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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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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姀的确自大了些。
但苏姀觉得这没有什么。
就像那个女人说的,来参加会试的女子,她是第一人,所以她自然可以自大一些。
有位来看病的老先生笑道:“不如老夫我出句诗,你来对一对。”
“好啊,”苏姀坦然接受。
周围一阵哗声,觉得苏姀胆子未免自大,苏姀侧耳听他们道这位老先生是位极有名的夫子。
那又怎么样呢?苏姀心想,对诗而已,就算对不上,她也不会像那些寒酸文人一样羞愧的活不下去,对不上就对不上嘛,况且,或许能对上呢?苏姀对自己有些信心,重活一次,她也洒脱一些了。
老夫子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大家都知道,琴江的女子最是温柔,恩...老夫就出句上句,‘春水不如琴江女’,你来对下一句吧。”
老夫子话说完,周围一阵惊叹。
春水不如琴江女。
暖春的江水都不及琴江女子,那琴江女子要温柔成什么样子啊?
一句诗就令人想入非非,筋骨酥软了。
老夫子的上句堪称绝妙。
琴江女的名声苏姀听过女夫子讲过一些,因为女夫子提到琴江的时候十分向往,女夫子说,琴江那个地方四季温暖,那里最出名的是女人,那里的女人非常美丽,非常温柔,声音也非常的动听,就连老妇人都是优雅温柔的,每次选秀入宫,琴江女子都是被选中最多人的。
当今皇后,便是琴江女子。
老夫子这句诗旖旎,他既说了琴江女最出名的温柔做诗上一句,苏姀就要想一个有关于琴江女比温柔更出名的特质。
这个特质,该是什么好呢?苏姀微蹙眉,认真的想,旁人的笑语,劝她放弃的话她都听不进耳朵里,她认真的思考,下一句,该是姿色,还是声音呢?似乎怎么看都是姿色更好些,毕竟温柔也可以算是囊括进姿色之中,但选择声音来做下一句,可不可以呢?
苏姀思索着,她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苏姀立刻就想到了,救她的那个女人。
“你是真的很厉害,”那个女人的声音像米糕一样含糊,很软,很柔,音调拉的很长,像是戏腔,苏姀记得,那个女人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子进京赶考的,”这话说的真好听,深得苏姀心意,令苏姀心中温暖。
苏姀还记得她酒醉的梦里,恍惚听见的那声令她浑身酥软的轻笑。
她的声音那么好听,还那么理解自己。
苏姀的面上露出些微笑。
若说琴江女子声音好听,就该是这般好听。
旁人问:“你如此胸有成竹,是想出来了?”
苏姀点点头,兴致高昂的扬着唇角:“我知道琴江女子还有一点最出名,就是她们的声音十分好听。”
有人不解:“不对吧,明明是她们美丽更出名。”
“是呀,你用琴江女的样貌做下句会好很多。”
“不过,听说,琴江女的声音也确实是很好听的。”
“嘿,能多好听,比挽月楼姑娘的声音还好听?”
众人哄笑出声。
苏姀来了凉城几天,隐约知道晚月楼是个什么地方。她不快的蹙眉。似乎男人调笑起女人,就唯有下流一条路可走。
“好了,”老夫子出声令众人安静,他好笑的看着苏姀,道:“其实,老夫也觉得下一句用样貌来对更妥当,但你既然要用声音来对,你就说说你的下句吧。”
“好,”苏姀点头,她等了等,听周围无声了,都在安静听她开口,才道:“老先生,我的下一句是,‘灵鸟妙音效三分’。”
周围仍是静静的。
灵鸟妙音效三分。
灵鸟的声音就已经很动听了,结果还是学了琴江女的声音才这么好听,还只学到三成,那琴江女的声音要多好听呀!
这句诗对的不好吗?倒是很工整,只是…差了些什么。
春水不如琴江女,
灵鸟妙音效三分。
老夫子的上句旖旎,众人还以为下一句要更香艳了,结果苏姀对的诗很正经,这就好比如一个好看的女人,手搭在最后一件衣衫的衣扣上,挑.逗的看着你,勾.引的朝你招手,你痴痴走近一步,以为她要赤.裸了,她却立即将所有衣服穿好,不止穿好,还穿的整整齐齐,但她不好看吗?她还是那样好看,却无法亵渎了。
毕竟没有谁会用灵鸟这么高贵的声音来形容挽月楼的姑娘的。
老夫子也不语。凭心而言,让苏姀一个女子对一句香艳的诗,是想让苏姀出丑。一个女人造一句香艳的诗,哪怕对的再工整绝伦,都不能改变这是一个女人对的诗,苏姀的名声就毁了,在旁人眼里她就和挽月楼的女子无二区别。
老夫子是看苏姀竟然夸口想考会试,才想让她出丑的,没想到苏姀对的很不错。
不止不错,苏姀这句诗,令老夫子的上半句也没有那么香艳了,这首本来露骨的,旖旎的诗成了对琴江女纯粹的赞美。从心性而言,苏姀才智远超常人。
老夫子也暗暗赞叹了声,只是被落了面子,僵着脸不语。
苏姀看不到老夫子的表情,但她猜得到,她笑道:“老先生,你觉得小女子这句诗对的还可以吗?”
苏姀这句自贬的小女子给足了老夫子的面子。
老夫子有些惭愧,终究松口:“岂止还可以啊。苏姑娘,你真的要考会试?”
“是啊,”苏姀坦然道:“我的乡试成绩是第一名,是可以考会试的,不过女子考会试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所以府衙还给了我封推举信。”
众人均是讶然,想不到苏姀说的竟然是真的,先前人人都当她只是说笑而已。
“以姑娘心性才智,一定可以的,”老夫子如此赞赏道。
于是济堂医馆的女伙计不止聪明,还得了独学书院老夫子肯言的事情立刻传了出去,一直传到谦王洛子栎的耳朵里。
“一个女人?”正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翻门客写的谏言书的洛子栎动作一顿。
“一个女人,”陈付垂首道。
“很有才学?”
“非常有才学。”
“还要做官?”
“是,她说这次就是来参加会试的。”
“能参加会试,那就是很有本事了,”洛子栎露出欢快神色,将看的谏言书合上随手一放,他起身道:“那还等什么?”
这两日许多人来找苏姀,有些是请苏姀回去当女夫子的,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高,足够苏姀吃穿不忧。有些是来见识苏姀此人的,总之,这两日来的人比之前看病的病人更多了,挤得医馆空气都不流通,令本来满意苏姀有些用处的掌柜脸色铁青。
苏姀不在意这些人,她的理想是为官,哪怕女夫子的月俸再高也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要做官,做一个好官,清官,证明她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证明她无须去嫁一个男人去保证自己过的安稳,她自己一样能成事。
陈付高高瘦瘦的,高傲的很,走进来在药堂里四处张望一眼,就向念药方的苏姀走去。
苏姀在柜后坐的很端正,掌柜的开药方,她则靠一听就不忘记的脑子复述方子,旁边有个伙计听她说的话写药方,随后就去抓药。
苏姀即使蒙着眼,但很沉静,气质很不一般。
陈付暗暗点头,一眼就看出来苏姀必不是俗人。
在下一个人要坐到苏姀面前开药时,陈付撩了下衣摆,露出了腰间金灿灿的‘谦’字腰牌,这本来不满的病人惊了惊,退后一步,让了位置。
苏姀看不见,感官就更敏锐,察觉到有人坐在面前,于是笑了笑,问道:“掌柜的说你是什么病症?”
陈付道:“我不看病。”
苏姀不明所以。
“我家三少爷有请。”
“受不起的,”苏姀轻轻叹气,这几日这种人她已见多了:“这位大人,我不会去的,你快将位置让开吧。”
“苏姑娘不是想为官吗?”陈付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
“是又怎么样?”这里的每一个病人几乎都知道苏姀是要参加会试的,所以苏姀面色如常。
“苏姑娘若是不与我去见我家三少爷,这官,你是必然做不成了。”陈付冷笑。
苏姀无奈一笑,处变不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可是有府衙推举信的,有推举信,会试我是必然可以参加的。”
“可是苏姑娘忘了吗,这封推举信上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了。啊,倒是官印还算完整,也不知道只有官印的推举信还是否能用了,”陈付面露可惜神色。
苏姀笑容沉了下去。
那封推举信上字迹晕染已经无法辨认字迹,没了这封推举信,担心有人以她是女子为借口阻碍她参加会试,苏姀打定主意将自己有推举信的事情传出去,即使推举信上字迹不清了,官印还认得出,就算有人质疑,苏姀已经在凉城有了名声,会试又有她的名额,这个会试苏姀就能参加。
便是朝中派人去她家乡核实,一来推举信本来就是真的,她乡试第一的成绩也是真的,二来到那时候苏姀早已考完会试,推举信已经不会影响到她。
推举信上的字迹晕染无法辨认了这件事,苏姀没有告诉过旁人,只有另一个人知道。
那个救了苏姀性命的女人。
苏姀心神一动,面朝向算盘声音的方向。那女人与掌柜应该是相识的,所以掌柜的才收留她为她治眼,若这人真的是那女人身边的侍卫一类的人物,掌柜应该认得的吧?
掌柜的的确认得,若不是曲佩宁当时就交代过说‘任由她去留这种话’,他立即就要抓起手边算盘往陈付脸上砸,不,只砸还不解气,还要边砸边骂: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掌柜的?”苏姀喊了一声。
掌柜的把手边算盘推远了一些,防止自己控制不住拿算盘砸苏姀脸上,只砸是不够的,一定要边砸边骂她:白眼狼,白眼狼!!
哲枋在一旁被掌柜的的脸色吓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