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与狼少女》未确认生命体

12、第 12 章

　　“我就知道不该信臭精灵的鬼话！”
　　第二天一大早，裘娜就被哈斯滕的咆哮声吓得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爬起来，发现玛丽安已经不再自己身边了，便翻了个身滑下了床。正趴在床下的牙牙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小主人，伸着脖子蹭了蹭她的小脚丫，随后又趴下睡了起来。
　　裘娜摸了摸牙牙的大脑袋，从它的肚子下面抽出昨天玛丽安才给她买的萨拉斯拖鞋，随意地蹬到脚上，打着呵欠向外走去。
　　来到客厅——也就是昨天哈斯滕接待她们的那个小门厅，裘娜立刻就明白了哈斯滕生气的原因。就在这小小的客厅里，瓦莱丁正站在中央守着他那两个还未醒来的同伴，三个成年人类把矮人的小屋挤得满满当当。
　　见到裘娜出来，瓦莱丁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郑重地向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儿鞠了个躬，说道：“裘娜小姐，今天我要陪玛丽安女士去做一些事，无暇照顾我的两位同袍。我可以把他们托付给你吗？”
　　裘娜眨了眨眼睛，看看靠着墙躺着的两人，又看了看里屋，说道：“我去问问哈斯滕爷爷，这里是他的房子。”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里屋。
　　与门厅同样狭窄的里屋里，哈斯滕正闭着眼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咕嘟咕嘟地吐着烟圈，肚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只生了气的大青蛙。
　　从小被爷爷养大的裘娜非常善于解读老人们的情绪，她看得出哈斯滕并不是真的在发怒，只是一时气不过，又找不到台阶下。于是小姑娘做出一副特别乖巧的表情，小步走到老矮人身边，蹲下来扶着他的膝盖问道：“哈斯滕爷爷，我可以帮外面的圣骑士照顾他的同伴吗？求求您了。”
　　“哼……嗯”听到了小姑娘的软话，哈斯滕睁开眼睛看了看门厅的方向，说道：“你让那个傻大个把他的两个同伴运到仓库去，我的屋里可没有足够他们躺的床。”
　　裘娜心说客房那个床玛丽安都能躺的下。但老矮人好不容易态度松动了，她也没敢多说什么，生怕他改了主意。于是点点头，说声“我去告诉他。”便跑了出去。
　　出乎裘娜意料的，瓦莱丁对于把同伴安放在仓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对于她的这一疑问，瓦莱丁回答说：“我们在修行的时候，再恶劣的环境也经历过，现在这个状况下，能有一个安全的仓库，已经非常不错了。只不过今天我们可能很晚才能回来，照顾格林和贝拉的事情，就只能拜托您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裘娜点了点头，转而又说道：“不过你不要叫我‘您’了，我就是裴罗领的一个村姑而已，而且还比你年纪小，你叫我名字就好啦。”
　　闻言，瓦莱丁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最轻松的笑意，他从善如流地说道：“那好吧，都交给你了，裘娜。”

　　大约一个小时后，玛丽安在金盏花与下城区的道路交叉口处等到了送完同伴回来的瓦莱丁。
　　“怎么样？是不是解决了？”玛丽安挑着眉问道“你看起来很开心啊。”
　　“呃……有么？”瓦莱丁挠了挠脸颊：“主要是事情蛮顺利的，所以有点开心吧。裘娜小姐非常乖巧可爱，哈斯滕先生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他为我们提供帮助非常无私……”
　　“我就不评论你对他们的错误评价了。”玛丽安转身望向金盏花区的中央大道。这条路直通向水仙区与鸢尾花区的交叉口，铁狮子雕像。据说这尊雕像是第一位发起东征的皇帝在此地停留时留下的，比科尔沃城本身的历史还要悠久。
　　“今天是城邦联盟开会的日子，我们得想办法混进去。”玛丽安转过身，向瓦莱丁问道：“你作为圣骑士的那些文件和凭证都还有么？”
　　“我的勋章和戒指还在……但是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份？以您的身份不是更容易进去吗？”瓦莱丁不解地问道。
　　玛丽安头都没回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大精灵，我想参与进你们的会议里，那我肯定能进去。但是不出五分钟，全城都会知道有个大精灵在城里。到时候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抓住窃贼吗？”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用不着道歉，我们去找个成衣店，给你好好打扮一下。”玛丽安带头向金盏花区深处走去，边走便说道：“等开会的时候，你随便编个理由进去就好，我会假扮你的侍从。进去之后随便你装哑巴还是吃宴席，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瓦莱丁反应了一下。作为一名从不说谎、一切问题都用最正直最直面的方式解决的圣骑士，他还是头一次体验这样的潜入行动。他一边思索着这次行动会打破多少戒律，一边紧跟上玛丽安的步伐。

　　上午九点钟左右，各国代表都聚集到了水仙区的紫罗兰广场上。
　　紫罗兰广场位于科尔沃最瑰丽的建筑群中央，环绕着它的是包括勋爵宅邸和众议院在内的一大批完全由水白玉和光滑的闪长岩修筑的哥特式建筑，硬朗的线条和锋利的小尖顶为水仙区的天空增添了一分极具仪式感的庄重和肃穆。修筑这些建筑的石料全部来自白石城。作为风暴角半岛第一个与科尔沃建交的城邦，这些石料便是两邦之间友谊的明证。
　　玛丽安和瓦莱丁混在代表教会的人群中，默默地跟着人流向众议院移动。在等待的过程中，玛丽安抬起头小心地观察四周人的动向，而瓦莱丁则被宏伟的建筑吸引住了注意力。
　　在太阳底下站了足有一个小时，瓦莱丁身上新买的衣服都快要被汗水湿透了，众议院的大门才缓缓打开。广场上众人的目光随着开门声迅速转移过去，大部分人都在讨论着科尔沃的傲慢，居然敢让这么多人等这么长时间。但当里面的人走出来时，所有窃窃私语的人都仿佛被夺去了嗓音一样陷入了沉默。
　　从众议院大门中走出来的，是一位已经看不出年龄的身形佝偻、矮小干瘦的老者。他裹在过分肥大的主教圣袍里，看起来比他的头还要重的冠冕戴得端端正正。他左手捧着一本经书，右手则拄着一根毫无装饰的长手杖，不紧不慢地从众议院里面走出。
　　“那就是大主教，路德维希。”瓦莱丁小声地对玛丽安解释道：“他已经在天鹅教堂任职五十多年了，德高望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等一会儿他就会去主持宣讲和赎罪券的发放。”
　　玛丽安看着那老者，没有回应。
　　她怎么会需要别人来介绍呢？在这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位被所有人敬畏的老人了。她亲眼看着他怀着梦想和坚定的意志来到科尔沃，在战后的一片混乱中用年轻的肩膀挑起大梁；她亲眼看着他用血肉之躯去阻拦海盗的屠刀，在绝望的时刻用自己的生命点燃平民们的希望；她亲眼看着他被人驱逐出管理层，在尘埃落定的时候毫无怨言地退居幕后。
　　路德维希·奥托，这个人真的老了。
　　玛丽安在心中忍不住叹息。虽然她已经无数次见证人类的衰老和死亡，但像路德维希这样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类却并不多。看着老人即便衰老干瘪却仍然倔强地直立着的身影，玛丽安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她想象着自己的未来，想象着裘娜和杰夫，深切地感受到了作为一个个体的无力。
　　精灵曾自诩自然的长子，完美的造物，但最终仍然无法与自然的力量斗争。
　　在玛丽安愣神的时候，年迈的大主教已经在教徒的簇拥下消失在了紫罗兰广场的街口。精灵收回目光，发现瓦莱丁正看着自己，便轻轻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占据众议院的人离开后，排队进入众议院的时候就快了很多。玛丽安和瓦莱丁又等了不到五分钟便轮到。他们一前一后走上众议院的台阶，瓦莱丁掏出自己的勋章递给看守大门的卫士，并且举起右手向他展示自己的玺戒。卫士认真地辨认了好一会才放他过去。
　　“等等，你是谁？”卫士拦下了跟着瓦莱丁的玛丽安。
　　“我是老爷的侍从，大人。”玛丽安的兜帽下传出一个沙哑粗鲁的男声。这陌生的声音吓了瓦莱丁一跳，连卫兵叫他都没听见。
　　“圣骑士！圣骑士！”卫兵连喊了两声，见瓦莱丁终于有了反应，便问道：“这个矮子是你的侍从吗？”
　　矮子？那女精灵不是足有八尺高的吗？
　　瓦莱丁惊讶地看着玛丽安，后者则对他挑了挑眉毛，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瓦莱丁会意，对卫兵回答道：“是的，这是我的侍从，他叫格林。”
　　“摘下帽子让我看看。”卫兵又说道。
　　这下瓦莱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战战兢兢地看着玛丽安，后者却丝毫没有动摇，只是慢慢抬起手，轻轻地掀开了兜帽。
　　当看到玛丽安兜帽下的脸的时候，瓦莱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大精灵这一种群充满了敬畏。就在一举手之间，玛丽安把自己的脸变成了一个非常有男子气概的络腮胡国字脸，一头米白色的长发也变成了乌黑的短发。
　　“行，过去吧。”卫兵最后打量了一下玛丽安，侧身让开道路。
　　玛丽安重新戴上了兜帽，瓦莱丁清楚地看到她兜帽下的脸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甩了甩头，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边在心中感叹着精灵的神奇和强大，一边带头向会场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