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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脚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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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呵，就是你？太子殿下钦定之人？”说话的是个家丁，叫做向展，位及太子府八等役卒，穿着自是与其他家丁不同，苍蓝色的套服镶着墨绿边，身材高瘦，容貌俊秀，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娇而不娘。
沐修此刻立于太子府南厢房门口，身无外物，仅一本太子亲批文书。
面前的这个向展，年纪不大，却被人称为“向爷”，主管南厢房家丁。据小酉说，此人来路了得，是皇帝钦定的人选，所以别人都敬他三分，此次太子出征，他是随太子一同去了，这也是为何，沐修与他未曾蒙过面。
皇帝钦定，不就是个安插在太子府里的监查？沐修不愿与他多言，一本文书递上。
那向展不露声色，接过文书扫了两眼，便将文书“啪嗒”合上，双指朝一旁两小卒微微勾了下，慵懒地说道：“让他跪下。”。
沐修沉眉，尚未来得及深想，膝盖内弯儿就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一个失稳，就跪了下来，很是狼狈。
向展仰着身，仅用鼻孔怼着沐修，一脸轻蔑：“这才像话，跪着才能掂量清楚自己是几斤几两。区区一等役卒，我还以为殿下封你个什么好职呢。”
沐修混迹这皇都市井多年，什么嘴脸没见过，这厮现在仗着圣上的脸面，在太子府作威作福，沐修人微言轻，自然是正面杠不过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沐修咬着牙调整了个笑颜：“向爷说的是，小的就是一介草碎，不值一提，先头是小的不识时务，失了礼数，还请向爷高抬贵手。”
“嘿哟~我还以为殿下送了个清高的主，没想到也就一狗腿，溜须拍马是样样会。”向展白眼翻得溜，又看了看身边两小卒：“你们看看，殿下钦定的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叫我一声爷。”
沐修别的不会，扮猪吃老虎是拿手绝活，能屈能伸，也不和他计较，就问：“向爷可喜欢？”
“算了，看你还挺懂事，这泔水恭桶的活就免了，昨日殿下的小役正好升职，入了二等，脚踏这位置缺人，就你顶着吧。”向展说着还吹吹指甲。
沐修估摸着，这脚踏是个美差啊，每日就跟着车，太子需要上车上马时才垫个背，其余时间都闲着干等，还能借机接近太子，实则肥差，便觉自己这一顿阿谀奉承倒也没白费，忙谢道：“谢向爷。”
却只听那向展鼻孔里哼气，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向展前脚走，后脚小酉就冒了出来。沐修拍着屁股站起来，望着向展离开的位置道：“喂，他笑什么？”
小酉叹气道：“沐公子你自求多福吧。”
“怎么说？这“脚踏”比倒泔水恭桶还累？”沐修单一只眉挑得老高。
小酉嘴角耷拉着点头。
“你快说，怎么个累法？别神神叨叨地话说一半！”沐修有些急了。
“殿下自六岁学会骑马，便不用脚踏，一直自己上马。不过前年，殿下的马儿忽然失控，殿下坠马后，便患了腿疾，上下马皆需脚踏。所以，做殿下的脚踏需要鞍前马后跟着，不可坐马车，殿下入宫，你也得跟着，因为宫里有些门槛殿下跨不过，你得垫着。圣上若邀他去马场谈事儿，你得一路跟随其后，并保持五丈距离，若殿下马儿失控，你得第一时间出现，将殿下救下。”
“那这跟一日还不累死？”沐修逐渐觉得那向展真是个混帐。
“也不是，殿下对脚踏都很体恤，能自己过的地方都尽量自己过，之前那个小安就说，殿下经常顺手赏他些宫里好玩的东西，他累归累，还挺感激殿下的。”小酉说得都有些羡慕的样子。
“我算听出来了，这脚踏，合着就一个跟班，还得风餐露宿，兼做护卫？”沐修这边嘟哝着，那边小酉就催了起来：“得了您嘞，还是先跟我去看看住地呗，殿下安全问题不劳您操心，他那贴身护卫，就那日刺你心门的那位，闫大统领长子，闫华，武功盖世，以一抵十。”
关于这太子脚踏的事儿，沐修与小酉沿路聊了几句后，便到了南厢房最深处，一等役卒寝居，一等役卒在这太子府里也不多，最近刚过完端阳节，不少人都升了等级，也没招新人，所以这一等役卒其实也就剩沐修一个人，这本来能躺四五个人的一等役卒寝居，眼下就沐修一人横躺五人的连床，简直可以在上头打滚。
“这儿是被褥，这儿是茶壶和水杯，这儿是一等杂役套服，瞧，背垫都给你配好了，唉？公子，你说这脚踏是不是殿下示意？”小酉忽然想到：“你瞧，这里用具全新的，不是之前小安用过的，看来殿下早就安排好了吧？”
沐修看了一圈用度，还真是全新的，不由拍了拍小酉：“你总算聪明了一回，看来还真是。”
小酉热情介绍完，就走了，沐修躺在新屋子里，倒觉得此处不错，环境幽，还一人独享，手肘垫在后脑勺上，亦不知这太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这向展亦不知是敌是友，今后还真是道阻且长啊。
想着想着，沐修就合衣睡去，醒来是被皇都的晨鸣鼓闹醒，一刹恍惚不知自己在哪，这一睡是睡了七八个时辰啊，腹内空空饥肠辘辘，套着役卒服，驮着背垫就往南厢房外赶，小酉已在厢房门前等着，跺着脚捉急着。
“祖宗唉！你怎么才醒？在再过一柱香时间殿下就要出门上朝，你赶紧随我去府门前候着。”小酉说着就拉沐修往府门走。
赶至府门前，马车已备，太子贴身侍卫，闫大统领之子闫华已端坐车头，见沐修过来，仅撇了一眼，再无多言。小酉笑脸相迎：“闫护卫，这是新来的垫脚役卒。”
闫华目视前方，并未多看两人，只冷声道：“候着便是。”
“哎…哎！”小酉暗示沐修立于马车边儿，微躬着身子候着。
少顷，只听王管家的声音从府内传来：“殿下您且放心，这事儿我会处理。”
“嗯……”太子清冷之声默默应了句，脚步渐近。
小酉闻声赶紧手肘子一捅沐修，沐修赶忙往马车门前一跪，供了个人形凳出来，余光撇见太子一身翠金绸缎锦服，溜金的下摆随风飘摇，脚步稳健，脚底生风，很快便走到跟前。沐修深吸一口气，闭眼等着那一踩。
虽然做了万全之备，可毕竟太子一个八尺男儿，那重量一压，沐修的肩膀愣是一斜，太子也跟着一个趔趄，这一下岂了得，一旁王管家三魂吓出七魄，忙扶着。
王管家边扶边骂：“蠢才！当个脚踏都当不……”
那王管家骂到一半，便被太子拦了下来，只听太子素日清冷的声音里竟多了一分柔和：“子楷？”
“在。”沐修只是应着，不知太子要如何发落。
却听他淡淡一声：“切莫再倒。”
“是。”未曾想到太子竟不怪罪，沐修便鼓足了劲儿撑着，这会儿太子似乎早有预判，早已手扶车门，上了车，坐稳后一句：“走。”马车便向皇城那边驶去，沐修刚起身，就被王管家拍着后背：“还不快跟上！”
“好好好，知道啦！”沐修叹了口气，摸着微疼的肋骨，就跟着跑了。
入了宫门，再往前走过长长的廊道，至泰圣门前便不得再驶车，马车徐停，沐修未是朝食，旧伤又发，饥痛齐鸣，哪里还跟得动车。闫华回身见人未到位，时间不早，便不再淡定，下了车直接往后跑去，提了沐修往太子马车前一甩。
“禀殿下，可下车。”闫华肃声禀告，太子一推车门，见着沐修趴跪于地，身体剧烈起伏，刚欲上脚，却又收了回来。
沐修感太子迟疑，自拍肩膀道：“没事儿！殿下您上朝要紧。”
亦不知那太子什么表情，沐修只觉得他踏得万分小心，被闫华扶下。
闫华将马车交由御林军，便拽着沐修跟了上去。
入了此泰圣门，还得走很长一段路，大小门槛加起来共过九九八十一道。沐修随太子过了七八道门后，便遇见一道过膝得高门槛，闫华是不留情面地背后一推，沐修也不知这门槛该如何替太子过，一咬牙索性就往那门槛前挺直一趴，人就直不楞登地嵌在那门槛和地面的直角里。
“你这是干什么！？”那闫华似是忍了许久，终于发言。
“当人凳啊！”沐修理直气壮，倒是觉得这么躺一会儿还挺舒服。
“起来……”太子冷声嘱道。
沐修撇撇嘴，起了身。
闫华无奈，手把手教沐修：“这殿下过门槛，脚踏需单膝半跪，以双手交叠托住，肩挺直供殿下凭栏。”
“谢谢了。”沐修边蹲到门槛前，边暗自腹诽，这太子还真金贵，不就是个腿伤么，用得着这么服侍。
太子上前，单手搭于沐修肩膀，脚踏其手，过了门槛，只是这刚过，就听沐修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之声。
太子回身，正对着沐修方起身，太子清亮的眸子泛着一丝疑惑：“何声？”
“没……没什么。”沐修是逞了个强，或者说，就算他现在说没吃早饭，太子也不能给他变出个早饭，何必像个姑娘家似的娇滴滴喊饿。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在看他，继续往朝堂疾步赶去。
太子入了朝，闫华和沐修便在殿外候着，沐修都快饿得没脾气了，靠着石柱子望望天再瞅瞅眼前的闫华，好一个闫护卫，真是军人的楷模，从太子进殿后，他就一个站姿没变过，他难道不累不饿？
“我说闫护卫……”沐修终究也是没忍住，开了搭讪的头。
闫华自然是不会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站军姿。
“这通常，何时用午食？”沐修也不和这耿直之人弯弯绕，直奔主题。
闫护卫看了沐修一眼，继续一言不发。
“不是，你不饿么？”沐修继续问。
闫华依然不为所动。
沐修叹了口气，改变策略，忽而颇为无奈地来了一句：“翠薇楼的婵娟姑娘，她是为了她阿爹治病。”
这下闫华冰山般的表情忽然松动，怔怔看着沐修，沐沐修见鱼已上钩，继续道：“上个月她阿爹过世了，她便将自己赎了出来。”
沐修边说边再闫华身边兜着圈儿，那闫华此刻也对着他自转：“她现在在何处？”
“城外十里万戒庵。”沐修站定回答。
“她……出家了？”闫华听闻后一脸怅然若失。
沐修惋惜摇头：“只是俗家弟子，可能想涤净污秽，她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闫华急于肯定，却转念一想：“你怎知我关心婵娟姑娘？”
沐修看了眼闫华的剑穗：“你的剑穗上那一坠红蓝双股绳，是婵娟姑娘花牌上的穗子，这在翠薇楼不算什么稀罕物，你却视若珍宝，坠于剑上，可见你倾慕于她却同她不熟。”
闫华垂眸凝视剑穗几许，抬头看向沐修：“殿外不可饮食，宫中也不会给我等随行备午食，寻常都是朝食填饱，挨一日。”
“什么？”说着沐修肚子有开始咕噜咕噜叫唤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