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笑的时候很像她》李之

4、Chapter 04

　　和陆承熹一起吃的第一顿晚餐，裴双过得比想象中愉快。

　　陆承熹在话题上的把握非常恰当，既有趣不尴尬冷场，又不会贸然跨越界限，裴双感觉得到，他是一个体贴的男人。

　　用餐完毕，裴双自觉去摸桌底下的账单，却发现已经不在了。

　　她才知道，原来早在她去洗手间的时候，陆承熹就默默结了账单。

　　虽然在名义上他们是男女朋友，但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她还不想让他这么破费。

　　他刚就业不久，而且论年纪，也是她比他大啊。

　　“点了那么多东西，都是我爱吃的，让你全买单了不好。”

　　“今晚吃的也是我爱吃的。”陆承熹给裴双添了点玄米茶，“那下一餐轮到你请我？”

　　“好啊。”

　　等裴双喝完最后一口茶，陆承熹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家离这里不远，散步回去刚刚好。”裴双揉了揉肚子，“今晚吃得太饱了。”

　　陆承熹打趣道：“是怕我心怀不轨吗？”

　　“不是……”裴双想了想，顺势也开起了玩笑，“谁叫你不给我买单？所以我也不让你送我回家了。”

　　陆承熹笑了，没有勉强她。

　　她开始懂得跟他开玩笑，这样的气氛很好。

　　反正还有下一次。

　　陆承熹先站起来，帮裴双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裴双起身接过外套，莫名地出了神。

　　她仰起头，看着陆承熹。

　　话说回来，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站在一起，还离得这么近。

　　“怎么了？”

　　“你……比我想象中要高。”裴双不由得踮了踮脚，但也只来到陆承熹鼻尖的位置。

　　陆承熹笑问：“我长了一张看起来很矮的脸吗？”

　　“不是。”裴双认真地思索，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会认为陆承熹是和她差不多高的个子？明明她也长得不算高，这股奇妙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双和陆承熹肩并肩走出了包间，不时地聊着天，裴双还在分神地考虑着关于陆承熹身高上的错觉问题，并没有注意到走廊上迎面走来的店员。

　　店员端着两碗满当当的拉面，似乎走得不太稳当。

　　和店员即将碰面的瞬间，陆承熹把裴双护在了身后，当店员走过去后，陆承熹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出了日料店的门口，裴双要往右走，陆承熹要往左走。

　　陆承熹说：“下次见。”

　　裴双对今晚的约会很满意，不由得绽放出了笑容。

　　“下次见。”

　　陆承熹留在了原地，目送着裴双，直到她的背影完全离去。

　　——

　　经过了第一次的约会，裴双认为陆承熹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对象。

　　裴双打算趁着这个星期上的是白班，晚上有时间，再和陆承熹多点约会也无妨。

　　陆承熹星期三和星期四晚上都要值班，于是裴双主动约了他在星期五一起吃晚餐。

　　因为裴双说好了这次会由她来请客，她特意订了一家和上次那家日料店消费程度不相上下的网红店。网红店的预约人数太多了，裴双好不容易才约到了八点半的空位，这个时间相对来说有些晚，不过正好让裴双下班后回家收拾一番。

　　洗澡、化妆、换衣服……裴双甚至还绑了头发，完成这一切后时间还不到八点。这个点出发，时间绰绰有余，就在裴双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却先一步开了。

　　裴太太甩着钥匙进门，“双双，你要出门吗？”

　　裴双愣了好几秒，“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个周末我刚好没什么事情，下班后就直接开车回来了，也忘了提前告诉你一声。”裴太太打量着裴双，她好久都没见女儿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了，“你要出门吗？”

　　裴双支支吾吾。

　　“约会是吗？跟你的男朋友？”

　　裴太太的双眼闪闪发光，裴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要去哪里约会？我送你过去吧，正好让我看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

　　裴双昧着良心说：“我……没有要去约会，只是最近听说有家网红店挺好吃的，打算去试试。”

　　“你自己一个人？”

　　“对啊，我不一直这样的吗？”

　　裴太太把刚丢下的车钥匙又抓了起来，“刚好我也饿了，那就我们两个一起去，你带我见识见识网红店是怎样子的。”

　　“我……先去上个厕所。”

　　“去吧去吧。”

　　裴双脱下高跟鞋，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厕所。

　　她打给了陆承熹，陆承熹很快接了。

　　“你出门了吗？”

　　陆承熹静了一瞬，“还没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我又要失约了。”裴双注视着空荡荡的马桶，目光悲壮，“我妈妈刚才突然回家了，我今晚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没关系，等你有空再约也可以。”

　　裴双压低声音又道歉了一次，那头的陆承熹似乎比往常都要着急结束话题。在通话挂断的前一秒，裴双隐约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响。

　　原来陆承熹已经在路上了。

　　他怕她又被愧疚缠身，再一次撒了谎。

　　——

　　抵达网红店附近后，裴太太要去找车位，裴双先进了店里应约。直到裴太太入座，裴双此地无银地说：“我们好好运哦，店员给我们安排了二人座的。”

　　裴太太附和地笑了笑，没有拆穿她。

　　裴双早在订座之前，就已经把这家网红店的菜单研究了一遍，兀自选好了一些菜色，以免再次产生选择困难症为难陆承熹。正好裴太太的口味也不挑，于是她们很爽快就点好了单。

　　店员远去后，裴双看着裴太太，想起了再一次被她放了飞机的陆承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太太酝酿片刻后，开门见山：“你跟你的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一个星期。”其实准确来说，还不到一个星期呢。

　　“怎么认识的？”

　　“嗯……朋友介绍。”总不能老实说是在相亲时截胡认识的。

　　“哪个朋友？”

　　“影院一起工作的同事。”

　　“他做什么的？”

　　“老师，在三中教英语。”

　　“多大了？”

　　“二十四。”

　　“比你小？”

　　“嗯。啊，上菜了……哦，不是我们的。”

　　裴双蹩脚地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失败了，裴太太继续问：“你喜欢他什么？”

　　裴双吞了吞口水，“怎么你的态度和之前在电话里不一样了啊，你不是很高兴我终于找到了男朋友了吗？”

　　“我是很高兴，但我总不能一无所知就把你交给他。”

　　“不会一无所知的呀，等我们稳定下来了，一定会介绍给你认识的。裴太太，我觉得你好像对他……有些敌意？”

　　裴太太一噎，正巧第一道菜送上来了，裴双原本拿起了筷子就要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筷子放下了，转而拿出手机拍照，拍了一张不满意，还换了角度拍多了几张。

　　裴太太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手机先吃’的习惯了？”

　　裴双愣了一下，其实这个举动她也是第一次，完全出自于自然反应。

　　她不过突然想到，这些菜原本是打算带陆承熹来品尝的，既然他这次没有口福，她就拍下照片给他看看也好。

　　裴双讪讪地笑了一下：“这样不可以吗？”

　　裴太太终于明白她对那个男人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了。

　　她最宝贝的女儿，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改变了！

　　为了那个才交往了一个星期的男人，裴双久违地开始注重起打扮，还撒了错漏百出的谎，甚至不想让选择困难症麻烦到他，还特意提前研究过饭店的菜单，吃饭前还要精心拍照分享给他！

　　虽然这样的裴双也非常可爱，但这也代表了裴双已经被那个男人吃得死死的了。

　　她决不能容忍裴双白白被人欺负！

　　裴太太再一次问：“你喜欢他什么？”

　　裴双把正要伸向碟子里的叉子收了回来，“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裴太太叉了一块烟熏三文鱼到裴双的碗里，“好在哪些方面？”

　　好在……他会欣赏她除了外表以外的东西、他会在狭隘的走廊上下意识地保护她、他会体贴地化解她的选择困难症、他在相处时会适当地把握好距离和尺度、他和她在职业的选择上有心灵共鸣……

　　裴双几乎是如数家珍般地说出了第一次约会时的细节和感悟，裴太太许久都没有见过裴双倾心于一个男人的神情。

　　“双双，我不是在故意找茬，我只是怕你会再次受伤。”

　　“我知道，裴太太可是全世界最疼我的人了。”

　　“我倒是希望，能有人比我更疼你。万一我以后不在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裴双摇摇头，似乎要把裴太太终有一天会离开她的日子甩开，“我一直都记得你当初的话，你说如果我一辈子都好不了，你就会陪我一辈子。”

　　这是两母女之间久违地提及过去，相对于裴太太的沉重，裴双则非常阔达，“虽然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可你还是要说话算话，要陪我一辈子的。”

　　裴太太弯了弯嘴角，“可你不是还要嫁人吗？”

　　“就算嫁人了，我也还是裴太太的女儿。”

　　裴太太没有接话，眼角有闪烁的泪。

　　裴双看到了，但还是装作没有看到。

　　作为事业型女性的裴太太，这辈子只有两个弱点，一个是她英年早逝的丈夫裴先生，另外一个就是她的一对子女。裴双也知道，比起弟弟裴域，她绝对是让裴太太更加不放心的那一个。

　　“上小学那会儿，语文老师曾经让我们写过一篇作文，主题是《我的偶像》。”

　　裴太太的目光从怔忪逐渐化为了惊喜，“你还记得？”

　　裴双微笑着点头。

　　以前的事，她很多都忘记了，但是关于裴太太和裴域的，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写的偶像是——我的妈妈。裴太太，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这一点从来都没有变过。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虽然很美好，但就算只有一个人也不坏，因为有你做我的榜样，我也期望着自己能活得像你一样漂亮。”

　　“我可不是自愿一个人过的。再说，裴先生就算不在了，我还有你和裴域。”

　　“你知道就好。”

　　裴太太深吸一口气，眼角的泪消失不见，她又恢复成了平常女强人的模样。

　　裴双的那一番推心置腹，当真说得她胸腔里填满了温暖。

　　她就不信了，她这么好的女儿，外表和内心都漂亮得接近满分，怎么可能一直都是坎坷的渣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