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花球引发的姻缘》贾乙丙丁

7、成长在分娩（一）

　　人生中，有一种经历叫做成长。
　　每个人的成长过程都会出现无数次的分娩，运气好的一生一两次，运气孬的一生五六七八次，无论多少，每个人每次分娩，都是剧痛。
　　沈荞并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相反，她比很多人敏感，多疑，小心眼，乃至猜忌……用闺密王碧的话说，简直就是一个集万千缺点于一身，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到优点的活生生个例。
　　这么形容太惨了点，但沈荞丝毫不生气，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优点大于缺点，比如敏感其实就是细腻，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多疑就是思考不息，活到老问到老也学到老嘛；至于小心眼，那简直是大大的优点，那种明明给了他一巴掌他还能笑能跑能歌能跳的人不是人，是白痴！她指斥王碧：“我生平最讨厌就是琼瑶剧里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儿，啧啧啧……你是没看那个样子，明明被人欺负得要死不活，还说什么做人要平和，要平和……”
　　最后一个“猜忌”，方晓和王碧深有体会。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剖析沈荞性格的合理时机，我们要见证的，是沈荞同学与程思城九曲十八弯的往时旧日。
　　往时旧日，将近七年。
　　七年之痒啊。
　　话说沈荞是家里的宝，小活宝，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苦，上学也没怎么受过欺负……其人生道路可以说是平铺直叙懒得叙。但生活往往喜欢出其不意，打击也往往暗藏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沈荞人生的第一个跟头栽在大一下半年到大二上半年，栽得那叫一个惨，并由此引来人生转折的关键，第二个跟头……
　　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沈荞好死不死的喜欢上了程思城，一个冰棍一样的人。
　　沈荞是一个正常时冒火，不正常时也冒火的外向型生命体，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一个积极向上乐观活泼的人。
　　某年某日，这个乐观活泼的沈荞与那个冰冷不善言的程思城相遇，霎时，走石飞沙，一颗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少女之心被惊醒，一根老拨不动的琴弦被撩拨，一方干涸的黄沙地逢了甘霖……一个人上楼一个人下楼，擦身而过的时候四目相会——这心动的也太羞于启齿了，然而心若一动，其情喷涌。
　　沈荞以前没有注意到程思城，是因为他的父母早年离婚，他一直跟着母亲在S城生活，大学的缘故才回到这个城市，不过他不怎么跟这里的人交际，又不怎么出门，所以直到大三，小区里还鲜少有人知道程家有个儿子……以前不知道没关系，重要的是现在，以后，以及将来。自那一天后，沈荞就开始在某根冰棍面前晃来晃去，还晃到了梁阿姨的麻将桌子和程爸爸的围棋桌边，她竖起耳朵打探着有关程思城的一切，甚至威逼利诱同院的方晓，让其和程思城去开创属于男人之间的友谊。
　　方晓顶着一张臭脸回来，说我在家是个宝，在外也是个宝，在他面前怎么就自动自发成了草？这地位沦落得也太迅速了！
　　眼看着希望要落空，沈荞急不可耐，急不可耐啊。
　　恰此时，命运峰回路转，机缘善于巧合，沈荞竟然被X大录取，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双泪长流，仰天高呼这真是命运青睐我也，让我去和思城哥哥一个学校！
　　方晓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酸不溜丢地说：“思城哥哥，思城哥哥，人家从来都司对着你鼻孔出气，你还思城哥哥前思城哥哥后，我照顾你这么多年，也没看过你尊敬我！”沈荞哼笑，得意道：“这怎么一样，程思城是我打算一生一世的人，你，顶多算我人生擦肩而过的一个小小过客！”
　　某人泪流，无语败走。
　　可惜，大二时，沈荞自己重遇上了这句话。
　　追逐的过程虽然谈不上华丽，但也绝不平庸。送花是男人的事，送鸡蛋送早饭却是女孩儿家常干的，王碧鄙夷恶心，沈荞反笑，要从关心开始，从细微之处的贴切将某人打倒！渐渐地，熟知程思城的人都知道他身边有个鸡蛋妹，每天早上风里雨里送鸡蛋不休。
　　除了鸡蛋，还有随时制造的“浪漫”，本来该男人制造的浪漫被沈荞拿来用之，当然她还没大胆到约程思城烛光晚餐，顶多就是找人制造点玄机，比如楼道三番四次相遇：“哎呀，好巧，又碰到你，吃午饭？我也没吃，一起去吧！”
　　或者：“程思城你篮球竟然打得这么好，早知道我就拜你为师了，我加入了女子篮球社你知道吧？哈哈，别看我身高不高，那走得是灵巧前锋，善于抢球……”
　　又或者：“梁阿姨程叔叔好，咦，程思城，你也在啊？”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很多很多很多。
　　多得沈荞自己也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一天，当她又在程思城面前出现的时候，他转过来头来，第一次用眼神扫视她，扫得沈荞浑身上下禁不住的颤抖，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注意到我注意到我终于注意到我了……
　　“我对你没有兴趣。”某人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沈荞僵硬在原地。
　　得知消息的王碧急忙赶来，拉着目瞪口呆找不到方向的沈荞往僻静的地方走，边拽边说：“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不就是男人，只要你沈荞开口，姑奶奶我给你送上一打！”
　　她的悲伤逆流而上：“我……我只要程思城。”
　　“你神经病啊你，你白痴啊你！”王碧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荞，就像一朵红颜色的花儿被忽来的雨水一浇，失了芳华。
　　该死的王碧没有办法（事后王碧自己责骂自己为该死的），只得换了另外一副腔调劝慰沈荞，说什么他这个人就是那样，我听说很多女孩子给他写过情书，当场就被他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留，所以他不是讨厌你，他只是还没有心思恋爱啦，说不定不是个正常的人，不喜欢女人的啦……沈荞抬起头，顺带抽了一声：“嗝……他不可能喜欢男人！”
　　王碧点头：“嗯啊嗯啊，就算他喜欢有什么关系，你是谁？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荞，弯得都能扳直，直的都能扳弯！”
　　沈荞猛然从石凳上站起，握拳，战斗力空前绝后：“他如果是同性恋早就传开了，大学三年不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可能是没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孩子，王碧，我沈荞从现在开始恢复斗志，我要去做那个打开他心扉的人！”
　　“去吧去吧……”王碧忙不迭的点头。
　　此一去，悲伤泪水成河流。
　　当沈荞再次使者吃奶的劲追逐程思城的时候，程思城终于和校外一个女生牵起了手。撞面的那一天，沈荞的头顶，第一次蒙上了乌云，先是小雨淅淅沥沥，斜斜霏霏，靡靡嘤嘤……尔后，程思城看见呆滞了的她，那个少女一样的人物也看见她，问：“思城，那个人是谁？”
　　“没有脸皮的人。”程思城简单一句话后，拉走了身边的女孩儿。
　　暴雨倾盆，密密实实盖住了这个城市。就像伤心电影里面的情节，失落的沈荞独自徘徊在街道，就这么走啊走啊走……浑身滴答着雨水，直到方晓和他女朋友看见。
　　大致知道了事情原委的方晓怒发冲冠，当天晚上就找到程思城，两个人先是言语往来，继而你看我不顺，我看你生厌，拳脚相加起来。掷出一个拳头的方晓怒：“有你这么说人家女孩子的吗？什么叫没有脸皮？人家不够就是喜欢你，你要是看不惯不理要么挑明了就是，用得着这么狠？”
　　抹了嘴角猩红的人从倒了的桌子边爬起来，飞出去一脚：“我的事，管你屁事！”
　　发烧的沈荞自然不知道自己掀起了一场男人之间的打斗，不是为情，却是因为同一个女人。她只知道的是方晓和程思城那次斗殴之后竟然成了朋友，这人跟人之间还真是奇怪，你把他敬着吧，他当你是白葱，你晾着他吧，他又觉得你有味……
　　人性，贱就一个字。
　　沈荞本来以为那晚之后和程思城之间就彻底路人甲乙，却没想到没多久后，两个人又生出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