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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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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话真好听,好听的话总是雷同,刚才的绯衣女子不也说了一样的话。同样怕得要死,偏还要说违心的话,看着都累,要不要他来帮忙解脱一下。
他觉得没意思。
前面的绯衣女子说过什么,郦见姝大致意思还是记得的,来回几句倾慕您,愿追随您。
那女子长得极美,但算不上世间少见,封容自己就是绝色,看来人家并不怜惜美人。
郦见姝见封容不说话,忙接着道:“家里穷,为了给弟弟治病,我是被我爹换进来的。”
药人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没钱交诊金,可用血亲之人一命换一命。
这个规定是封容定下的,说明他虽不拿人命当回事,但对亲情格外在意,这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郦见姝深深想过,封容让人家一命换一命,这其中最绝望的当属那个被抛弃的,她猜测封容的幼年并不好过,被抛弃、被牺牲对他影响极深,既然让他久久不能释怀,那么这种抛弃和牺牲深深让他痛过,以至于成年后,想在其他人身上报复回来。
身在深渊,他不再想爬上来,而是把所有人都拉下去。
仍旧不见封容说话,郦见姝却没有刚才那么急迫了,这是猜对了,不然按照封容的性子她这会已经脑袋搬家。
郦见姝顿时苦着一张小脸,加了两分伤心两分决绝,说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来到药人谷我没想到还能活着,我比不上大哥哥们这样强壮,不能为您做什么,但我什么都学得快,请您留下我。”
封容看着郦见姝,觉得这孩子有双好看的眼睛。
他觉得有意思不禁问道:“你叫什么?”
郦见姝。
我见犹怜,静女其姝。
“李见。”郦见姝回答。
“李的别音是‘离’,寓意不好,以后你就叫常见。”
封容留下郦见姝,在他身边做了药仆,六个月后,真的收郦见姝为徒。
这天,一药仆找到郦见姝。
药仆黑黝黝的面颊上挂着慌张,衬得他的门牙特别惨白:“西屋主,主子还没醒,这醒酒汤能不能您……送去。”
这是这个月第八次了,嗯,这个月一共才过了五天。
封容喜怒无常,暴虐阴鸷,但凡近身的人都是有今日没明天。这其中唯独郦见姝活过了六个月,现在还成了封容的徒弟,药仆也是没办法,比起在郦见姝这里碰壁,总好过直接去封容那里赌命。
郦见姝来药人谷还不到一年,有些事她还没有接触过,往日送个午膳晚饭都没有问题,但今日封容是醉酒,一年当中这一天封容总是情绪极差,醉酒已不是一次两次。
这醒酒汤要是不送,第二日封容醒来必是头疼不已,他非杀几个人不可,可要是送了,没准当场毙命。
郦见姝接过醒酒汤,没注意药仆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有多同情。
封容住在九华殿,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人,随着天色暗下来,九华殿像极了一座死殿。
郦见姝在这里待了近半年,知道附近布满了暗卫,她熟门熟路,进了封容的房间。
封容斜靠在床塌上,手边还拿着一坛酒,郦见姝低声唤他。
封容的桃花眼微醺:“你是谁?”
郦见姝还是怕他,不比之前好多少,她将手中的解酒药放到了桌案上。
“师傅,我是常见。”
封容任由郦见姝将自己手中的酒坛收了起来,然后接了递过来的解酒药。
他几口饮尽:“今日怎么又叫了你来。”
郦见姝蹲身去收倒在地上的酒坛,没来得及回答。
“让你来你就来,你是我徒弟,连药仆都能使唤你,我这个师傅有何颜面?”封容又道。
郦见姝收完酒坛,又去开了窗,分不清封容是不是真醉了,她耐心地解释道:“他们没有使唤我,师傅有其事弟子服其劳,是我自愿要来的。”
好听的话,郦见姝张口就来,可醉酒的封容也不比平时好对付。
封容将药碗放到桌案上,侧目看了一眼郦见姝,声音阴寒。
“你说上过几天学堂,我看你学得倒真不少,之乎者也张口就来,没想到我随手收的小徒弟还是个考状元的料子。”
郦见姝开窗的手顿了顿,她跟着姬晔学了四书五经,见过最好的老师,读过珍藏的孤本,有意无意间暴露的自己,怎么可能完全跟因家贫被一命换一命的小子吻合。
封容的食指点着桌案,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他莫不是怀疑她的身份。
“我让你杀了接见使,那时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杀了,觉得大魔头危险暴虐的话她可不敢说。
郦见姝沉了一口气,关好窗户转身走回来,封容靠墙躺坐着,一脚伸长,一脚曲起。冷风吹来,他额间的黑发动了动,果然露出了孤寒的眸色。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
这像极了想杀人的前兆。
绕是郦见姝做了心理建设,还是被吓在了原地。
封容的声音阴寒:“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十岁,那时每天把药当饭吃,也很是瘦弱,就像你那日的模样,惶恐,抗拒。可接见使到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想不透你怎么总能让我改变主意。”
封容边说着边站起身,步步向郦见姝走来。他一身红衣,面色阴鸷,如同塌滔天血海而来,说是修罗再世都不为过。
郦见姝怕得要死,他自己改主意的怎么也来怪她。
“我见犹怜,静女其姝。”
阴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是不是在说她的真名,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郦见姝心里一根绷了很久的弦,断了。
封容的手绕过郦见姝的后脑,扯开了那一头青丝,将她心底最后一点侥幸抹杀。
此时年岁还小,她一双好看的狐狸眼里还不见媚骨,装得满满的慌乱都化成了楚楚动人,让人不自觉生了怜惜。
封容将眼中的惊艳藏得深,他冷着一张脸,质问:“你女扮男装混进我这里,是想做什么。”
郦见姝这会真被吓破了胆,不自觉抖着身子,带了哭腔急着解释道:“我就是想给一个朋友寻药。”
“那为什么男扮女装,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封容弓腰逼近郦见姝,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为接近。
郦见姝退了数步,可封容太强势了,她不敢再后退,只剩连连摇头:“没有,我也没想到会在药人谷遇到师傅,男扮女装是因为女儿家出门在外方便一点。”
封容上下看了看,觉得郦见姝说得没有错,这样的容貌的确藏着点最好。
“你给谁寻药?”接着,封容的眼神冷冽了不少,“情郎。”
“不是。”郦见姝忙道,“是我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封容的眸色一凛,随后又不再那样冰冷。
“你是我徒弟,以后找情郎我说了算。”这已经霸道得很是没道理。
郦见姝不甚在意,她急急点点头,只要能把她的命留着,什么都好说。
“你怕我?”封容又问。
郦见姝抿紧了嘴巴,她能回答怕吗?她不能回答怕啊。她又不是不要命了。
“你怕我什么。”
封容揉搓着郦见姝的眉头,道:“别怕,可以来师傅这里撒撒娇。”
郦见姝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向了封容,一不小心就跌入了那双温柔得都快滴出水来的眸瞳。
原来他醉了。
郦见姝还是没有在意,她听过酒后吐真言,此时却没有想起来,更加不会想到封容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所有人都可以怕他,唯有郦见姝不行,他一个人太孤独。
封容强势的逼近,郦见姝不敢退。封容低下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就这么近出现在了郦见姝的眼前,甚至他高挺的鼻尖距离郦见姝不过三寸的距离。
两人靠得太近,从一些角度来看已经是暧昧的姿态,但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一旁的舒唯商和舒晓寒,谁都不敢说话,姬绎安被郦见姝拉到了身后,小脸上是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沉默。
土匪头子眼见力远比常人好,他忙跪在地上,对着郦见姝猛磕头:“姑奶奶饶命,我知道错了,您救救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话一说完,剩下的十几个壮汉同时朝郦见姝磕起头来。
封容眯了眯桃花眼,眼角孤寒,面色冷得掉冰渣:“闭嘴。”
他阴寒的话是冲着那群流匪去的,但是猩红的眸子却盯着郦见姝。
这副阴鸷的模样,郦见姝早已见过无数遍。
他难道在意她怕他吗?他对她不是冷着一张脸,就是撂下几句狠话,她怕他难道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十几条人命说杀就杀,就算是流匪,自有官府收监,可她何德何能,怎么能劝得动他。
郦见姝牵着姬绎安,转身就走,的确没什么好怕的,舒唯商对封容唯命是从,她现在就是夹着尾巴做人,都掩盖不了曾是姬晔的宠妾。
一见郦见姝要走,那群壮汉顿时恐慌起来,舒唯商剑光一闪。
封容冷冷瞥了眼:“送官。”
郦见姝脚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