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手镯》PC平川

2、朝看东流水弟弟

　　1992年1月，上海市因连续出现-6.6℃低温和连续冰冻，全市1万多个屋顶水箱受冻，大面积水管冻裂，5.4万户居民断水。石川立家里刚好就在这5.4万户居民里面，每天他妈妈都会从很远拎水回来供日常使用。这拎水也是有门道的，不能装太多水，不然水结冰会把容器撑坏。不能光明正大拿着回来，不然弄堂里的某些懒惰的邻居会问你借水，而通常是有借无还。石川立觉得，这个时期可能是自己最难熬的事情了。
　　直到他妈妈叶美娟牵着个小孩回来，跟他说是他弟弟。石川立看着这个手细细，脑袋超大的人瞪大眼睛，这可太吓人了。他手里的银色手镯太大，感觉一不小心就要滑落下来。石川立尖叫：“老石，我妈有个私生子。”
　　老石正窝在房间的小桌子上就着昏黄的灯写报告，他探出头对石川立说：“别瞎说。”
　　“童锦，叫哥哥。”
　　童锦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人紧紧的抿着唇，本来石川立还是很期待的，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小孩叫人。石川立翻了个白眼，不叫拉倒。
　　叶美娟跟童锦说小朋友见到人要开口叫人，才是乖的小朋友。说了好一会，童锦都没有给回应。
　　小孩子看起来只有三岁的样子，身上没有什么避寒的衣服，叶美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着。小孩子不够高，一部分的女士大衣拖了地，活像个瘦弱的人偶插在了大衣里。石华出来看小孩子，他知道孩子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但是也没有想到会那么不好。
　　叶美娟也没顾得上收拾石川立，她把包包随手挂起来：“你帮忙给他换个衣服，我拿出来的衣服可能用不上。你找一下川立三岁时候的衣服，四岁的也可以。”
　　石华伸手去牵孩子，童锦下意识的往叶美娟身后躲。叶美娟蹲下来看着他：“刚刚可没见你对我有现在亲热，他是我丈夫，不会伤害你的。童童现在很冷对吗？他带你去换衣服。”
　　童锦眼睛在他们三个人里来回打转，石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到他嘴里，童锦没反应过来甜味就在他嘴里散开了。很香很甜的味道。石华趁着机会把他一把抱起来往房间里去：“换衣服。”
　　石川立眼热，还没来得及抱自己的忿忿不平就被叶美娟扯到沙发上坐着了。
　　“我上次跟你说，你要有个弟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叶美娟手还在石川立胳膊上，石川立乖巧的点点头，他依稀记得是有那么个事。但是，当时他正和小伙伴们打的火热，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他叫童锦。”
　　石川立听得很认真，主要是迫于他妈妈一直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童锦，是他妈妈好朋友叶素素的儿子。叶素素这个他没有印象的阿姨，据说在他小时候还抱过他。叶素素未婚生子，被家里人嫌弃赶了出去，负心汉抛弃了他们母子。两年前，那个阿姨生病去世，童锦外公外婆不愿意养个让他们被指着脊梁骨骂的孩子。于是没办法，警察把他送到了孤儿院。叶美娟早早就跟着石华来了上海，两个人咬牙坚持才在上海有了落脚地，信息交通不发达久了就跟叶素素失去联系了。
　　等到叶美娟打听到她的消息，才知道好友去世两年，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于是她跟石华商量了一番，觉得把孩子弄回来自己养。
　　他们家没有达到收养的标准，但是小地方制度不够完善，叶美娟托人找了关系，花了一笔钱就把人带回来了。
　　石川立惊讶了：“他有五岁？”
　　“嗯，可怜了。在孤儿院吃不饱睡不暖的，看起来只有三岁的样子。”叶美娟又想到死去的好友，忍不住抹泪：“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是，那他睡那里啊？我们家就两个房间。”
　　叶美娟看了一眼时间，她该做饭了：“你房间，先跟你睡。回头我换个上下床。”
　　石川立这就很有意见了，他可是小伙伴里面为数不多拥有房间的人。他这是利益要被剥夺，有人要在他的地盘上圈地为王了：“不是啊，那他同意了？一直跟我一起睡？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他胆子小你别吓唬他啊。”
　　叶美娟为了欢迎童锦下了血本。煮了一大碗满满的五花肉，还清蒸了个鸡蛋羹，炒了个青菜。
　　厨房是共用的，隔壁的嫂子探头看了一眼：“美娟啊，今天有什么喜事啊。”
　　叶美娟把头发往后一甩：“多了个儿子。”
　　张嫂子赶紧压低声音：“有了！你可小声点，那家像你那么张扬的。罚死你到时候，隔壁的那个老师，人家偷偷回老家生了都没有人知道。要是影响了工作，你可怎么办！”
　　“不是，是挂靠在我家名下的。我朋友的儿子，以后给我了。”叶美娟没有去详细的解释，一句话带过。
　　不是亲生的张嫂子就失去了兴趣，看着叶美娟觉得她人傻。大家都过的紧巴巴的，养自己的就算了，还替别人养孩子。但是想到他们两口子，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护士。收入情况可比自己好多了不止一星半点，张嫂子就闭嘴了。让她当傻子去。
　　叶美娟很清楚自己邻居的德行，她心情好懒得计较，端着煮好的菜上桌了。
　　石川立负责碗筷摆放，还有把主食弄到桌子上。他发现桌子上有吃的，伸手去拿，被叶美娟打了一下：“等弟弟。”
　　石川立等了好一会，他们才从房间里出来。这个时候童锦穿这一件小棉袄，厚厚的裹着。看起来穿了不少，但是却依然感觉不到臃肿。石川立嫌弃的啧了一声，都是骨头也太丑了。大胖的表妹肉呼呼的，看起来可好看了。他弟弟看起来那么丑，不！这不是他弟弟，他不承认。
　　童锦被抱上桌子，看到好吃的跟按下了发条，拿起碗筷拼命的吃。
　　五花肉塞了两大块在嘴里，根本嚼不动的样子。石川立也夹了块肉塞嘴里，这个小孩子太过分了。叶美娟看的心疼，连着夹了好几块放他碗里：“你慢点吃。”
　　吃到差不多结尾，鸡蛋的碗里还剩下些。童锦看着那个碗不说话，叶美娟把童锦碗里的饭倒到鸡蛋的碗里拌了拌，放到他跟前。童锦低着头，拿着调羹默默的吃饭。
　　石川立被一餐饭刺激到了，吃的比平时都要多。但是吃完之后他发现，自己吃的竟然比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的孩子要少。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打击，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叶美娟可管不上石川立的心理变化，她翻找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发现已经没有促消化的药了。她想帮童锦揉肚子，童锦以为她要抢他身上的衣服，紧紧攥着扣子不放手。叶美娟只好作罢。
　　她看了眼时间，石华要去上夜班了，她烧了热水给两个孩子洗脸洗手脚，就让两个人上床睡觉了。
　　童锦还很小，叶美娟让他睡里面。她生怕半夜童锦摔下床就碎了，而石川立不一样，他从小就皮实耐揍，摔下来他能自己爬起来继续睡。
　　叶美娟出门前反复警告石川立：“不准欺负弟弟啊。”
　　“知道了，我是欺负小孩子的人吗？”
　　“你是。”
　　房间门被关上，石川立侧过身子问：“你是哑巴吗？你怎么都不会说话的。”
　　楼道里的灯还在亮着，童锦的眼睛黝黑很亮，石川立的眼睛是褐色的，最平淡无奇的颜色。他对上童锦的眼神，默默的平躺好：“不说拉倒。”
　　童锦吃撑了，他现在肚子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从那个地方离开了，来到了一个新的家庭。和那些被接走的小朋友不太一样，他是被妈妈的朋友接走的，如果他自己乖巧，如果顺利的话他会在这个家庭长大。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看到吃的就忍不住多吃些，多吃些才不会饿，吃快一点才不会被别人抢走食物。这些东西，他控制不住。
　　童锦发出痛苦的□□，石川立坐了起来，他可没有使坏。这要是被叶美娟看到，不得揍死自己：“你怎么了？”
　　“不舒服，肚子。”
　　听到童锦回答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接着问：“想上厕所？”
　　“撑。”
　　石川立无奈了，明天早上六点钟叶美娟就要去医院上班了，现在把她吵醒了她明天上班都没有什么精神。石川立把自己的手放到童锦肚子上：“我给你揉揉，让你吃那么多。饿死鬼投胎吗？”
　　石川立的手很暖，在他肚子上打转，童锦往边边躲了下。石川立脾气不太好，粗鲁的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你干嘛呢！躲什么啊？这可是我妈亲传的技术，很快就不撑了。”
　　童锦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他不敢动怕石川立打他，没有忍住童锦就哭了。石川立慌了，他经常把恶霸压在身下揍哭，可是他从来没有欺负过那么小的小孩子，而且他都没有欺负他。
　　“你哭什么啊，我弄疼你了吗？”
　　童锦被石川立一凶，不敢哭了。石川立放轻自己手里的力度，揉了很久。他打了个哈欠：“还疼吗？”
　　童锦刚刚哭过一场，还带着鼻音：“不疼。”
　　“睡吧，不然叶美娟女士发现我们还没睡，我们就会被打。”
　　听到被打两个字，童锦抖了抖赶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石川立蹙眉，给小孩盖了盖被子躺下了。真烦人，比小姑娘还爱哭。

　　因为不了解上海的地理位置，所以地址位置都是虚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