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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暗伏(三) ...

  •   已经很久没这么痛苦了。

      长恒做了个梦,梦里见到了很多人,看不清样貌,他们都围着他,低声讨论着什么,不时看向这边,眼中意味不明。长恒刚要上前,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长恒。”

      “!”长恒太熟悉这个声音了,他忙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衣,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也看着他,长恒顿时湿了眼眶,“是你吗?”声音微微颤抖,看得出来他在努力调整自己情绪。

      那人微微垂下眼眸,像是在惆怅,“这些年,辛苦你了。”

      “!!!”长恒彻底忍不住了,刚要说出那一个字,却见土地崩裂,脚下竟是出现一个无底深渊,长恒不自主掉下去,他朝那人伸出手,向他求助,然而却看到那人身体正一点点破碎,也渐渐看不到面目,整个人随着碎片一点点流逝。

      “不!”长恒大喊道,不要,他不要,好不容易见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人,三百年了,我一个人这样三百年了,明明都听了你的,明明都照你说的做了,明明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可,可为什么我还会这么痛苦呢?

      哥。

      要说三百年前最为人敬仰,最为意气风发的仙君,长忻长恒俩兄弟必定位列其中。

      这俩兄弟皆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又同为仙尊继承者,这在仙域中实属难得。所以不管是办事还是日常生活,兄弟二人在众仙君中出尽了风头。

      虽说兄弟二人长相近似六七成,但气质却是各自迥异。哥哥刻板严肃不爱笑,一直都是一副冷面孔,眉宇之际散发英气,弟弟气宇轩昂倒是挺爱笑,眉宇之间透露着洒脱与随性。一句话概括就是一个好说话,一个不好说话。不过再怎么样,俩人都是当时的一段佳话没跑了。

      不错,如您所见,那个时候的长恒就是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受人待见。

      那个时候的长恒可不像现在这般懒散怠惰,一天到晚没了正形,就一二五眼。那个时候的他可是严于律己风光无限,经常跟哥哥去人域平定祸乱,处理事情也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加上他又开朗健谈,不少人都乐意跟他交朋友,也受到了当时的仙域之尊——临兮仙尊的一定青睐。

      现在的长恒跟那时完全判若两人,从内到外。那个时候的他身着一袭青衣箭袖劲装,束一高马尾,加以紫金祥云冠固定,使双剑,一为沐风一为化雪,仙力具在,且同兄长一样,比多数仙君来得高深精通。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兄弟二人在当时是很多人都无法企及的高点。

      当然,那个时候的长恒眉心也没有疤。

      哥哥长忻不苟言笑,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对自己的亲弟弟,永远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甚至在某些方面都到了较真的地步,同时此人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因其刚正不阿的良好形象深入人心,所以还是有很多人爱戴他拥护他,觉得下一任仙尊就是他。

      一日,俩兄弟刚开完例会回来的路上,突然,走在后面的长恒轻咳了两声,长忻停步,偏头看他,长恒微微颔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只见一个素雅端庄的年轻女子也在看着这边。

      长恒心里有数,嘴角自带笑意:“哥,我先走了。”

      “回来。”长忻冷声叫住了他。

      “……”长恒撇了撇嘴角,低声说道:“哥,她是来找你的,我在这儿,不合适。”

      他准备还要说些什么,只见长忻一个眼神过来,长恒就闭嘴了。

      最怕哥哥的这个眼神。

      没办法,只能留下来当柱子了。

      只见那女子信步走来,面部腼腆,两颊带着些许绯红,眼睛时有时无看向长忻,长恒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八卦起来,瞄向旁边,只见哥哥长忻只是默然地正视前方,根本不为之所动。

      “唉……”长恒心里叹了口气:“哥你真是……”

      那女子停步,微微颔首行礼,兄弟二人也纷纷作揖回礼,长恒很是自觉地看向别处,只见女子低声说道:“长忻君……我最近研究了几样新菜色,特地拿过来给你尝尝……还望不要嫌弃的好。”说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盒,很是害羞地举到长面前。

      长忻只是看了一眼,继而拱手道:“长忻谢过梓凝君,梓凝君好意在下心领,但实在不便接受,还请梓凝君收回。”

      被唤作“梓凝君”的女子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不便接受?”

      “对啊,为什么?”长恒心里也问道。

      长忻将手抬得更高,目光看向别处,显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梓凝见他这般,心里多少知道,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以前也有过这样,于是放下食盒,道:“长忻君事务繁忙,我应该要考虑到,是我唐突了,前来打扰二位,真是不好意思。”

      长忻忙道:“梓凝君言重,是长忻承受不起。”

      长恒看着别扭的这俩人,心想下次一定跑快点,杵在中间实在太尴尬了。

      半晌,长忻终于开口道:“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多留,先行告退。”

      梓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似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没说出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长忻颔首致意,随即转身离开,长恒心里也舒了口气,心道终于可以走了,于是也朝她行礼,正准备跟上哥哥的步伐,梓凝叫住了他——
      “长恒君,还请留步。”

      长恒回头看她,十分尊敬道:“梓凝君有何吩咐?”

      梓凝递给他一封信,低声说道:“麻烦你了。”

      长恒接过那封信,心里一下就明白了,于是点头道:“长恒一定送达。”

      梓凝谢过长恒,长恒又朝她行了个礼,随即离开。

      长恒来到长忻所在的摘星阁,见哥哥正在看书,欢快喊道:“哥!”长忻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道:“你怎么来了?”

      长恒“咕咚咕咚”饮尽,爽快利落地拍在桌上,说道:“怎么?我还不能来啊?”

      长忻道:“说正事。”

      长恒笑道:“唉,先别急,先跟弟弟说说你今天怎么回事?”

      长忻看着他,“什么?”

      长恒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便也开门见山,“你又拒绝梓凝仙君了。”

      “……”这下长忻可没法糊弄过去了,只道:“不要多想。”

      长恒道:“什么不要多想?那梓凝君怎么看都对你有意思吧。”

      长忻眉峰微蹙,“有时间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想这些没用的。”

      “呵,”长恒起身道:“就是说,你以为我想?我还得忙我的呢。这不,她又写了一封信给你,唉不是,我说,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好歹给人家一个准信嘛,你看我前前后后都送多少趟信了,送信倒不是问题,可每次都是她给你写,也没见你写一回,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长忻只顾喝水,充耳不闻,长恒见哥哥这般,只好叹了口气,将那信放在桌上,道:“不管怎么说,信我是送到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好啦,我也该走了,信我放这儿了啊,哥哥告辞。”说完就要走。

      “站住。”长忻叫住了他。

      “嗯?”长恒看向他。

      长忻下巴微抬,“拿走。”

      “……”长恒诧异道:“不是吧,哥,信我大老远给你送来,你说你不看也就罢了,还让我拿走是几个意思?我拿走给谁?还给梓凝君吗?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哦说我哥不想看就还给你了?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非得把我搅和进来,我才不要。到时候我俩头都不是人,我跟谁诉苦去?我不管,人家这信是给你的,你要也好不要也罢,要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我才不管这个。”说着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开了。

      跑着跑着长恒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十分扎眼的白光,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株桃花树下,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此刻的他正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躺在满是桃花的草地上,看着天边游走的浮云,阳光透过花朵间的缝隙照射下来,在他身上点出大大小小的光斑,耳边潺潺流水声不绝。

      不远处似有脚步声传来,长恒缓缓起身,寻着那声音看去,却见来人背身对着他,看不到模样,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天公不作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突然狂风暴雨,雨势太大,几乎冲刷了他的视线,那个身影也越发模糊,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嗓子像是被抽干一般,连气息都是干燥的,眼看那人快要消失不见,而自己却只能停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长恒。”“长恒……”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在脑海中回荡,“长恒,醒醒……”谁在叫我?我现在在哪?我在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股甘冽涌入体内,长恒终于有了点意识,耳边依然回荡着:“长恒,醒醒……”“长恒……长恒……”

      “!!!”长恒倏地睁开眼,一股水流不禁从嘴角溢了出来,胸口上下起伏喘着粗气,一滴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盖在身上的那件黑衣上。

      “你终于醒了。”头顶传来温柔且熟悉的声音。

      长恒抬眼看,只见男人丝丝白发垂落胸|前,简直要跟中衣合二为一,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尽是看不清的情愫。太阳刚刚升起,所以阳光不算很刺眼,也可能是他正好挡住了那一部分阳光,正好能将男人好看的面庞尽收眼底,尤其是他左眼角下的泪痣,很是瞩目,让他看了好久。

      长恒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男人怀里,男人坐在大石上,而自己就靠在他的腿上,身上盖着他的黑色外衣,可能是清晨的原因,空气中弥漫着晨雾的湿润和泥土特有的腥味,显而易见,俩人此时正在野外。

      永泽端起荷叶,“喝水。”

      长恒木木地喝荷叶里的水,原来刚才就是他喂自己喝水才不致于自己差点渴死过去,话说从昨晚开始口渴就一直缠着他,加上后来的事情,如果不是永泽兄及时补给,可能自己就真的要死了……

      因为躺着的缘故,还是有水从嘴角流出来,长恒刚要去擦,只见永泽毫不犹豫地就用自己的干净白色中衣袖口替他揩去,长恒立马慌了,这怎么行?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嗓子还是哑的,说不出话,永泽温声道:“别动,你渴的时间太长,嗓子还没反应过来,先缓一会儿。”

      长恒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永泽提了提他身上盖着的黑衣,道:“你刚才差点醒不过来,我叫你很多遍都没反应。”

      是啊,我做了个很痛苦的梦,前面还情有可原,毕竟见到了自己认识的人,后面却是光怪陆离,实在没有头绪。貌似那株桃花树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梦里了,之前也有过的,还有一个人,每次都看不到他的模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但我总觉得,这是冥冥中注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暗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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