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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魔魇(四) ...

  •   长恒抬手将盖在脸上的衣服掀开,随即被猛烈的阳光刺激到再次闭上眼睛。

      “嗯……”长恒不禁皱了皱眉,“我这是睡着了?”

      走在前头的永泽回头望着他,只见长恒躺在团子背上,一只手垂于虎侧,指尖微微上挑,刚好挑起酒壶,身上则是盖着他为他盖的衣裳。在长恒跟随永泽回南畔的路上,长恒凡是看到一家酒馆就要停下打上一壶带走,然后就悠哉悠哉坐在虎背上喝上个一整天,有时候喝得多了就容易犯困,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长恒晃晃脑袋,看到身上的衣裳,又低头看向永泽,知道他又脱自己外衣给自己盖上了。

      “你醒了?”永泽问道。

      “嗯。”长恒递给他衣服,“你又给我盖衣服……多谢。”

      永泽接过衣服穿好,道:“我们今天就能到南畔。”

      长恒道:“真的?这么快?这才走了几天。”

      永泽眼底拂过一丝涟漪,道:“在你睡觉的时候,团子可是快马加鞭,一刻都不敢闲着。”

      “哈哈,是吗。”长恒笑道:“都怪我,一见到酒就走不动路了,喝完就睡,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完这话永泽却垂下眸子,似有什么话要讲。

      “怎么了?”长恒见他这样询问道。

      半晌,永泽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他补充道:“我记得你最初不爱喝酒。”

      长恒从虎背坐起,他没想到永泽会问他这个问题,下意识的,他抚上眉心的那道疤,道:“嗯……什么时候……这我也想不起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酒瘾,是,我原先是不爱喝酒,可凡事都有个变数嘛,谁也不可能一辈子保持不变的,就像喝酒这件事情,起初我觉得这玩意儿辛辣刺鼻,喝上一口就觉得呛得慌,实在没觉着有什么好,可在经历一些事后,你再喝这酒,竟然觉得有些上头,唉这就奇了怪了,特别是酒醉的感觉,真是谁也比不了的,喝完感觉这世间一切都与我无关,当真是自在惬意。”

      他又道:“现在想来,怕是心境所致。当你过得好,你喝酒只喝个表面,要么就觉得好喝,要么认为这玩意儿又辣又苦。可当你过得不好时,你喝酒就喝出另一层意思了,你觉着这东西能缓解你此刻的痛苦,你很享受,就觉得酒就是你的救星,有了它任何烦恼都暂且离你而去,至少在你睡着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对于一个长期处于痛苦中挣扎的人来说,这片刻的安眠都是奢望。其实酒就是酒,它本身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只是喝酒的人心境不同罢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说了一些有的没的,长恒赶忙道:“啊啊……不好意思,我今天废话有点多,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尤其是酒这方面的。”

      永泽摇了摇头,道:“没事,感觉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长恒身子微微前倾,捏住团子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道:“那你呢?你会喝酒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喝酒。”

      永泽不经意地皱了下眉,没有回头看他,说道:“会,只是曾经因为喝酒铸成了错,就不再喝了。”

      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妥,他又道:“不是不喝,是不敢喝太多……怕自己冲动。”

      长恒明显感觉永泽情绪低落,看来是真的因醉酒犯过错。

      只是,像他这么平淡如水的人,会因何冲动。又能冲动到哪去。

      长恒欲言又止,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跳下来走在永泽身边。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呢。”长恒突然道:“看开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觉得你就是脸皮薄,不像我,脸皮城墙那么厚,我也有冲动的时候,不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永泽,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其实没必要,真的,要是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能懂你,理解你,你就不会孤单,而那个人,就是我。”

      永泽偏头看向他,对上长恒无比诚挚的眼神,竟有些欣然。

      长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可能你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是真的,我是真的懂你,我想懂你,我想理解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永泽沉默半晌,道:“其实最先给我机会的,是你。”

      “?”

      永泽道:“如果没有你的允许,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他又道:“我最想要的,就是你的理解。”

      长恒心下一暖。

      他道:“都说知音难觅,我何其有幸,能寻到你,而你,也寻到了我。”

      说完便开心地笑了。

      永泽见长恒笑了,眼底涟漪四起,回了一声:“嗯。”

      何其有幸,有你作伴。

      约过了两个时辰,俩人终于到了南畔。

      长恒顿觉眼前一亮。

      比之前任何一次来到这里的心情都要激动。

      这就是当年他和永泽初见的地方。

      团子早就离开,永泽吩咐它可以先回桃花岛,团子甩甩尾巴,按捺不住回家的激动,飞似的跑远了。

      长恒和永泽走在南畔的街上,期间长恒太过激动,路过各大小摊都要驻足感叹一声,还要拉着永泽一起,虽然永泽早就习以为常,但看在长恒这么兴奋的份上,心里自然也高兴,颇为耐心地陪他逛完一个又一个小摊。

      “永泽快看!你快看快看!那是什么?!”长恒这边刚看完杂耍又看到对面街上一群人围在那看着什么。

      永泽刚付完看杂耍的钱立马被长恒拉到对面的街上。

      一群孩童围在那斗蛐蛐。

      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赢得最多,仗着自己蛐蛐块头大,打败了不少孩子,一些孩子不服气,跟他斗了三四场皆以失败告终,甚至将自己养了许久的蛐蛐咬得支离破碎,有的当场就哭了。旁边围观的大人也觉得心疼,纷纷劝说那孩子点到为止,赢就赢了,何必将人家的蛐蛐咬了,那孩子却一脸得意道:“是他自己要跟我比的,我又没逼他,输了就是输了,一次不够还要来两次,两次不够还要来三次四次,我的蛐蛐可是有脾气的,老是跟它斗,它也会不高兴的,不高兴的话就要咬啊,没把你家蛐蛐咬死都算客气的了。”

      说完便伸出手向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败的一方的孩子说道:“愿赌服输,拿来吧。”

      那孩子哭得脸蛋通红,可那赢的孩子却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不停催他:“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从衣兜里慢慢掏出最后几枚铜钱,今天母亲给他的钱都花在斗蛐蛐上了,全输掉了,那孩子怕极了,害怕回到家母亲质问他这些钱都花在哪去了。

      只见他小手攥得紧紧,舍不得这最后的铜钱,他一点一点将手伸过去,企图得到对面的同情,抽泣道:“那个……这是我最后的钱了,我娘总共就给了我这么些,我、我怕娘问我,问我钱花到哪去了,我想给我娘一个交代……所以能不能……”

      “能什么能,拿来吧你!”不等话说完,对面孩子一把扯过他的手掰开他攥紧的五指,拿走了他最后的铜钱。

      “呃……”那孩子愣愣地看着空空的掌心,一下子没忍住,当场嚎啕大哭。

      旁边大人也纷纷摇头指责那孩子太不近人情,人家都求你了,你连最后的钱都不放过。

      那孩子也不甘示弱,梗起个脖子说道:“我没嫌弃他钱少就算好的了,再说了,你们知道什么叫愿赌服输吗,你们也在这看了这么久了,我从头到尾有逼过他吗,是他自己非要跟我比,我也说了,输了就要罚钱,你们也都听到了,他是愿意接受的,既然你情我愿的,何来的不近人情之说?”

      好像确实有那么点道理,那些大人纷纷闭嘴,看上去无法反驳,但心里还是觉得这孩子太过蛮横。

      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白衣男子。

      后面跟着一位黑衣男子。

      长恒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上前说道:“愿赌服输是吧,我来。”

      那孩子见到长恒,说道:“行啊,你的蛐蛐呢?”

      长恒坐到他对面,道:“我方才看了,那些孩子的蛐蛐都没有你的蛐蛐大,你的蛐蛐是这些蛐蛐里块头最大的。”

      那孩子下意识咽口水,“所以呢?”

      长恒道:“小孩儿,知道什么叫胜之不武吗?”

      那孩子明显心虚了,但还是嘴硬道:“你懂什么?能把蛐蛐养这么大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拿出这么大的蛐蛐跟我斗啊,我看你连蛐蛐罐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斗。”

      “嗯。”长恒撇了下嘴角,“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蛐蛐,不过你刚才说只要拿跟你一样大的蛐蛐就行了吧。”

      “对、对啊。”

      长恒猛地向周围人群喊道:“你们谁有跟他一样大的蛐蛐,我出双倍价钱买了。”

      周围一阵交头接耳,永泽早已准备好手中的钱袋。

      半晌,人群中走出一个男子,手里托着蛐蛐罐,说道:“不用公子掏腰包,我有。”

      说完那人便走到长恒旁边,打开罐子,跟那孩子的蛐蛐比较,“怎么样,块头差不多吧。”

      长恒点点头,“有劳公子,在下先买了。”

      那人拒绝道:“不用你买,我先借你一用,输了也没事,我就是看不惯这孩子的嚣张气焰,非得治治他不可。”

      “多谢。”长恒拱手致意。

      谁知对面那孩子提了要求,“既然你接受了愿赌服输,那我要再加一条。”

      这下可真把周围人惹恼了,“再加一条是什么道理?愿赌服输向来只有一条规矩的道理,你这是无理取闹!”

      那孩子却道:“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蛐蛐,这本就不在规矩范围里,既然他不守规矩,那我加一条补偿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他是大人,我是小孩,大人让着小孩不是应该的吗?你们这些大人围在一起说我,你们好意思吗?”

      周围大人被这个孩子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已经不是无理取闹了,这是仗着自己是孩子胡搅蛮缠啊!

      不等周围人再次指责他,长恒先说道:“好,我接受,说吧,你还要加什么?”

      孩子想了想,说道:“你输了,不仅要给我钱,还要把那只蛐蛐给我。”

      “!!!你这是抢!”旁边一个年轻女子终于忍不住了,“那是人家的蛐蛐,人家辛辛苦苦养的,怎么说给就给?!我看你就是觊觎人家蛐蛐块头大,想跟自己的一块养!小小年纪不学好,脑子尽想些歪点子害人!”

      长恒也觉得这孩子提的要求过分了。

      这时,那位提供蛐蛐的男子发话了,“行啊,要是输了我就把这蛐蛐送你,外加给你钱,你看如何?”

      孩子眼睛一下亮了,“真的?!”

      男子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孩子开心得直拍手,激动得催着长恒,“快点快点!我等不及了!”

      长恒看向那男子,“公子你……”

      男子道:“没事,你尽管斗,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长恒心里过意不去,他看着手里的蛐蛐,在孩子不停催促下,他说道:“在斗之前,我也说一下我的规矩。”

      那孩子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干嘛?不想斗了?临阵脱逃可不行。”

      长恒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有这么说过吗?既然是愿赌服输,总不能以你的规矩来吧,好歹听一下我的吧。”

      他又道:“而且我只有一条规矩。”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说吧,你的规矩是什么?”

      长恒道:“把你之前赢的钱都给我。”

      孩子愣了一下,说道:“就这个?”

      长恒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嗯,就这个。”

      “好,”那孩子说道:“你输了,你就得给我钱还有那只蛐蛐,你赢了,我就把之前赢的钱都给你。”

      长恒道:“成交。”

      于是,在众人的一阵喝彩声中,一场斗蛐蛐大战即将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魔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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