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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 1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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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得还算安稳。
第二日,因着外臣和内臣各自有别,樊鸿和卫瓯,以及其他管事总兵外臣自去管了用兵调度,身为内侍顺喜儿则是带着三大营的提督太监负责清点出警入跸的相关事宜。
往日里,对于出警入跸的各色旗帜,披挂等,平日里不用倒还罢了,这一到用时,一清点下来,顺喜儿才发现,这些东西当真就如同一个无底坑洞一般了。
五军营的人最多,数量也就是最多,各色物件清点下来,旧的旧,破的破,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也是拉拉杂杂,新旧掺半,看着就怎么那么不顺眼。
骑兵营这边,不算好也不算得坏,作为赫连勃最重视的骑兵,这里的马匹自然是最精良不过的,得亏连贤和焦贵有法子,能在不缺马匹草料的情况下,还能扣下不少油水,也难怪五军营的汪修那边处处都得拉着他们——毕竟这骑兵营不仅管马,还管着人,还由着是皇上眼里要紧的兵营,钱粮各处不缺,倘若旁人说这不是最肥美的差事,任是谁也不相信的。
火器营就不必说了,跟着卫瓯的人,脾气秉性也随他,在兵备上,萧武和祁文宣当真是没私下扣过一分钱粮。各色旗帜,弩机,弓箭,都是最新最齐全的——不管是去年的,前年的,更或者是几年前的兵备拿出来,那都是打磨得漂漂亮亮的。这其中更不要提自从卫瓯奉命组建火器营这些年来,跟宫里头跟或者是兵部还是户部跟前,那张口要钱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
比起其他两营的提督太监来,五军营的汪修自然是觉得那面上有些尴尬。
事实上,目前的情况于他而言,已是能够做到的最好——毕竟谁也没想到,那个近乎十年没有出过麟德殿的赫连勃,会突然起了兴致带着要呆着那些皇子皇女以及大臣众人去上林苑举行大规模的巡猎。
看着眼前的众人脸上那些个复杂诡异的神情,顺喜儿也没说什么,他只是脸上淡淡一笑,便让众人各自将营中仪仗之物清点备齐,至于该修补整理的,让他们清理出来,列个名目,自己也好回禀宫里头拨钱拨物。
闻他所言,众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当下便回令说自会清理妥当,并且会在第一时间呈送名目清单到营帐之内。
临用晚膳前,樊鸿和卫瓯邀顺喜儿去了幕府营帐,见面倒是没说些什么,只说随驾出行的人数明目尚未确定,可能还得拖上些日子,不过会尽量保证不耽误巡猎的计划。
巡猎一事,事关重大,樊鸿和卫瓯自又是做事稳妥之人,所以对于这两人说的话,顺喜儿倒是不会有疑,
三人于幕府营帐之中用过晚饭之后,又说了一会话儿才各自散去。顺喜儿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正准备宽衣歇息时,却又听见门外的侍卫通禀,说是有人求见。
顺喜儿原是不想见的,细想了之下之后,却还是把帐外候着的人给请了进来。
掀开门帘进来的就是汪修,身后还跟着那个时常跟在身侧的辛力行,而至于那平日里,跟着他两人身后的几个坐营太监,确是没见着。
汪修进得门来,瞧见顺喜儿衣衫半解的样子,脸上不免尴尬了一下,道:“喜公公,这是打扰到您休息了,若是不便,我兄弟二人改日再来探访。”
顺喜儿将圆领衫的系扣扣好,放才道:“汪公公不必如此见外,你我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不妨明说。”
汪修看了一眼身边的辛力行后,咽了一口唾沫,道:“喜公公,日里您不是说让咱们三大营各自清点那些个要修补的名单么……”
顺喜儿眯了眯眼,笑了笑:“可巧,方才其他两营送名单来,我还在想着五军营这边什么时候来?”
汪修和辛力行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其他两营也来了?”
顺喜儿指了指那案几上的两叠折子,道:“刚走没一会儿,这名单就放在那里,汪公公和辛公公要不要拿去瞧瞧?”
辛力行连忙道:“不,不必了。”
汪修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掏出一本折子出来,放到案几之上,道:“这是五军营清点出来的名单,还请喜公公过目。”
不等顺喜儿开口说话,辛力行又紧跟着道:“眼下时辰不早,名单既是递了,我兄弟二人便不打扰喜公公休息了,倘若喜公公有旁的疑虑,明日再叫我兄弟二人来问话便是。”
说罢,两人便是匆匆离开了营帐,顺喜儿甚至连开口挽留这两人的机会都没有。
顺喜儿看了看那案几上的奏折,随手翻了翻指给汪修二人的两折,里面只字未写,不过是个空本。而至于什么其他两营方才来过的话,也不过是随口胡诌的,给的汪修一个台阶罢。
照着今日的这局面,另外两营是不可能会有修补的清单呈上的——而至于汪修是否明白自己的话,顺喜儿就不得而知了。
汪修送来的折子就搁在那两本空白奏折的旁边,顺喜儿看了半天,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好几番之后,才伸手去拿了。
翻开那奏折,依旧是空本一折,里面只字未写,有的不过是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大额银票。
顺喜儿坐在太师椅上,盯着那叠银票,不免笑着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手段,并不稀奇,早在燕丘时,顺喜儿就已经从褚和那里领教过。
而今,汪修和辛力行送这东西过来的时候,不光这奏折里的东西,就连两人私下来见自己的目的都只字未提,可见得这两人心眼确是比褚和要多得多了。
严格算起来,褚和不过是替着花季睦掌管皇庄,那手段和心眼上自然是比不得敢在赫连勃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贪墨勾当的内侍了。
汪修和辛力行要动这些个手脚,平日里自是少不得要在内外要害官员处打点妥当。
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二人出的银钱自然不是白撒的,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管这边出了什么纰漏,朝中自然是有人这两人开脱。
如今这两人送这些个银票来,向来也绝非仅仅是为着这自己的嘴这般简单。
这一夜,顺喜儿营帐里的灯火直到二更天的时候,方才灭了。
翌日清晨,顺喜儿早早的用过早膳之后,就让人去请了这三大营的管事太监来自己的营帐里听训。
不多时,众人便是纷纷到了,一如当日巡查时那样,一干人等无一人缺席,只是每人的脸上的表情确实各有不同。
火器营里的萧武和祁文宣,数日里话就少,今日看上去也是神情平淡,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连贤和焦贵就不一样了,这两人早就与汪修和辛力行两人有些矛盾,而今清点一事既是出了,就凭着那库房里的东西,想着自己的这两个对家,不死恐也得掉一层皮,再加上这二人本就在顺喜儿跟前吹过不少风,那脸上自然就不免有些了得意的神情在其中。
至于汪修和辛力行嘛,不知究竟是因为昨夜给顺喜儿送过折子之后,那神色竟也是瞧不出半点慌乱和紧张来,反而看上去有些气定神闲,以至于那嘴角竟是带了些自鸣得意的笑来。
顺喜儿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待他们见了礼之后,便让他们各自坐了,而后方才道:“这库房既是清点得当,各营的名单昨夜也是都如数送了来。骑兵营和火器营的行头,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五军营的行头,的确是太过陈旧了些,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怕是要丢了西陵皇朝的脸面。”
说到此处,火器营和骑兵营两处的四人纷纷对望了一眼,而后又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五军营的两人,这后者倒是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瞧着似乎顺喜儿说的那些个话跟自己无关一般。
顺喜儿看了眼前这群人一眼,继续道:“虽说宫里头给了话说,清点名单,该修的修,该补的补,不过眼下时日颇紧,五军营这边缺口数额大,一时之间怕也是凑不齐,所以本公公这边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在座的各位意下如何。”
一干人等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萧武一改往日的沉默,开口道:“喜公公但讲无妨。”
“此次巡猎,近皇上和诸位皇子皇女,以及大臣们跟前伺候的,多是御林军那边的人。咱们三大营的火器营和骑兵营之中,也会挑一些精明强悍的骑猎手随行,至于五军营嘛,虽然也算在其中,但总归只是负责外围的场面,近前伺候的机会根本没有,所以本公公想了想,五军营这边,挑选一些品相好用上,至于那些品相不太好,但是还能拿出来看的,就权当备用。”顺喜儿道,“诸位意下如何?”
萧武想了想,道:“您说的这个,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这缺口大了,要等宫里头换下来的行头,的确是不是个解决的法子。”
连贤和焦贵原本是等着今日看汪修和辛力行出丑,却没想到这顺喜儿却直接把问题给解决了,压根不提为何行头陈旧的问题,一时间倒是有些着急,忙道:“喜公公,这样恐怕不妥吧?今年的这次巡猎乃是大事,这样糊弄着过去,若是惹出什么事非来,宫里头花总管,乃至皇上跟前,咱们都没办法交差的吧?”
顺喜儿知道他两人心中有些不满,便是笑笑,道:“这话倒是没说错。只不过眼下是时间不等人,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巡猎,若真是因为行头这样的小事,耽误正常的行程,恐怕就不是无法交差的问题,而是你我都得掉脑袋的问题了。”
连贤和焦贵互相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顺喜儿用带着些严厉的话语道:“倘若您二位有比本公公更好的法子来解决问题,倒是不妨一提。”
这二人心中虽是有些不满,但毕竟却还是想着自己的脑袋重要,又听得顺喜儿这样厉声说话,摆了些官架子出来,于是便又怂了,只是道:“一切尽听喜公公做主。”
汪修和辛力行在一旁放下茶杯,也随声道:“请喜公公放心,我兄弟二人自是会把事情安排妥当,不会有半分差池。”
关于这一点,顺喜儿倒是不疑他二人,毕竟眼下巡猎这件事,是最要紧的。先不说当好了差,有多少封赏,只那出了半点差池,让各位主子有半点不适,就不是封赏问题,而是性命堪忧的问题,所以不管是这两人,还是其他人,都不想做出些掉脑子的事儿出来。
事情吩咐妥当,汪修和辛力行两人便是退出了营帐。连贤和焦贵原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瞧着萧武和祁文宣两人在,只愤愤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了。祁文宣跟他两人关系倒是好的,瞧着他们面上神色不对,在匆匆跟顺喜儿告辞之后,就紧跟着追了出去。
至于萧武,确是安静的坐在营帐里,继续喝着那未喝完的茶,吃着那未吃完的点心,看上去并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