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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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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言在一片混沌中行走着。
他记得自己落入了幻境,那梦妖想尽办法挖掘着他内心的痛点,但被他识破,没有让对方得逞。
他还记得幻境破碎后,自己置身在水中,似乎隐约看见了秦墨冲了下来。
那现在这是哪里?
难道容奈的身体受不住冰冷的水的侵蚀,自己又一次没活下来?
有几声争论之声似是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
“你说他的身体...你还引诱他来找你...”
“你是...他何人...”
“...救他...办法……”
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声音越来越远,而迷雾也似乎越来越大。
沈玉言伸出双手,苦笑一声:“容奈啊容奈,我占了你的身体多活了几天,怎么就不能让我把心愿了了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咳。
沈玉言一愣,回头看去,看到的另一个自己,准确的说是容奈本人,正盘腿坐在地上。
“你还活着?”沈玉言有些不可置信。
话刚说出口,沈玉言下意识便怀疑自己是否依旧还在幻境之中,不过很快便被他自己否决了。
此处感受不到任何妖力或者灵力的波动,并没有任何人在此地施术,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潜意识世界。
沈玉言看着眼前那人体态透明,魂魄极其脆弱,基本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你大概也猜到了,我本来早已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左俞给我准备的药并不足以救回我的命。你的到来,让我借着你灵魂之内的那块晶石,多活了一阵子。算下来,我还该感谢你。”
沈玉言默然,眼前的人按理说他很熟悉,对方所有的记忆他都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按理说你看不见我,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只不过似乎那幻境让你的潜意识泄露了出来,才会来到这里。”
沉默相对半晌,沈玉言问:“你一直有意识,在我脑海中吗?”
容奈苍白的脸色上扯出一道微笑,道:“是,不过你这么一遭经历,我怕是也走到了尽头,你应该能感觉到,这晶石在宿主受创的时候,只能护住一个人的魂魄。”
沈玉言道:“...抱歉。”
容奈硬挺着,轻嗤一声道:“我方才说了,也是借你捡了几天的阳寿,我合该谢你,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过我要提醒你。”
他顿了顿:“我这身体,是救不回来的,现下有这石头给你续命,但不是长久之计,肉身不断衰竭是无力回天的,你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
沈玉言闭了闭眼,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轻声道:“那也够了。”
容奈撇了撇嘴,青灰苍白的脸色上带了几分疑惑问道:“我冒昧问一句,你如今在做些什么?我在你脑海里能看见你的所作所为,恕我直言,实在有些不明白。”
沈玉言不答反问:“你看见你谷中仆役通通被牵连惨死,便没有想要给他们报仇的欲望?”
容奈轻笑:“生死各有命,我跟上天争了一辈子想活着不也没有成功么?这修仙界中,每时每刻都在死人,那些仆役也是我曾经救回来的,没我他们早就死了,只能说明他们命数如此。”
沈玉言点点头,道:“我可以理解你,你是什么都看淡了,既不在意自己的,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生死。但我不一样,我最讨厌被别人操控的人生,我的生死与活法,也应由我说了算。同样,生死各有命没错,但无辜的人不应该因为别人的利益而枉死。”
容奈觉得有些好笑地道:“你觉得是你,哦不对,是我们牵连了那些人?想给他们报仇?”
沈玉言道:“算是吧。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
道理他都懂,不管是潼岚也好,那山谷中的仆役也好,都不是他可以挽救的,但是对于这一切,他一直想搞清楚搞明白,究竟是什么害死了那些人,这些事情又和秦墨的事有什么关联。
如果背后的手牵引着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生死不由自己,那么也枉他重生一次。
容奈见话不投机,便也不多言,只是提醒沈玉言时间不多,要干什么是得抓紧。
沈玉言朝着容奈走过去,这张脸他看的不多,因为与自己和沈玉言原身都有几分相似,除了病态的苍白和死气沉沉的眉宇,当真算得上是美人。
“你在外面的事我看到了,找到左俞之后,帮我给他带句话吧。”
沈玉言在他身旁坐下道:“好,你说。”
容奈道:“他现在忙于金乌城的事,还注意不到你身上的变化,等一切了了,他一定会认出来你不是我,到时候,告诉他,我在山谷瀑布下给他留了东西。”
沈玉言点了点头,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犹豫了片刻道:“左俞是否...可以信任?”
容奈道:“他的那些事我从来不管,我与他基本上只有一些医术上的交流,算是我世间为数不多的朋友。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他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的妖族子民与修士,为此他命都可以不要。”
说到这里,容奈轻嗤一句:“愚不可及。”
沈玉言不置可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容奈的身体变得越发透明,沈玉言知道这是他走到尽头的征兆。
“以前我一直觉得,左俞太过执拗,牵绊太多,活的不够潇洒。”容奈轻声地回忆着。
“我向来高傲,却对他高看一眼,是因为他作为妖族之王,却也精通医修,实数难得。他的很多观点,连我我自愧不如。我跟天争命争了一辈子,修医术,却只有他能延缓我的病,如果不是他那般执拗的性格,我未必能活到今天。”
“如今的你,其实和他有些像。执着于找寻一个答案,但你又和我也有些像,都厌烦争斗厌烦那些道貌岸然,喜山水与安逸。如今你陪我走完这最后一断路,我到也不算亏。”
沈玉言静静地听着,容奈似乎也不需要回复,只是一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缓缓举起手指向远处。
“有光来了,你也快醒了。”
沈玉言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似却是有光再渐渐照进来,迷雾渐渐散去。
“想...再回谷中,树荫蔽日,闻蝉鸣,见日出,与你...再辩...”
容奈最后留下的话,并没有说完,透明的身体只剩薄薄的一片,最后消散。
他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回归的现实世界。
体内的晶石突然开始发热,似乎因为另一个灵魂的离去,所有的灵力都回归到了沈玉言自己的身上,开始不断地修复着因这幻境所受的内伤。
一些曾经被他忽视的,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了上来,他看见容奈自小性格孤僻,常常因为不善于与人打交道而被同门孤立。
小小年纪的一人,独自缩在床上,忍受病痛带来的折磨,皆是咬着牙硬挺过去。他也曾经执着地给自己寻求一个出路,奈何谁知修仙问道也无法对抗上天的安排。
后来容奈甚至用了一些极端的法子,将自己送进炼丹炉,妄图重塑肉身,忍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炼狱后,却依旧失败。
此时此刻,他的绝望与不甘,到最后看透生死,冷漠待世,沈玉言竟有一丝地感同身受。
沈玉言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你放心,等这具身体也走到尽头,我会安排人把它藏回谷里,物归原主。”
……
再次睁开眼睛,沈玉言看到的竟是一片昏暗的灯光。
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前往妖王宫路过的那间密道里,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房间的格局与那放满尸体的房间格局一样,但并没有额外的东西,只有自己所躺的一张床,一桌一椅和墙壁上的几盏灯。
“你醒了?”从黑暗的入口处,走进来一人,待昏暗的烛火将那人的面目照了个清楚,一身火红,只是面上憔悴了不少。沈玉言猛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惊道。
左俞苦笑:“我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没想到吧。”
沈玉言道:“什么意思?”他看了看左俞进来的方向,并没有秦墨的身影。
左俞在床前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叹息一声道:“容奈,我没有想到会把你扯进来,更没想到你会来。如今我自顾不暇,金乌城内被邬伦钻了空子,只能暂时藏身在这危险最安全之处。”
沈玉言问道:“是你救了我?”
左俞道:“你从上面掉了下来,我若不是刚巧在那里,你怕是要无人问津了。”
沈玉言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
现在的他是容奈,不是沈玉言,虽然早晚左俞需要知道,但眼下不能节外生枝,他需要弄清楚金乌城里的人在做些什么,他直觉这些事,与上一世那些事与秦墨都有关联。
沈玉言思索片刻,道:“有人操纵人偶,屠杀了整谷的仆役,想引我过来。”
“你知道,能算计到我的头上,一定是你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