面。
      远天的云色,终是道出他的内心,他的向往。
      不过是小桥流水人家。

      “公子——”随从惊愕地对着纳兰随手即来的墨宝,欲言又罢。
      “纳福,一会让人把它裱成折扇,就当是我给沈姑娘的见面礼——”纳兰容若收起画笔,没有再在画上多写一个字,就连他最擅长的词也没有半句,仿佛这幅画已然言尽一切。
      “是,公子。”纳福笑呵呵地答应着,虽然他看不透他家公子的心,但他只要看到公子眉间的哀愁可以减少一分,他也是欣喜万分的。
      毕竟少夫人已经走了,什么都替回不了了,只求现在的公子可以看开一些,早日接受新的感情。
      正是此时,房门轻叩两声,是传言的店家,道:“二位爷,你们的朋友顾先生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纳兰扶下作画时卷起的袖口,向店家应声道,随即便迎了出去,谁都知道顾贞观是他纳兰性德的忘年挚友,他对顾贞观的情感不仅仅是处于长者的尊重,更多的是知己难逢的惺惺相惜。
      而今日,他纳兰性德虽是以为圣上求贤为名,其实更是自己想多认识一些志趣相投的良朋,于是收拾干净在京城的愁苦情绪,换上明朗的笑容,迎接这些新朋友。

      顾贞观其人,江苏无锡人士,与陈维崧、朱彝尊并称“词家三绝”。?清康熙三年(1664年),任秘书院中书舍人。康熙五年中举,改任国史院典籍,官至内阁中书。次年随康熙南巡。康熙十年因受同僚排挤而落职归里。康熙十五年,应大学士纳兰明珠之聘为其子纳兰性德授课。便是于此开始与大学士的公子纳兰性德结成忘年之交。名义上虽为师徒,其实却是兄弟相称,年长近二十年的顾贞观对于这位满家难得一见的才子特是敬重与欣赏,是纳兰性德改变了他对满人一贯粗蛮低俗的误解,更是纳兰性德让他看清了权贵浮名身后的人性真善美。

      黄昏时铅重了一日的云,终于挤下雨来,江南的春日的雨,带着一丝温暖一丝细腻,轻敲着诗人们柔软的情绪。
      金鼎炉上袅袅烟气,阁楼窗外声声滴雨,觥筹之间阵阵酒香,同是天涯爱才者,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段词句,一个短念,道尽的是相逢恨晚的互惜之情——
      顾贞观带来的一众文人墨客,初识纳兰便被这位年少却才情卓越的偏偏公子深深折服,太仓吴伟业、宜兴陈维崧、无锡严绳孙、秦松龄等人都是顾贞观少年起来的知己,吴中之士却大多有着抗清的家族出身,但是如今他们面前这位把汉学精通的连他们都叹服的满族贵公子,却让这些江南的誓不与满人为伍的抗清者后裔完全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仇怨,忘记了满汉……

      酒已数旬过,桌上有人些许是上了年纪,已经有点醉熏之意,说话也没了任何拘束,竟然有人当着纳兰的面就骂起当朝者来:“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只是我们中间却唯少了一人,如果汉槎兄也能认识纳兰公子,肯定更是痛饮上三大杯,都是那个狗皇帝,不明是非的狗皇帝!”
      “秋水兄——”顾贞观见纳兰目色尴尬,急忙喝止,“汉槎兄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在远方知道我们有纳兰公子这般的后生晚辈定是为我们高兴的!”
      那名被顾贞观喝止的‘秋水兄’正是无锡名士严绳孙,而他口中所指的‘汉槎兄’则是清初颇负盛名的文人吴兆骞。原本他也是踌躇满志的文人异士,是顾贞观等人在吴中的生死之交,却在顺治十四年(1657年)中举人,南闱科场案发,被诬卷入其中。翌年,吴兆骞赴京接受检查和复试。在复试中,他负气交白卷,被革除举人名。顺治皇帝亲自定案,吴兆骞家产籍没入官,父母兄弟妻子一并流放宁古塔(今黑龙江省宁安县)至今仍是杳无音讯。
      “高兴?”一旁的秦松龄狂声笑道,“在宁古塔那种鬼地方还能有高兴的理由!”
      纳兰容若满腹无奈地啜了一口苦酒,难道终究还是抹不去汉人对满清的仇视,难道自己终究都走不进他们孤傲的心里?
      他终于放下杯子,咬牙顿了顿声,道出心中之念,向顾贞观道:“贞观兄,我知道你们的苦闷,我也了解当年吴先生被流放的经过,我们在这里悲天悯人终究是无用的,我想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吴先生救回江南来——”
      当然他不是信口说来取悦这些文人,但是他的话终究还是没有人敢轻易相信,一个满人家的富家公子,他无缘无故为何要来帮助你一个曾经对满清王朝不敬的布衣之士呢?
      但是他是人品享誉京城的纳兰家大公子,所以此刻人们都不敢放声嘲笑他,而是因为震惊地屏住了呼吸。
      “好,你若是能救出吴汉槎——就算要我给康熙那小皇帝当狗使,我也甘愿!”快人快语的严绳孙倏地起身,把手中酒杯大力地砸在桌上,举起酒坛敬纳兰,“小兄弟,我等相信你的为人,不会轻易许诺于人!来,干!”
      “对,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先代汉槎兄谢了你这位小兄弟!”陈维崧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接过严绳孙的酒坛,痛饮道。
      “承蒙诸位信任,小弟一定不辱使命,竭尽所能!”纳兰接过陈维崧手中的酒坛,饮了个酣畅淋漓!

      席间渐渐热情澎湃起来,当前景充满希望的时候,谁都会觉得人生轻快舒畅。不知谁提起了现在仍在江宁府的才女沈宛,说笑着一定要把她介绍给纳兰认识,才子佳人。
      纳兰深知顾贞观的好意,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卢蕊而意志消沉。对于沈宛,他也是叹服她的才情,至于他们口中的撮合之意,难免觉得甚是牵强。因为此时他的心里,还是只有卢蕊一人,她是因为给他生儿子才受寒不幸离去,自己怎么可以在她尸骨未寒之际另想她人?苦涩的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入口中,为何怎么也醉不了人?
      愁雨时节,思念总是最伤人。
      顾贞观仿似看出了纳兰的愁闷,搭着他的肩安慰道:“公子既然来了就不再想不快乐的事,明天我约了沈姑娘出来一叙,至于其他,就看上天给的缘分。”
      纳兰领会他的意思,浅笑道:“谢谢梁汾兄好意,我对这位沈姑娘有的是同你们一般的惜才之心,莫作他想。”
      席间有人听到这话,不禁先是觉得遗憾,但想来也对,这才更能说明纳兰的至情至性,对感情认真的态度,更是敬畏他。

      却在此时,纳兰的随从咋咋呼呼地赶来,望着房间里一干文人雅士却像断了舌头,支支吾吾吐不出半个字来。
      “纳福,什么事,这么莽撞的?”纳兰看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有点不解地问道。
      随从战战兢兢地又望了望房里的文人,把刚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我让你裱的扇子好了吗?”纳兰想起刚才的事,反身问道。
      “好...好了.....”纳福仿似惊魂未定,两个字都说不全。
      纳兰蹙起眉,道:“好了?好了扇子呢?”
      纳福应口道:“扇子,扇子放您房...房里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说道‘房里’就没了声响。
      纳兰更是狐疑,纳福平时也不是言辞如此放不开的人,就算见了皇上,也没今天这般失常过:“纳福,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纳福只是搔头:“公子,小的还真是说不清楚,还请公子快回房去看看吧——”
      纳兰却是烦乱他打搅了与朋友的聚会,只好起身向他们作别。
      顾贞观随步跟上询问道:“公子需要帮助,我们都还在呢?”
      纳兰还没接话,纳福却急急阻拦道:“不必了,不必了,时候不早了,诸位也请早点休息吧——”
      所有文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什么话。

      原本对纳福失常又莽撞的举止,纳兰心里是一肚子的不满,但在他正想发作的那瞬间,他的左脚踏进了房门。持续不到一秒,他又把左脚缩了回来。
      因为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上正睡着一名女子,他以为是走错了房门。
      没想,回头看到的就是纳福苦着脸向他点点头:“公子,是这间房。”
      眉间的不解更深了:“那是什么人,你让她进来的?”
      纳福苦笑道:“公子,我哪敢啊,我也正不解这江南女子怎会这么开放,穿成这样就直接往陌生男人的床上爬——”
      “算了,等她醒来,再问清楚,看她这幅打扮,也不是普通江南女子的装束——”纳兰终是见过世面的人,震惊之余还是压得下情绪。
      “要我把她叫醒问清楚吗?”纳福上前点上灯问。
      纳兰抬手阻止了他:“等等吧——”看她睡得正香,他不是做扰人清梦这等事。

      微明的烛台下小九的长发把她清瘦苍白的脸颊掩去了大半,她真的睡的很熟,也许是酒精给了她一个无梦的安眠,微微嘟起的嘴还是那么孩子气,纳兰浅笑地摇了摇头,她不像纳福口中所说的那种败俗女子,更像是个初长成的清秀少女。
      只是她的着装,实数异数,上身只是一件薄短的白衫,大半截白皙的藕臂都裸露在外,而下身更是不得体,小腿以下直接就与空气接触,鞋子也没有脱,就这样双脚跷在床沿边,那双怪异的鞋子更像是“千疮百孔”,直接让俏皮的脚趾头露在外头。
      纳福上下只粗略地打量了一遍,就掩起面来直呼:“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那是什么?”纳兰指了指桌脚边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问道。
      纳福露出一丝惧怕的神色,其实他早就看到那东西,只是逃避着不想去碰,毛绒绒的,不会是什么动物吧(其实那是小九的‘熊猫头’书包,这还是小九离开孤儿院,隔壁福利院的孙阿婆送的,因为小九喜欢熊猫,所以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即时上高中放不了多少书,她还是拿它当书包,解决办法就是可以少带点书回家,o(∩_∩)o...)
      纳福先是拿了个手指戳了一下,看没有反应才呼了口气捡了起来。因为包上有拉链,一时没有打开,便拿给了纳兰。
      纳兰是见过熊猫的,乍一见这个‘熊猫头’那憨态可掬又惟妙惟肖的样子还真把他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了机关,拉开了拉链。
      只是里面的东西更是令人震惊:十几张被涂鸦的满满的白纸(小九的月考试卷),一本比资治通鉴还厚的彩色书(小九的历史书),一个摁了会闪闪发亮的砖状物(小九的手机)上面还缀着一个铜板(幸好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上头的字,那是小九一个‘清穿’迷同学送的,应该是假的‘雍正通宝’),一块粗看很普通,细看却有流光之色的石头(就是十三和小五送的那块石头),最后还有的是一个粉色的布袋夹(小九的钱夹),那时完全处于茫然状态下的纳兰甚至忘了去维护他人的隐私,正想着收起包的时候却被好奇的纳福拿了过去,包里抽出的一张硬卡(小九的身份证),更是让人咋舌——

      而正在此时,我们的小九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半梦半醒地望着眼前神情木然的两个男子。
      纳福看到她的脸,正是身份证上那张脸,惊吓地正想失声尖叫,却被小九抢了先机——
      虽然纳兰他们听不懂她在叫什么——
      但是小九却听懂了纳福迟到却更为响亮的惊呼声:“赫舍里皇后?——”

      纳兰给这个口无遮拦的奴才使了个白眼,转向小九温声道:“姑娘能否镇静一些,我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小九双手紧紧拽住被单,欲哭无泪地望向纳兰:“敢问公子,此乃何时,尔乃何人啊?”突然第一反应是寻秦记里,项少龙刚过去时的对白语境。
      纳兰面对她的提问也是欲哭无泪的表情,但知道她来历不凡,只好耐心解释道:“姑娘你莫非不是中土人士,现在正是大清朝康熙十七年,我不过是大清朝一届臣民,我叫纳兰性德。”
      我不过是大清朝一届臣民,我叫纳兰性德!
      小九一个趔趄差点没直接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抬头抛起问号:“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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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网上‘巧遇’的纳兰遗作,初见我都快落泪,就是这份感觉,我想或许笔钝表达不尽那意境,就贴给大家看看吧。。。
      也许时间地点有出入,但主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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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纳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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