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之轨迹]帝国之光（新修）》黛如青

2、帝国的晨曦（二）

　　“请您千万小心，殿下……”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这无奈的声音就经常响起。

　　年纪尚小的穆拉追着更小一些的奥利维尔，看他跌跌撞撞地四处乱跑，不安分地去揪侍女裙子上的荷叶花边或是头上扎的长长的缎带，侍女们则通常是晃动着宽大的裙摆，笑嘻嘻地引逗着这位小皇子。朗海姆夫人坐在草地上，白色的长裙绽开一朵花，她脸上的笑容比树缝间漏下的阳光更加明媚灿烂。

　　她出身于埃雷波尼亚帝国的名门世家，在帝国的历史里，这个世家几乎和守卫王室的范德尔家族一样悠久，然而它的特立独行同样拥有悠长的历史。

　　老公爵在世时，延续了他的祖先给予了这个家族的风流本性，因此我们可以发现，就算在帝国最偏远的贫民窟里，都有可能找到他的私生子。

　　但对他的婚生子女来说，老公爵是一个非常好的父亲，他教会他的儿女们什么是美、自由、平等和对生活热烈的爱，告诉他们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且永恒的事物。

　　老公爵夫人是一个温顺而和善的好女人，同样出身于贵族的她因为亲生母亲身份地位不高而养成了温柔腼腆、不善言辞的性子，但她的的确确拥有极其出众的美貌。波浪一般的棕色长发，肤色白皙，一双小手小脚即使让最挑剔的贵族老妇人也说不出挑刺的话来，尤其是她的一双像鸽子一样温和而灵活的眼睛，更显示出她性格深处的娴雅和坚定。

　　老公爵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坠入了对她疯狂的迷恋中，在她周围展开了狂热的追求行动。帝都的老人们至今还津津乐道老公爵阁下的种种行为，比如在那位小姐的窗下弹奏鲁特琴，每天送来大捧的百合玫瑰，还附上许多情意绵绵的诗篇。

　　当老公爵宣布要娶她为妻时，帝都的上流社会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的人认为这桩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并进行了强烈的抗议，在严谨著称的帝国怎么能允许出现这样的事？迷恋这位放荡公爵的少女们更是哭湿了枕头，最后甚至连皇帝都提出了委婉的意见。

　　可老公爵仍然坚持要娶她。

　　的确，在崇尚礼仪制度而又庄严朴实的帝国里，朗海姆家族潇洒自由、热情奔放的气质显得并不合宜，但谁又能不承认，在严肃的氛围中，也许正需要这样的调节呢？

　　不管怎样，他们结婚了，接着又有了一子三女（以及数不清的私生子），而当他们去世之后（愿空之女神保佑他们），年轻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这位年轻的公爵血脉里流淌着朗海姆家所有“不安分”的因子，在他三十岁的生日宴会上，他突然宣布要离开帝都，只身游历塞姆利亚大陆！亲人的斥责和眼泪也留不住他的脚步，第二天，管家就发现了主人留下的信和空空荡荡的房间。

　　朗海姆家已经衰落下去了吧，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们私下议论着。

　　然而这个家族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议论和他们并不多么看重的头衔而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呢？年轻公爵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小妹妹，并不管别人怎么说，在兄弟离开之后，反而一反之前的沉默态度，公开支持他的游历。

　　奥利维尔还记得母亲告诉自己：

　　“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崇高的事物，人们对它们的追逐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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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洁塔朗海姆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女儿，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她活泼热情、善解人意，老公爵喜爱她胜过一切子女，亲切地将她称作“我的小甜妞”。

　　她像一束阳光、一阵清风，带给每个人欢乐和喜悦。尽管不能成为尤肯特陛下的正室，其他人在她的脸上也从没有看到过忧伤与自怨自艾。她热爱阳光、花草、音乐、诗歌、图画以及一切美好的事物。不同于她的两个姐姐的高傲倔强和敏感纤细，她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是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也许会有动荡、贫穷、饥荒、战争，它们能够消灭生命、政权乃至一个国家。可是谁又能消灭诗歌、音乐以及永恒的美呢？”

　　有时候外人会不明白，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年轻贵族小姐来说，她柔弱的身躯是充满了怎样的力量，使她怀着巨大的勇气跑遍全国各地、用自己的心灵抚慰那些在帝国常年战火中受苦的百姓，让她如此深爱与理解自己的国家和人民，那些永远是第一个受到伤害的普通民众，那些在灾难的波及下忍耐却总是善良的欢笑的人民，她用自己的爱将他们的苦难与快乐在自己的诗歌与音乐中永恒地保留下来。

　　“爱才是真正的美。”她总是这么告诉其他人。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那个曾为她写诗的诗人如是说，“她有一颗用水晶雕琢，用香花与蜂蜜装饰的心。”

　　即使在她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她也总是要求侍女将自己的躺椅移到窗前，“这样我就可以离阳光花草和清新的空气更近一些。”她说。

　　“真希望我能陪你更久一些，我的孩子。”

　　她秀美的金发已经逐渐黯淡，活泼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昔的神采，仿佛有什么在蚕食着她的生命力，让她一点一点地衰弱下去。

　　也许每个人在即将离去时都会变得有些脆弱，“你也一直很辛苦吧……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是的，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任性让这个孩子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窃窃私语的蔑视中。帝国的贵族就如同神灵看到自己最完美的造物堕落一般，对奥洁塔表现出更多的苛责与批评。于是背后的讥诮、旁人的眼色、宫廷中私下流传的不堪入耳的言语……这些便接踵而来。

　　“奥列，亲爱的，你怪妈妈吗？”

　　纤细而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握住儿子的手，奥利维尔笑了：“您对自己教出的儿子难道没有信心吗？还是您对自己也失去了信心？”

　　奥洁塔也笑了，那欣慰而自豪的笑为她憔悴的病容涂上了一层亮色。是的，自己的小奥列不愧是朗海姆家的孩子，她骄傲地想。转过脸，她看到同样半跪在榻前的穆拉，这个孩子和奥列一样让她担心，不过，如果他们相互扶持，一同前进，那么，或许帝国的未来，会因他们而走上另一条崭新的道路……

　　“穆拉，我的孩子，把你的手给我。”

　　她握住穆拉的手，将他和奥利维尔的手握在一起，紧紧拉住：“我亲爱的孩子们……”她轻轻地咳了两声，“向我保证，用……用家族的名誉起誓，你们两个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会相互扶持，永不离弃彼此……”

　　“以‘黄金军马’的名誉，母亲，我永不违背我的誓言。”

　　“以范德尔家族百年的名誉，夫人，我向您承诺，我会成为守卫王子的利剑。”

　　奥洁塔微笑起来，她用最大的力气紧紧攥了一下他们两人的手，随即无力地放开。

　　“那么……拜托了……”她的头重新转向窗外，“啊……多美啊，这个美丽的国家……我是多么深地爱着它……”

　　她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久不出现的红润：“尤肯特……尤肯特……奥列……”她一把握住奥利维尔的手，“照顾你的父亲……亲爱的，不要恨他……他……他非常爱你……”

　　她的头向后猛的一仰，望着天空，眼中充满变幻莫测的光芒，喃喃道：“奥列，记住……记住我的话……”

　　“爱是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时唯一能够带走的东西……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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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路易莎?梅?阿尔考特《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