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羡》戴三小娘子

5、银发青团抹茶味

　　烬毒未褪。
　　引\'火烧\'身是什么滋味，柏衾再也没有勇气尝试第二遍。
　　说是隔离病房，整得跟解\'剖小白兔的实验台似的，柏衾有点儿惶恐，试探着轻叩眉心，却发现定犀珠联系不上深白·成物与，双鱼子母佩也感应不到来朝生，俨然陷身孤岛。
　　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柏衾嫌弃地把缠在身上的银发青团抹茶味丢开，和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小崽子干瞪眼。
　　“你谁？一边去。”柏衾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把凑过来的小美人儿推搡开，威胁地横了他一眼，嫌恶道，“不然揍你，死开！”
　　银发青团抹茶味委屈巴巴地瞪着一双招子，受气的小媳妇般默默扒拉过被角裹在身上，含羞带怯地跪坐在柏衾身侧，一双涟涟横波目欲说还休，颇有几分初经人事的新嫁娘的幽怨娇嗔。
　　柏衾被雷焦了。她揉了揉眉心，指着银发青团的手抖啊抖，哪来的这戏精？！来朝生都没这么能作！至少来朝生再怎么色心不死，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小色\'鬼！简直嚣张！
　　柏衾默默咽下哽在喉头的一口老血，虚弱地冲着这只银发青团抹茶味露出一个笑：“小朋友，你跑这儿来干什么？有大人跟着你吗？”
　　银发青团满含期冀地扬起小脸，笑容该死的甜美，活像耷拉着耳朵尖儿的小猫欣欣然立起耳朵抖了抖：“没有。”
　　很好。柏衾笑意一敛，伸手狠掐那张神情清纯又无辜的小脸儿，恼羞成怒地逼问：“谁派你来的？！快招！是不是来楚生？你都摸我哪了？！”
　　银发青团弱不禁风地伏在柏衾膝上，微微仰起脸，一副任君蹂\'躏的模样，分外楚楚可怜：“是你抱着我不放的……”
　　柏衾心头一梗，就差给他表演个当场去世。md熊孩子不打不行她扬起手刚要给这小崽子一巴掌，就看到……银发青团微红了眼眶，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泪盈于睫，噙在睫翼上的晶莹化作霜花片片缀成点点微芒。
　　——“妻主，我吃得一点都不多，我不奢求什么名分，您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声声泣血。
　　柏衾按住心口，气短得说不出话来：来朝生算是碰上对手了！这小破崽子！
　　“衾宝！你怎么欺负子楚？”嬴珠女士推开房门，手里提着一只嫩青润白配色的双层保温桶。
　　柏衾登即一懵，下意识薅住银发青团抹茶味的后衣领子，虚情假意地把这小崽子亲亲热热地抱在怀里，顺手把他头顶柔顺的头发揉成抹布：“没、没！他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想逗逗他，谁知道他这么害羞一下子就哭了……妈妈你怎么来了？老师给你打电话了？”
　　嬴珠女士快步走到床沿边上坐下，仔细端详女儿的面上的气色，眉眼间皆是掩饰不住的心疼和紧绷过后的疲惫。她审视着柏衾嘴唇上的血色，又执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几遍，这才把怀里的保温桶旋开盖子搁在床头柜上，盛出清淡香醇的小米粥，一碗递给银发青团，一碗端给柏衾。
　　嬴珠女士慈爱地看着银发青团，轻轻拥抱了他，语气柔和地连柏衾都吃醋：“子楚真是好孩子。真是多亏你，把柏衾从着火的地方背出来，钦宝，你要好好谢谢子楚，以后要多照顾他一些，知道吗？子楚父母工作忙来不了，不然真该当面谢谢他的爸爸妈妈，教出这么一个善良勇敢的好孩子。”
　　柏衾顿时心情微妙：丹青引信里的辰砂陨屑升华，高温直逼宇宙射线，轻易是扑不灭的。她原本计划等执律者高层来紧急规避重大事故，也足够把纵魂火行刺犯上的何闻聪一行流徙三千里，谁知蹦出个程咬金，她身上……居然连轻度的烧伤都没有。
　　这银发青团……到底是什么来头？
　　柏衾默默咽下一口米汤，舒坦地眯了眯眼，唇角不自觉扬起姣好的弧度。
　　“嗯好~~”照顾照顾，她会好好教这小色鬼重新做人的。
　　子楚子楚，只是这名字怎么恁耳熟呢？
　　柏衾砸吧砸吧嘴，舌尖去舔沾在唇瓣上的米粒儿，心不在焉地朝妈妈递过碗，心满意足地坐等饭来张口，好心情冲淡了对这个来路不明的银发青团的疑虑，就差没快活地扑棱耳朵尖儿尾巴尖儿，看得银发青团子楚不由莞尔。
　　柏衾警觉地瞪了银发青团子楚一眼，眼神奶凶，威胁他“你敢多嘴就吃了你！”
　　银发青团子楚诚惶诚恐地端起小碗儿，撇了一勺米汤喂到柏衾嘴边，双目殷殷地献媚。
　　于是嬴珠女士盛好粥，一回头撞见的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心地善良的小白花子楚小心翼翼讨好自家钦宝的一幕，顿时一言难尽：“……钦宝，你怎么能让子楚照顾你呢？你是大姐姐怎么能欺负小同学？亏你还是校长小助理呢……子楚，你自己喝不用理她，粥还有，柏衾这孩子就是被惯坏了。”
　　柏衾好不冤枉，她无声地对银发青团子楚怒目而视，子楚一本正经地对嬴珠女士解释：“她喜欢。我想她高兴。我喜欢看她这么笑。”
　　嬴珠女士目瞪口呆。现在的小孩子不得了哇，这么天然撩，是个女孩都得中招……不行不行不能早恋，自家钦宝这个情商还是安心学习吧，不然还不得被吃的得死死的……小狼崽子看着不大怎么牙口这么利索呢……
　　柏衾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说情话的本事还没人比得过来朝生呢，和他同桌到现在，再感性的人也该百毒不侵了。区区黄口小儿……她淡淡睨了银发青团子楚一眼，闭嘴。
　　更何况……她受够了这种自以为是、自矜身份的觊觎。来朝生最识趣的一点，就是从不以物品所有者自居。他从不轻易尝试化解她的戒心，而是以近乎拥趸的方式孜孜不倦地追随在她身旁，活成一株为她遮风挡雨的、行走的树。
　　因为唯有如此，才追得上无法回头的荆棘鸟。
　　嬴珠女士把削成小块的苹果端给银发青团抹茶味子楚，摇头失笑：“子楚这么会疼人，长大了肯定很招女孩子喜欢，来，吃点苹果，这边是有汁的，这边是有面的，子楚不喜欢小米粥吃点水果也好。”
　　“我要吃有面儿的！”柏衾果断插话，不能吃也要先占下。银发青团抹茶味煞有介事地抱住碗，一本正经道：“等你吃完主食，都是你的。”
　　“这还差不多……”柏衾含混不清地哼唧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捧着粥碗，放心地小口慢慢喝。
　　嬴珠女士诧异地来回打量两个孩子，倒不是担心早恋影响学习。毕竟学生时代定亲是啼曦市一带的传统，福星和祸斗结对，是成年的先决条件。
　　柏衾和来朝生幼年定亲是得到双方家族族长首可的，路遥知马力，近年来嬴珠女士对来朝生越发满意，却不知女儿被骄纵得在外人面前也如此恣睢任性。
　　养肥一个契合的童养媳，和养废一个炙手可热的福星，这是两个概念，如果是刻意纵容……那来朝生也未免太过心机深沉了些。
　　嬴珠女士心头微凉，视线落在柏衾的眉心上，银色的眉间砂皎皎当关，潋滟流光的丹青引漾漾拂泛，正是沐浴在素问香下洗炼神魂的出尘不染。
　　这也正是嬴珠女士同意为女儿缔结娃娃亲的原因。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手心里娇宠的女儿，别无选择被献祭悦神，从此牢笼深锁。
　　前任小寒·袤若的继位者被邶子幽禁至死，尘缘尽斩，连骸骨都被从神龛前剥夺，不见天日，其间辛楚，岂是苦之一字了得！
　　嬴珠是在小寒·袤若的丹壁下謁见的最后一人。彼时她怀抱夭折的女婴一心求死，发大愿为殇子求来世的缘。小寒·袤若被贯脊而过的荆棘柱钉在王座之上，唤她上前去，亲手蘸着将竭的神血，在女婴眉心点下殷红的眉间砂。
　　小寒·袤若封住了女婴辨香的天赋，可惜造化弄人，来氏一族祸斗暴动，征召福星围剿国之重器，年仅三岁的柏衾意外驯服了乱党之首，指挥小伙伴抢夺别人家的孩子关河冷的豆沙包，不得不把方圆十里的琼花洗劫一空，收买了心地善良的关河冷，让她替自己在大人面前圆谎逃避训斥，也成功落入多方的控制之下。
　　被两个豆沙包就拐走了。嬴珠女士被请到来府的时候，柏衾正吃一个抓一个盯着来朝生手里的啃得没心没肺。无论何种生物，在求偶这一点上总是毫无廉耻无所不用其极。
　　嬴珠⊙▽⊙：谁是你亲家！
　　柏衾QwQ：好次！妈妈快来我还给你留了一个~~
　　嬴珠_：婚约什么鬼？！
　　来朝生罒ω罒：乖巧jpg. 小媳妇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
　　柏衾°。ヾ(*▽｀*)°。：吃完就跑管他呢！我跟他们说我叫关河冷！他被揍和我才没关系呢！(*▽*)
　　关河冷( )：你们是谁我要回家我不知道我不要做童养媳爸爸妈妈说厉害的福星将来要选赘婿的……
　　来家家主▼_▼：到底是哪个？
　　来朝生(~￣△￣)~：我全都要！
　　嬴珠Pia!(ｏ‵-′)ノ”(ノ﹏<。)：想得美！
　　嬴珠女士回过神，瞅着多吃多占的女儿心情复杂：自家钦宝从小就有占山为王的潜质呐。怎生得了怎生得了哇。被捧得太高再踹下来，这落差太要命了，直把人的自尊往尘里踩，轻易击破心防，这是那些世家大族驯养家犬的惯用伎俩。
　　真真儿不忍，往她身上，招呼那一巴掌。在她刚刚从死里挣出一条命来的时候。
　　嬴珠女士微微蹙眉靠在床头柜上，略略侧身，避开柏衾的视线。
　　银发青团子楚忽然伸出手覆在嬴珠女士额头上，语气沉毅：“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不会再有。”
　　贴在嬴珠女士额前的是一片幼青的嫩叶，叶脉间流淌着盎然生机，明明灭灭宛若呼吸，赫然是青帝所司掌“新生”的力量。
　　心悸消解，嬴珠女士看向银发青团子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凝重：“小寒·袤若陨落的时候，曾托付给我一枚长生木的叶子。您是……那位冕下的门徒吗？”
　　“袤若没有门徒，”柏衾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专心地舔粥碗沿儿上的米粒，随口道，“《丹青谱》上记载，邶子扶植广寒权知小寒君候，屠尽大雪·岁寒和小寒·袤若两殿信众，传承早就断了，”她不以为意地咂吧咂吧嘴，看向神色郑重的母亲，“妈妈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柏衾兴致缺缺地瞥了银发青团抹茶味子楚一眼，漠不经心道：“他估计是青帝那边的，春分·丛生冕下的图腾就是建木，东君祠和青帝冢的信徒都穿得这德行，行走的青青草原。”她不嫌弃地翻了记白眼，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讨厌抹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