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bson》影子与猫

2、第 2 章

　　沉默蔓延开来。
　　“你在威胁我？还是真的想分手？”
　　“顾津，不是威胁，我也不想分手。只是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实在不行的话——”
　　“可以，分手吧。”
　　陈汀的话戛然而止。这个女孩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男朋友会如此干脆甚至冷漠，她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应对。
　　“有什么喜欢的，可以告诉我，当做分手礼物。”
　　陈汀猛地站起来，抄起桌上的水杯，泼了过去。
　　顾津急急地向旁边躲闪，他未能幸免于难，但好歹保住了颜面，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陈汀，我只是希望我们还是朋友，如果你认为我侮辱了你，我道歉。另外，我希望你知道，你的行为，不是淑女所为。”
　　陈汀冷笑了一声：“那也要看对谁，对你这样的渣男，我有什么好说的。”
　　陈汀气冲冲地离开，留下顾津依旧坐在原地发呆。
　　顾津知道自己这次做的有些过分，无论刚刚陈汀是出于威胁还是其他的什么，她的言论都让他不适甚至反感。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那个烟熏妆女孩。
　　顾津陷入了沉思。

　　时间回到16小时以前。
　　夏蓓踏入了NinaMinami。这是她第三次踏入这个酒吧，穿着与自己不符的衣服，画着与自己不符的浓妆。她感到极度的不适。
　　她看了看手表——四点。
　　夏蓓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她为了一个男人而来，在吧台调酒的男人。
　　她点了一杯Gibson，男人的酒。
　　她并不会喝酒，点Gibson无非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今晚不能成功，她就放弃，她对自己说。
　　但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他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女士，我建议您点一杯Bloody Mary或者Alexander,口味独特经典，而且更适合女生。”
　　然后她就知道了，这个匿藏在夜色中的男子，喜欢匿藏在夜色中的女子。所以她说：“No”为了显示自己乃是酒场老手。
　　她甩出一个懒散的眼神，回到了自己的卡座。
　　但她坐在这里足足九个小时，拒绝了七个想要搭讪的男人，竟然没有换来那男人的一次注目。要命的迟钝。
　　难道说，他其实有女朋友？
　　不，不应该。如果他有女朋友，自己点酒之时，他就不应该表现出不同。
　　夏蓓烦躁不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咳，难喝。
　　她放下了酒杯，顺了顺头发。
　　过一会儿，她又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喝了。魔鬼一样的创造。

　　客人三三两两地离开，而她仍坚守在原地。
　　凌晨一点，夏蓓再次看表，并在心里暗暗发誓：再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后，如果他还不理我，我就离开。
　　感谢老天，她又赌对了。那男人从吧台处端着西点走过来，说道：“女士，很晚了，酒吧要打烊了。”
　　嗯？什么？
　　不，这不是她想听的。
　　顺着自己的惊讶，她问道：“我很抱歉但是，酒吧不是营业到两点吗？现在，还不到一点半。”
　　他以一个荒谬但是完美的借口回答了自己。
　　她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早就关门，但她没有立场。
　　她只能，故作潇洒地离开。
　　她想，她得放弃这个男人了。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前两次进入酒吧的情景。

　　一周前，她第一次踏进NinaMinami。她着一件长及脚踝的杏色纱裙，腰间系了一条黑色细带，温柔，知性，优雅。
　　是的，她其实是个典型的乖乖女。这是她第一次进NinaMinami，也是第一次进酒吧。
　　她来找人，她带的实习生。新一届的实习生远比自己那一届会玩儿也爱玩儿得多。所以当她知道晚上要加班而实习生们还在酒吧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崩溃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穿着如此不合时宜的衣服出现在酒吧。
　　缘分似乎就是这样奇妙。
　　她还没有看见自己的实习生，倒先看见了吧台调酒的那个男人。
　　她感觉自己二十六年来安安静静的心脏活了过来，她轻轻地将手掌放在心脏处——咚、咚、咚……她去吧台点了一杯酒，她说：“我要点一杯酒。”
　　但意料之中的回答并没有出现。
　　为了避免尴尬，她自说自话：“就你手里的这杯吧。”
　　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直接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来。
　　然后是另一杯酒。
　　难堪使她了离开吧台，她端着酒找到了实习生。意料之外的，他们并没有喝得烂醉，甚至一个个都很清醒。其中一个指着她手中的杯子道：“师姐，你怎么点了这么一杯酒？Gibson？男人喝的吧。”
　　她现在不想听这是什么酒，但是她记住了这个名字——Gibson。
　　她把酒杯撂在了桌上：“好了，一个个的都什么样子。组里要开会，赶紧跟我回去。”
　　“啊——”怨声载道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行人离开。
　　夏蓓往吧台看了看——已经不见人了。

　　劳累的一宿过去，夏蓓直起了腰。
　　缓过神来，她才知道，她一直记得NinaMinami里的调酒师——真帅啊。
　　因此，她第二次踏入了这个酒吧。

　　那是两天前。
　　她换了一身粉白粉白的衣服，整个人纯的像只兔子。
　　她得承认，自己虽然温柔，但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并不适合撒娇卖傻，以至于浑身透出一股别扭劲儿。她还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要穿这样一件衣服——她想，既然第一次没有吸引到他，或许他喜欢可爱类型的呢——我想试试——她对自己说。
　　同样的，她点了一杯Gibson。但是这次，她说：“先生，一杯Gibson。”
　　她期待着眼前的男人能够抬起头来，并且发现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点了一杯狂野的酒。
　　但是他没有。
　　他仍旧沉默地递过了一杯酒，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她的内心涌起了一股叫住这个男生的冲动，她想问问他的名字，她还想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他愿不愿意让自己做他的女朋友。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冷淡地接过了酒，礼貌而矜持地回答：“谢谢。”
　　然后她就转身离开了。
　　再次融入黑暗中。
　　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想，她可能要再次换一种风格。
　　他不喜欢温柔的她，也不喜欢可爱的她，或许，他喜欢酷一点的、叛逆一点的她？
　　又或许，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这次，她等了四个小时。
　　然后离开了酒吧。

　　再然后，就是今天了。
　　她一身朋克女孩的装扮，迈着极不适应的步子踏入酒吧。
　　事不过三，她想。如果今晚失败，她就放弃。反正，她也不知道要再换一种什么风格了。
　　她再次点一杯Gibson.
　　她也许只是希望他能通过每天一杯的Gibson记起那个女子，但是，谁知道呢。
　　今晚的夜色多么温柔啊，她几乎要哭出来了，万幸万幸。
　　她想，他果然喜欢这样不羁的风格。故而，她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冷淡，不失魅惑。
　　但是，天知道，她是怎样回到了座位——内心的野兽几乎要压抑不住。她的嘴角极力地抿着，眼眸中却亮晶晶灿若星河。她该感谢今晚的眼妆，让她在心上人面前戴了一张完美的面具。
　　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期待的那样进行，她再次被冷落下来。
　　最后，当酒吧要打烊的时候，她感受到一种不妙，她知道自己要放弃了。
　　她在门口打一辆出租，绕了小半个城市回到了家——就当这场跨越半个城市的旅程，是一段迟来的青春期。
　　晚风柔柔地吹在脸上，外面车水马龙，灯火璀璨，她将手背垫在下巴下，胳膊肘搭在了车窗上，颇有些故作姿态的伤感。
　　“姑娘，不要把头伸出去，危险。”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儿。”她抱歉地笑笑，随即将手肘放了下来。
　　司机关上了窗户。她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六十七块五，支付宝还是微信？”
　　“支付宝。”
　　前边递过来一张塑料片。
　　付钱，下车，和门卫点头示意并报以微笑，上楼，开门。
　　和往常一模一样——短暂的暗恋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丝一毫的改变，除了那几次进酒吧的错误。不可思议，但她很快释然。
　　然后是简单的洗漱，上床睡觉。
　　是黑甜的梦想——你看，她的暗恋对象，都没有入梦。’
　　早上不到7点，她睁开了眼睛。不算早。
　　但是今天不用上班，算是近来不顺中的一丝安慰。
　　但是很快她知道自己错了。
　　手机响起：“妈，怎么了？这么早打来电话。”
　　“妈妈给你相中了一个小伙子……”
　　夏蓓再次感到一阵无力。
　　她自认自己年龄还不算大，而且性格温和，足够漂亮，重要的是她并非晚婚或不婚主义者，她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为什么把自己列入大龄剩女的行列——她才二十五岁，一个完全有精力统筹工作和恋情的年纪，尽管她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你二姨说跟人订在了万景园……你抽时间去看一下吧，都是为你好，啊，听话。看一次又不值什么，就当跟同事出去吃个饭……”
　　“好了妈，我没说不去……但是我可先说好，我这时候肯定不会想结婚的事儿的……”
　　“好了好了，就吃个饭。妈也没想让你这么早结婚，妈妈就是怕你到时候找不到好的，先处着，嗯？”
　　“订在了几点？”
　　“你十一点到就行，不要迟到，第一次见面……”
　　“好了妈，我都知道，你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