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卷拾 诀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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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年华似水，自那日清婉楼内发生命案已有三月之久，当时官府的差爷们将风瑾的尸体送去义庄，本想着手仔细查办这次的案件。却不料官府来人将命案现场搜查了不下十遍，依然是一无所获，到第三日夜里，风瑾的尸体更是离奇地从义庄失踪，叫闻者皆是心惊胆战。再后来，本来被责令停业休息的清婉楼重新开张营业，对此清娘自是高兴得很，而官府那边渐渐也没了声音，最终这桩命案亦如过往一些无头公案一般不了了之。
只是在那一夜，曾被当作第一嫌疑人的魅七雪，在为自己洗脱罪名之后亦从清婉楼内神秘失踪，因此清娘埋怨了许久，道难得遇上了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就如此不见了，叫她损失了一大笔赚头。
对于清娘的这些抱怨，烟落几乎不去理会，然而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禁想起那一个夜里，七雪因她的不信任而露出的悲哀神色，本以为来日方长，日后总有机会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却未曾想到，那一次的相见却成了他们最后的见面。
她依然记得，那夜七雪从她房里离开时的侧影，那份散发于他周身的落寞，与她当时的情绪如出一辙。
清婉楼少了个魅七雪，日子却仍是那样过，起初的时候还有人会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但时间久了，这个名字便渐渐被人们遗忘，直到如今，若是问起魅七雪，怕是还会有人回一句“那是谁”吧？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世道本就如此。
然而世事总有个意外，就好比当初萧澈的离去，亦好比如今他的归来。烟落本以为那夜萧澈见其始终站在七雪一边，因而心有不悦愤然离去，想必之后定不会再度回来，却怎知第二个夜晚，萧澈就来找了她。随后他夜夜造访清婉楼，有时烟落不愿见他，便谎称自己身体不适，萧澈明知那是谎言，却还是给了清娘银两，让她给烟落抓些药来补补身子，而后就坐在庭院里，痴痴地望着烟落屋子的窗户。
每每他守在庭院，烟落都会躲在窗边偷偷瞧着他，甚至有好多次，她想要冲去庭院，不顾一切地扑入萧澈的怀里。事实证明，即使隔了三年，她依然深深爱着萧澈，即便半路闯入一个魅七雪，让她偶然会产生心悸的感觉，然而这终究抵不过萧澈在她心中的地位。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烟落不再装病，甚至开始期待每夜萧澈的到来，渐渐的，她在他面前露出了真心的笑，一如三年前那个纯真的女孩，对自己心仪的男子怀着非君不嫁的情绪，笑得如花朵一般，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萧澈说，会带她走，就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今日是清婉楼一年一度的花魁选拔日，去年烟落便是在这个舞台上荣登这个宝座，虽然她并不在乎，却有很多人对她无限眼红。
今日的清婉楼格外的热闹，夜幕中的小楼华丽而雍容，千盏灯笼齐点，万束烟花并燃。灯火绚烂，将今夜的天空染成一片嫣红，明明是个热闹的夜，却又莫名地生出几分寒意来。此情此景，让人不禁想起了那一句诗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烟落站在后台，目光不住地向外瞟，她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想着：今夜，许是她最后的一场表演，从此往后，这青楼再也不属于她。
“请问哪位是柳烟落姐姐？”突然，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来到了后台，烟落见之走上前去，好奇地看着这个不知如何进来的小男孩，俯下身问道：“我就是柳烟落，小弟弟找我有什么事？”
那小弟弟长得煞是可爱，见了烟落笑起来，眉眼弯如新月，嘴边有两个小酒窝，“有一位萧澈哥哥让我来给姐姐捎一句话。”
烟落一怔，顿时心中浮起一股不祥，“什么话？”
“萧澈哥哥说，让姐姐务必要等他，等他办完事后定会来带姐姐走。”小男孩答道，继而烟落又问：“办事？小弟弟可知道萧澈哥哥办什么大事去了？”
小男孩闻之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萧澈哥哥可厉害了，娘说自从上回城东义庄尸体不翼而飞，村里怪事就一桩接一桩，定是那死人化作鬼来干坏事，萧澈哥哥听了就说要帮着捉鬼降妖，这正随乡亲们去沧霖洞呢！”
“沧霖洞？”烟落不解地问。
小男孩天真地点头道：“是呀，那里本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在尸体不见后，村里有人进城路过那儿，瞧见洞前的地上有一滩黑漆漆的东西，走近一看才知是干了的血迹。”
“怎么会有血迹的？”烟落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就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全然将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小男孩却也说得起劲，“娘说是那尸体诈尸跑了出来，然后在洞前跌倒了，血就洒在地上了，如今娘都不准我去那洞前，说是有妖魔鬼怪会吃小孩子。”
烟落闻之不禁汗颜，这话分明就是骗小孩子的，她还真会仔细去听。正当此刻，清娘到后台来催，“烟落，就快你上台了，准备一下！”忽见那小男孩，她惊叫起来，“这小鬼是怎么进来的？还不给我出去！”说罢，清娘拽着那男孩的衣领就把他赶了出去。
烟落微微凝了眉，随之将古琴抱在怀里，听闻外边一阵掌声，烟落意识到上一人的表演已经完毕，这会儿该是她登台了。
怀抱古琴走上舞台，烟落眼望底下那些达官显贵，心里不由的感伤了起来。她曾是那般的希望萧澈能来，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好，至少她知道他正陪在她身边，一曲过后自己将同那个男子远走高飞，然而此刻，他这算什么？
随便找了个小男孩来捎了口信，让她定要等他，但他凭什么？凭什么让她柳烟落等了他三年，而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弃她而去。
降妖、降妖、降妖！因为萧澈的降妖大业，所以她永远是在等待，多少的光阴多少的岁月就在等待中慢慢流逝，而如今，他再一次要求她等待，这一次又要等多久？一天？还是三年？在无止尽的等待中，柳烟落从来不知道何时才是终结，呵呵！她忍不住在心中大笑，她的这场命运实在可悲，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本以为各自退一步便可以有海阔天空，却不曾想过，当其中一人消失不见，另一人孤孤单单，即使拥有了整片天空那又如何？
将古琴放在琴砚上，烟落在琴台前的凳上坐下，目光清冷地扫过座下的每一个人，然而换来的只是更多的伤感。
十指抚上琴弦，她轻轻拨弄两下，弦间跃出几个音符，继而她轻抬右手，一指稳稳落下，按上琴弦，由此一支曲子悠然荡开，带着几许飘忽。
今日的这一曲名叫《猗兰》，原本烟落并没想要演出这一段的，然而当听到萧澈今夜不会来的消息，心中强烈的抑郁伤感难以克制，手触琴弦之际，便奏出如此悲调，如今音已成调，她惟有如此演奏下去。
十指于弦上流连辗转，敲出一个个动人却又哀伤的音律，空灵的调子化作美丽的图画，仿佛呈现在眼前，空谷幽兰清雅素洁，琴者置身悠远静谧之林，四周空旷无人，她独自一人回身寻觅，却依然不见记忆中那张俊朗的脸。
《猗兰》之曲短小精悍，节奏缓慢，力度也不强烈，本是到此收尾，却怎知烟落拇指一拨，曲调骤变，一串急促的音符在十指拨弄间迸出琴弦，一串串漫开，确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风味。
轰然之间，一阵雷鸣闪过，外边下起了大雨，烟落依然专注地弹奏着这之后她原创的一段旋律，十指飞快地在琴弦之间跳跃，这气势如虹，虽似在发泄，却含着一份巾帼的气概。
伴着一声尖锐的鸣响，烟落猛然站起，淡漠地瞟一眼底下的人群，而后不屑地一笑，望着古琴断了的弦，她抱起那方古琴，将其狠狠摔在地上，随之拂袖而去。巨大的撞击声震动天地，同时震撼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没有人知道柳烟落究竟是怎么了，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过是需要发泄罢了，是的，三年来她早已压抑了太多，然而骄傲如她，不愿意在人前表现自己的脆弱，于是惟有微笑，用微笑来假装坚强，直到这一天，她再也承受不了压力，在大庭广众之中摔琴发泄，也许只是一个简单的举动，却让她心中畅快淋漓。
不知是谁起得头，人群中突然蹦出一句叫好声，继而成片的叫好声伴着巨大的掌声响起，将那夜清婉楼的喧闹升得更高。
于是是一个不眠之夜。那夜烟落的这一举动在之后的日子里被不少达官显贵称之为有个性，因为一个摔琴之举，她再一次荣登年度花魁的位置，并且在当日叫价到一百两的高价，大伙儿争相叫价，却只是为了博这清冷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笑罢了。
那之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烟落只感觉每日有接不完的客，日子一天天的过，而萧澈终究没有出现，直到七日以后，萧澈终于再度出现在了清婉楼，然而那时烟落已然不在，清娘告诉萧澈，“烟落被一位公子包下来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吧！”
“包下来了？是谁？”当时萧澈错愕地问。
而清娘却道：“咱打开门做生意的，怎可轻易透露客人的消息？”此时萧澈递了一锭银子到清娘手里，见清娘略显为难，于是又递了一锭。清娘无奈，眼见着银子却又不能收，将两锭银子塞回给萧澈，她说：“我也就不瞒您说了，那位公子是什么人我也不晓得，当日他派人来以一千两白银包下烟落三月，也没留下姓名，后来烟落也是跟着那人走的，所以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萧澈眉头微蹙，“你什么都不问，就不怕烟落一去不返吗？”
清娘冷冷一哼，“那又如何？一千两白银赎身也足够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她递与萧澈，没好气地道：“这个是烟落临走前托我转交给你的，拿去吧！”
萧澈接过，迅速地将信取出，只见那信纸上只写了一首词，“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卷拾完）
[2009-1-28 13:20:04 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卷拾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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