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孰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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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儿？长恒意识过来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片迷雾中，刚才还在和兄长以及墨轶谈天，眨眼他们就不见了，全都消失了，包括那个少年。
长恒在这片虚空境界中找了又找，不停地喊着他们的名字，没有方向地四处寻觅，本来好好的大家又不见了——
又要离开我了吗？
一种似曾相识的落寞感席卷心头，长恒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己水面上的倒影。那影子随着水面的波动不停摇摆，起初看不太真切，隐约能看到自己一袭白衣，衣袂飘飘，整个人站得笔挺。半晌，他又看清楚了些，眉心的那道疤在那张悦目俊美的脸上略显突兀。
……
待他完全静下心去看时，发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紧紧地缠绕在脖子上，不停蠕动着，似乎用尽全部力气要将其绞死。
树藤。
“！！！”一下被拉回现实，长恒蓦地睁大眼睛，白昼照进眼中，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席卷而来，令他喘不过气。耳边也越来越清晰，有嘶吼声，嚎叫声，怒骂声，以及团子和那些树人战斗的粗喘声。
长恒被那些树藤袭击了，根本无法动弹，而团子一直朝这边赶来，用尽全部力气和树人拼死搏斗。
那个脸上被崇翰踩了一脚的爬行树人一直在操控着长恒的幻境，突然发觉出异样。
怎么回事？幻境中止了？！
原本持续着的幻境突然就断了，长恒已经从幻境中醒过来，怎么可能？！没出错啊！
爬行树人丑陋的脸庞上露出极为可怖的表情，但由于脸部凹陷严重，看不大出来而已。似乎是不甘心，他又抽出数根树藤往长恒身上去，死死地缠着他 ，试图让他重返幻境以便更好地控制他，然而只是徒劳，长恒已经彻底从幻境中走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没有幻境加持，他根本无法继续控制长恒，而长恒也会很快清醒过来发杀他……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树人内心痛苦地喊着，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要是主人知道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会成这样子……
要不现在就跑吧。树人突然萌生想法，趁主人还没回来之前，把人丢在这里，虽然不清楚幻境是怎么破的，但这人现在还没缓过来，还需要一阵子，主人也不在，此刻不正是逃跑的最佳机会吗？与其等着主人回来被裁决，还不如留条小命赶紧跑路，日后还能苟延残喘，也省得挨残暴的主人一顿毒打。
这么想着，爬行树人就停下手中动作，任凭那些致命的树藤缠在长恒身上，刚迈出第一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去哪？”
“咯噔”一声，树人心里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相信，缓缓将头转回去，结结巴巴道：“主、主人……？”
他怎么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树人盯着满脸伤痕的崇翰，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战。见他一步步走近，心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结结巴巴说道：“主、主人……您怎么来了……属下正、正准备去找您呢……”
“是吗？”崇翰不经意挑了下眉，“你要去找我？”
树人心虚道：“是、是啊……属下想着幻境马上就要成功了……想报告给主人……没想到主人先到了……”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树人止不住地颤抖，前所未有的紧张涌上头顶，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继续编话蒙骗崇翰。
崇翰脸色沉了下去，额上淌下一道血迹，流经眼睛处顺着密长的睫毛滴落至嘴角，随意抹去血痕，如果看得仔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咬紧了后槽牙，脖子上的青筋也显现出来。他冷冷道：“他怎么样了？”
树人紧张地吞咽口水，道：“已经控制住了。”
崇翰看了他一眼。
“！”树人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心里开始打鼓，那种锐利的眼神让他害怕，让他心虚，简直要杀了他。
“再问你一遍，他怎么样了？”
崇翰再次朝他这边走来。
不知怎的，树人竟一下觉得自己动弹不得，身上就被冻住了一般，哪里都动不了，死死待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走向自己的主人。
似乎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有些可怜的，又有些卑微的，他继续坚持说道：“回禀主人……他已经控制住了……”
“啊！！！”一声刺耳尖利的惨叫回荡在森林上空，树人的头被扭向一个极为夸张的角度，他的头被强行扭向上方，使其不得不抬头看天，崇翰一只手掰过树人的头，让他只能往上看，声音依旧冷漠，但已经带了不少杀意，“好好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树人迟钝的大脑转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睁大，嘴里慌忙求饶：“属下知错属下知错！主人饶了我吧！属下不是故意的！属下罪该万死，属下再也不敢了！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无能！主人饶命主人饶命啊！！！”
直到崇翰掰着他的头看着天空，他才知道了一切。
幻境中止，长恒突然走出幻境，不是幻境的问题，也不是树人的问题，而是天亮了。森林一下恢复白昼，天空一下子从黑夜变成白天，就意味着树阵迷宫已破，跟着树阵迷宫一起出现的幻境同时破灭，所以长恒才会突然回到现实世界，感觉到身上的异样，不过被困在幻境时间太久，加上陷入太深，他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树人干枯的眼睛流不出泪水，只是张着大嘴，企图要说些什么，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铸成了大错。
他骗了崇翰，而崇翰从一开始就识破了他。
只有他独自侥幸，想逃过一劫。
没用了。
是他的主人主动将树阵迷宫破解，将长恒的幻境破灭。想来也是崇翰高估了自己的手下，以为这个看起来还算衷心的手下会在幻境破灭之前将长恒完全控制住，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废物不但没有完成原先的计划，也没有拦住那头白虎兽，还骗了他，企图蒙混过关，还说了两次慌，看来这个手下既没用还不忠诚。本来就在跟白虎夜行的战斗中处于下风，一败再败的崇翰一下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将其挫骨扬灰。
“我给过你机会了。”崇翰道：“我是那么相信你，之前给过你机会，减轻你任务，让你专门对付这一个人，也给了这么长时间，你倒好，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骗我，还想跟我玩心眼，嗯？”手上突然用力，一只手指直接破开树人那脆弱的头颅，硬生生插|进去，陷进那浑浊的脑浆里，死死地扣住他的脑袋，继续质问道：“刚才也给了你机会，让你跟我说实话，还问了你两遍，两遍你都骗我，而且，你一开始是想逃跑的，对吧？”
“不是的！不是的主人！我、我……”崇翰将树人内心曝光的体无完肤，不留一点余地，原本不太好使的脑子现在更不好用了，他惊恐地看着主人，磕磕巴巴道：“我……我怕……我怕主人回来看到这些会……会杀了我……我害怕……我、我也没想到幻境会突然破解……我也不知道……”说到这儿，树人突然顿住了，对啊，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一种一开始就出现但是他却一直没在意的问题：主人为什么突然破解树阵？
于是树人问出他的疑问——他最后的疑问：“主人……属下不知，您为什么要突然解开树阵——”
不等他说完，树人的头颅就被硬生生掰下来扔在地上。
崇翰被他的那句疑问气得胸口猛烈起伏，那树人人首分离，很快就断气了，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他的头颅就倒在破烂的身子旁边，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就在刚才，就一瞬间，制造他的主人，培养过他的主人，掰下了自己的头，还来不及喊一声，还来不及看一眼，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其实树人不多嘴这一句，崇翰还有可能留他一条命在，但错就错在树人多嘴了，问的还是他最不齿的问题，他在白虎夜行的手下逃跑了两回，他败给了白虎夜行两次，这是他的耻辱，要不是为了逃脱，他又怎么会触发树阵迷宫的机关，幻境又怎么会突然中止，想想都来气。崇翰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现在好了，废物手下多嘴了这一句，一下触及了开关，酿成了大错，也就不可避免地成为崇翰出气的对象，谁知一个没注意竟一下子将树人的头掰下来，本想着还要折磨他几下，这下人死了，也没法继续下去了。
但心里还是不甘心，于是他又往树人身上猛踹几脚，嘴里还骂道：“废物！畜生！你还问我？你他妈有什么资格问？凭什么要你问？！你以为你是谁？是我把你做出来的，是我炼化你的，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都是我！要是没有我，你还能活到今天？！骗了我还想逃？嗯？”说着他又猛踹几脚，直接踩上了树人的心脏，微微用力就踩了个稀烂，“跑？我他妈让你跑！你跑啊！你他妈倒是给我跑啊！我看你还能不能跑！操！”
树人软绵绵的身体在崇翰的踢踩中彻底没有了模样。
似是踹够了，崇翰舒了口长气，英俊暴戾的脸上也粘上不少尘土，一脚踢开那稀烂的不知何物的东西，毕竟也不能光顾自己爽，毕竟这次目的是长恒，那个意识还不清醒的家伙，正被那些树藤控制得无法动弹，不远处的白虎兽正在突破其余树人的重重包围朝这边赶来，一路撕扯着身上的树藤，不停地嚎叫着，声音回荡在森林上空，方圆百里都能听到，按这样下去，白虎夜行迟早会赶过来。
意识还不清醒的家伙，还是值得利用的。
崇翰挪动脚步，手上变出一把剑，杀心四起，一点点往长恒走去。
“吼！！！”团子看到有人要攻击长恒，感应到不好的预感，用尽全部力气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声。
“吼！！！”崇翰也被震慑到了，下意识顿住了脚步，传说中的白虎兽果真名不虚传，光是吼声就能令人动容。
那又怎样？
“碍事。”崇翰往那白虎兽的方向劈过去一道极为锐利的剑气，速度之快就连白虎兽也没来得及躲开，一下子全都挨上了，挨了个十成十，“吼！！！”白虎兽痛苦地摔在地上，再也没力气发出声音。
崇翰走到长恒身边，和他对视，眼神狠毒深邃，像是要传达什么，双手举剑眼看就要落下来，道：“接下来，该你了。”
“你敢！”一道杀意浓烈，声音冷淡，却不难听出夹杂着愤怒的声音破空而来。
“咣！”永泽使出两道冰锥将崇翰手上的剑撞飞出去。
白虎夜行！又是你！
崇翰早就看他不爽，没想到这么快又追上来，刚才就是在他的手底下连输两回！
崇翰简直恨得牙痒痒，站在长恒身边，手上又握着一把长剑。
永泽终于见到长恒，心里自是说不出的感慨和激动，但长恒似乎没看他，眼帘低垂，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长恒多少中招了。
想到这儿，永泽攥紧拳头，手臂上青筋突起，眼里渗出不少血丝，怒目瞪着对面的崇翰。
“放人。”这是永泽耗尽最后的耐心跟他说的一句话。
崇翰满不在乎地看了长恒一眼，“哼，能找到这儿算你厉害。”
永泽已经不想跟他继续耗下去，一直保持着的理智在看到长恒后快速消耗，也不知怎么，一看到长恒他就控制不住情绪。
崇翰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永泽几乎是吼道：“放人！”
“！！！”崇翰赶忙揪住长恒的后领退到一定距离，而长恒身上缠着的树藤也一下子被断开，崇翰将剑举到长恒脖子上，喊道：“再过来试试！”
永泽额上青筋暴起，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只要能得到长恒，他什么都敢做。
永泽手握冰枪，一把插|入地下，只一瞬间，地上突然生出蔓延厚厚的冰岩，周边所有的事物都被冻住，结成冰雕，就连天上飞过的鸟也被冻住坠落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进入了一种冰冻世界，层层密不透风的冰岩要将这森林彻底包裹。
这、这是？！
崇翰难以置信地看向白虎夜行，只见那人正朝这边走来，手握冰枪，所及之处尽是冰封世界，眼中只能看出一种情绪：杀意。
没想到，白虎夜行为了对付他竟然使用了这招！
行！算你狠！
眼看那冰岩要蔓延到自己脚下，崇翰退无可退，要是被冰岩冻住了就彻底落在白虎夜行的手上，到时候定是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
崇翰一咬牙，再次看向长恒，眼中意味不明，“他来找你了。”
“还你！”接着将长恒一把推出去，正好与永泽撞了个满怀。
“！”永泽见长恒落入自己怀中，马上拥住了他，死死地靠在怀里，生怕要丢了，一只手护住他的头，依偎在颈窝里，为了不让长恒受影响，停下冰岩的蔓延，而崇翰就在这个时候趁机逃走了。
不过比起这个，永泽更加担心长恒的状况，于是便没有追上去。
长恒低着头靠在永泽怀里，永泽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际，眼里尽是柔情，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又轻又柔，十分宝贝。他有好多话要跟他说，他还记得长恒说过他话少，所以他真就准备了很多话，其实这也是他想要和他说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罢了。
“长恒，没事了。”永泽轻声道：“抱歉，我来迟了。”
只要一看到长恒，永泽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长恒一言不发，直挺挺地靠在他怀里，除了温热的呼吸喷薄在永泽的脖颈间，再也没有其余动作。
永泽以为长恒在生自己的气，内心从未有过的歉疚，那个传说中的白虎夜行，此刻低垂着头，止不住地道歉。
永泽刚想握住长恒的手，突然怀里的人有了动静，永泽略带欣喜地看着长恒。
然而，他却看出了陌生。
长恒蓦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永泽，眼中没有一丝情感，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长恒……”不等永泽问完，只见长恒拔剑出鞘，一个干脆利落朝永泽砍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孰是（三）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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