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魔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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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小孩将罐子里的土重新捣平，率先将自己的蛐蛐倒入罐里，然后看着长恒，说道：“赶紧的吧。”
长恒不紧不慢地将倒入蛐蛐，不等他随手拔根草激活一下，那小孩先发制人，引斗自己的蛐蛐扑上了长恒的那只。
“唉！”周围人看不下去了，纷纷喊道：“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先攻击人家啊！”
小孩道：“什么没开始？打他放蛐蛐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是他自己反应慢，难不成怪我？”
一旁的永泽听后皱起了眉。
周围人对那孩子指指点点，都道这孩子不讲道理。
长恒倒是不以为意，笑道：“行，你说开始就开始，怪我提前没做好准备，开局稍占下风，不过问题不大，才开始不是吗。”
说着他就用草刺激罐子里的蛐蛐，起初那蛐蛐并无斗意，总是一退再退。倒是那小孩的蛐蛐，应该是经验所得，蛐蛐在小孩的引导下斗志昂扬，一次次朝长恒的扑过来，上来就咬，来势汹汹，是个明眼的都能看出来。
周围人都替长恒捏了把汗，虽说两只蛐蛐个头不分上下，但小孩毕竟是养过的人，多少知道蛐蛐的脾性，他清楚该如何激发蛐蛐的斗性。而长恒呢，一个连蛐蛐都没有的人，更别提养了，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一个老手一个新手，除非是上天眷顾，新手很难翻盘。
长恒见蛐蛐退避三舍，索性将计就计，用草引导着它一点一点与对手拉开距离，小孩见了忍不住嘲笑道：“怎么？打不过就跑？一味的防守是没用的。”
长恒道：“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吗？”
小孩道：“哼，你再跑，罐子就这么大，你跑不了多远，也跑不了多久，到时候别还没跟我斗就先累死了。”
长恒道：“嗯，谢谢提醒。”
接着他又引导蛐蛐退后。
小孩不服气，一个劲地引斗自己的蛐蛐，于是两只蛐蛐在罐子里你追我赶跑了三四圈，终于，小孩忍不住了，“喂，还斗不斗了，再不斗我蛐蛐都要跑不动了。”
长恒道：“急什么？这才开始多久啊，再说了，你蛐蛐斗志那么强，我这个新手总得让让吧，顺便看看你是如何引斗的。”
接着他道：“学习一下经验嘛。”
小孩急道：“我不管，再不斗就算你耍赖，你就是输了。”
长恒道：“好好好，我斗我斗，感觉我这蛐蛐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说着他一转攻势，用草拨弄蛐蛐的头须，又在其翅膀处上下挑弄，那蛐蛐似乎弄得有些烦了，开始发出鸣叫，双翅相互摩擦抖动，对面那小孩懂行，知道这是生气了。
于是赶紧引导自己的蛐蛐进入战斗状态，没过多久，那蛐蛐也发出叫声，前面的口器也大开大合，但不知怎的，叫声不如对面那只响亮。
长恒自是不懂，但小孩就有些慌了，他又用草逗弄一阵，虽说蛐蛐脾气上来了，但就是斗志不高，气势也不如最初那般不可阻挡。
“快！上啊！咬它啊！”小孩急得直跺脚，不停催促道：“快点！再不上它就要咬你了！”
长恒轻笑道：“不慌，许是之前跑太久累着了。”
这时，周围有人已经笑出声来，暗暗赞许长恒的做法。
原来，之前长恒一直避让对面的蛐蛐，不是因为没有经验，也不是消耗时间，而是一种心理战术。
本来自己的蛐蛐没有斗志，长恒没办法，只得让其一退再退，而对面那只却势在必行，立马就扑过来，对于一个没养过蛐蛐的人来说，眼下缓兵之计只有跑。这样你追我赶，跑了三四圈后，两只蛐蛐的体力都有消耗，对于小孩的那只来说，对手一味的逃脱不肯迎战，加上自己斗意满满，如此冲突的对立面，难免急火攻心，追逐过程中消耗了不少耐心和精力，这是在战斗过程中最最不可缺失的。
而长恒的那只蛐蛐，本没有斗争的打算在这追逐中也慢慢有了怒意，虽有体力消耗，但更多的是它明白了自己才是被追的那一方，自己气势没有对手的强，这脾气也就上来了，自然盖过了之前的弱势气息。
所谓的以退为进，更像是养精蓄锐，激发潜能。
小孩子自然不懂大人的那些套路，只一个劲引斗自己的蛐蛐，对面的长恒见了不禁觉得好笑，说道：“行了，催也催够了，它又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既然两边都叫了，接下来我们就静观其变，看它俩是如何打架的吧。”
小孩不甘心，又用草拨弄了几下才罢休，说道：“切，看就看，别以为叫得响就能赢我。”
说完众人视线全往罐子里盯。
没等小孩的蛐蛐反应过来就见对面那只蛐蛐一个起跳一下咬住了自己的触角，随即两只蛐蛐互相撕咬，彼此叫声不绝，加上之前受过的气，长恒的那只格外的有力气，快狠准地咬住触角后又压上对手的翅膀，身上几乎不得动弹。不过对面那只也是赢过多次的蛐蛐了，一个翻身就把另一只蛐蛐摔下去，然后动作迅速地咬上去，但长恒的那只反应太快了，眼看就要咬住了，触角一伸愣是把它格挡出去，一下子扔出好远，甚至直接摔出个底朝天。
这时，那位提供蛐蛐的男子在旁边得意地笑道：“不枉我培养了这么些年，我这蛐蛐就这点不好，性子慢，不过战斗力绝对强，还是公子有法子，把它脾气激出来了。”
小孩在一旁看傻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己蛐蛐被摔成这样，只见那蛐蛐铆足了劲蹬直了腿想翻身，可没蹬几下，对面那只立马扑上来，锋利的口器一下刺进它的脑袋，接着就是一阵胡搅，只听得被咬的蛐蛐叫声愈发响亮，可没过多久就降下来，最后只有翅膀勉强振动的微弱的摩擦声。
再这样下去，不等蛐蛐被咬死，小孩就要心疼死。
“停！停停停！”小孩连声喊道：“不斗了不斗了，我不斗了！”说着就要制止那两只打得热火朝天的蛐蛐。
“唉。”长恒拦住了他，“你说不斗就不斗？没分出个胜负怎么结束？”
“……”小孩看着罐子里自己那奄奄一息的蛐蛐，心疼极了，他垂下眸子，低声说道：“我认输，行了吧。”
长恒微怔，“你自愿认输？”
“对，我认输，好了，你开心了吧。”说着小孩不争气地掉了一滴眼泪，回头将那动弹不得的蛐蛐放回自己罐子里，继续道：“愿赌服输，我输了，我把之前赢的钱都给你。”
说着取出身上钱袋，往桌子一抖，“哗啦啦”铜钱银子掉出来，全是他今天斗蛐蛐赢的钱。
长恒愣住了，迟迟没有接过。
小孩见长恒没反应，说道：“拿着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到时候又说我不讲道理了。”
周围人也纷纷劝长恒赶紧收下。
长恒见那孩子眼圈微微泛红，估计是极力忍住想哭的冲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缓了一会儿，“这些全是你赢的钱？”
小孩道：“也不全是，也有一些是我的，不过我本来就没带多少，就算里面了。”
他见长恒还是没动作，有些不耐烦，“要拿赶紧拿，不拿我走了。”
说完就要走。
“唉你等等。”长恒叫住了他。
“干嘛？”小孩抱着个蛐蛐罐回头看他。一脸的怨气以及不耐烦。
长恒道：“既然这里面有你的钱，那我肯定不拿，我只拿你赢的钱。过来把你的钱领了。”
“不用了，本来就没几个钱，拿了也买不着什么，干脆放里面算了。”小孩说道。
“那不行，”长恒道：“你身上分文没有怎么回去跟父母交代？”
“不用你管。”小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长恒见小孩又要走，赶忙喊了一声：“慢着。”
说着他回头对那些之前跟小孩斗过蛐蛐的孩子们说道：“你们刚才谁跟他斗过蛐蛐的，过来把你们的钱领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输了多少拿多少，快点。”
那些小孩子纷纷围过来将自己之前输的钱拿走了。
果然，最后桌上就剩三枚铜钱了，这就是那小孩本来带出来的钱。
长恒将那三枚铜钱落于掌心，走到那孩童面前，半蹲在他跟前，说道：“喏，你的钱。”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他看看长恒，看看他旁边那位白发哥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位白发哥哥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又回头看看那些之前的“手下败将”，下意识红了脸，十分迅速地从长恒手心接过铜钱，小声说道：“谢了。”
“本质不坏。”长恒心道：“至少还懂礼貌。”
于是他索性半跪下来，一手按住那孩子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孩儿，斗蛐蛐没错，可你一开始就做的不对，怎么能让那些比你块头小的蛐蛐一起斗呢，这叫胜之不武。况且你变本加厉，在这本就不公平的比斗中加上堵的意思，以金钱做赌注，这是大人之间会有的事，小小年纪学这个实在不应该，你说是不是？斗蛐蛐本是一件开心快乐的事，你这样搞的大家谁都不高兴，别人也对你有看法，你听了心里舒服吗？”
小孩低着头紧紧攥着衣角，半晌，他使劲地晃晃脑袋。
“就是说嘛，像你这样的头脑用在哪不好，非得花心思在这投机取巧的事上？你这样的年纪，正是用功读书的大好时光，只要你肯用心，考取功名绝对不是难事。”长恒道。
谁知那孩子听到这话将头埋得更低了，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长恒没想到孩子会是这反应，赶忙问道：“怎么了？”
孩子只一个劲地抹眼泪，没有回答。
长恒抬头看向永泽，俩人相视半晌，终于，永泽也半跪下来，温声道：“怎么了？有什么困难跟我讲。”
不知怎的，那小孩一见到这位白发哥哥就被吓得不敢哭了。
这位哥哥，看上去好严肃。
小孩哽咽道：“我、我没在念书……家里、家里没钱……我娘不让我念书……”
“……”长恒心里微微发酸，怪不得这孩子这么大好的年纪没在学堂，还绞尽脑汁以斗蛐蛐为由换取别人的钱，原来是家境贫寒没钱上学，这是用另一种方式为家里补贴家用。
“原来如此。”永泽说道：“你这样的头脑不用在学习上绝对是可惜，我且问你，你喜欢念书吗？”
那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激动道：“喜欢！喜欢的！我每天都要路过镇口那间学堂听先生教书，感觉先生讲的东西特别有意思，还想多听几遍。”
小孩眼神中散发出的那种激动渴望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永泽点点头，道：“好，既然你这么想念书，我这里有些钱，够你上一年的学了。”
说着掏出钱袋递到那孩子手里，继续道：“不仅是上学的钱，补贴家用也足够了。”
孩子有些惊慌失措，赶忙抽回手说道：“这这这这怎么行？大哥哥自己还要用钱，给我你就没钱了。”
永泽道：“拿着吧，我还有。”
孩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收。
一边的长恒拿过钱袋径直塞到孩子衣兜里，说道：“让你收你就收下，只要你有心念书，以后学成归来再报答别人不也可以吗。”
“……”孩子还在那犹豫，整个人缩成一团。
这时，之前那位提供给长恒蛐蛐的男子开口道：“何必犹豫不决，我这正缺一个门客，不知小公子意下如何啊？”
说着他走到那孩子面前，说道：“说来也巧，我家一个门客前阵子刚过世，位子一直空缺，找不着合适的人选，今天可算是遇着了。我看你是诚心念书，我呢有个私塾，里面的教书先生也是我的门客，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请教他。”他停下来，眼底笑意顿生，继续道：“而且我家里养了好几只蛐蛐，个个颜色好块头大，我看咱俩对蛐蛐这块有所研究，有空也可以一块探讨不是？”
孩子眼中的光彻底亮了，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男子道：“只要你同意，我们现在就去你家征求意见，你家里人同意了的话今晚就搬去我家，如何？”
“好！”孩子激动得跳起来，“我爹娘会同意的！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那还等什么？走啊！”男子也颇为激动道。
“嗯！”
“等等，”男子反应过来，对那孩子说：“快，把之前两位哥哥给你的钱还回去，你不需要了。”
“哦哦……”孩子听话地点点头，可等他一转头，发现那一黑一白两位哥哥早就不见了。
咦？什么时候走的？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魔魇（五）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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