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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顾年华翻箱倒柜找到一瓶雪莲膏，还是顾泽恺当初出征之前留给她的，说是征战匈奴时，从匈奴王处获得的，十分稀罕，若是有什么瘀伤疤痕之类的，一抹就好，当时顾泽恺还笑称他妹妹是下底下最好看的人，可不能留一丁点儿的伤，所以这盒雪莲膏谁都不给，只给她。
谁知顾泽恺那次出征，再也没有归来，至今仍下落不明，顾年华便一直珍视如宝，舍不得使用，权当留个念想。
“孙夫人下手太狠了，木棉姐姐你脸上被划了好大一道口子。”柳儿一边替木棉清理伤口，一边掉眼泪：“疼不疼？我再轻一点儿，可千万别留疤才好啊……”
木棉被打后，一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只道是孙夫人力气太大导致，现在听柳儿这么一说，想来是孙夫人打她时，手上银制的长尾甲划出来的口子。
木棉安慰道：“没事儿，过几日便好了。”
顾年华见柳儿已经替木棉清洗了伤口，也不再迟疑，打开雪莲膏瓶子，就要替木棉抹膏药。
木棉一见顾年华手上的雪莲膏，大惊失色，连忙推却：“夫人，奴婢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可这雪莲膏是大公子留给夫人以备不时之需的，怎么能给奴婢用呢？”
顾年华道：“不过一瓶膏药而已，人最重要，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夫人，奴婢知道您心疼奴婢，但这雪莲膏奴婢不能用。”木棉执意不肯用雪莲膏，道：“咱们屋子里，不是还有其他药么，奴婢涂别的药就成。”
“木棉，以心换心，今日若换成是我受伤，你也会把最好的药膏拿来给我用的，对不对？”顾年华牵着木棉的手，劝着：“既然有效果好的膏药，为什么偏要用药果不好的膏药呢，你若是留下疤痕，我心里也不好受。”
“夫人……”木棉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奴婢有罪，奴婢心里一直怨恨孙夫人当初陷害您用药一事，害您被殿下冷落这么久，所以奴婢才将计就计，用言语激怒她，奴婢想着……想着太子殿下、太子妃还有几位夫人都在场，只要孙夫人冲动之下打了奴婢，就算太子殿下不严惩，哪怕罚她禁闭几日也是好的，早知道您会拿雪莲膏给奴婢用，奴婢……奴婢说什么也不会去招惹孙夫人……”
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全部道出，木棉竟哭的泣不成声。
顾年华竟不知道木棉的这份心，心口处不禁都拧紧了，轻轻地问：“你可知道，她受罚事小，可你以下犯上，是要重罚的。”
“奴婢知道。”木棉低头，不敢去看顾年华的眼睛：“奴婢这条命是顾府给的，为了夫人，哪怕要了奴婢的这条命，也值得！太太被流放之前，就叮嘱过奴婢，让奴婢处处留心留意，遇事多想一想，切不可冲动，方能帮衬着夫人，可今日……今日是奴婢冲动了，奴婢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太太对奴婢的信任……”
说到后来，木棉又懊恼又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冲动。
顾年华不知是心疼木棉，还是心疼远在苦寒之却一心为她谋划的母亲，心中一阵酸楚，眼泪也有些仰制不住：“木棉，我知道你、还有柳儿待我的心，可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们两个，如果你们再出什么事，叫我怎么办呢？就让我自私一些，想让你们好好地、安然无事的陪在我身边，好吗？”
“夫人……”木棉张了张口，却是哭的厉害，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不哭了，再哭下去柳儿又要重新帮你清洗伤口了。”顾年华替木棉擦去眼泪，用笑意掩住眼泪，一边替木棉涂膏药，一边道：“听话，坐好别动啊……”
“好……”
那雪莲膏瓶子拇指般大小，顾年华又用的毫不怜惜，给木棉涂抹好之后，便只剩下一大半了，顾年华将瓶子塞到木棉手上：“早晚各涂抹一次，估计两日，就能恢复了。”
“夫人，奴婢抹都抹了，实在不能收了。”
“虽是稀罕物，但也不是涂一次就能好的，而且这雪莲膏打开后，不能放置太久，否则会失效，你若不用完就浪费了呢！”
木棉一听会失效，脸上腾地又是愧疚又是懊恼，早知怎么样也不会让夫人打开的，现下也不好再推却，左不过不想违了夫人的心：“谢夫人。”
顾年华刚洗了手，刚拿起锦帕还没擦手，就见柳儿匆匆跑了进来，方才担心木棉所说的话被旁人听了去，她便让柳儿在门外守着。
此刻柳儿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么？
柳儿皱着眉头，神色慌张：“夫人，不好了，您瞧院子里——”
顾年华连锦帕都没丢便快步走到窗户前，院子里杖刑和掌掴一幕着实令她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
柳儿担忧地看了一眼木棉，道：“太子殿下问孙夫人打木棉姐姐一事的经过，可是所有人都说自己有罪，连太子妃和苏夫人都这么说，太子殿下可能气极了，就罚了所有人……”
顾年华心里不免一沉，她恨孙殿英打了木棉，心知绝不能让这件事这么轻易就过去了，但对于萧元墨帮木棉讨回公道这件事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孙殿英是皇后的亲侄女，又是皇后亲自下旨赐给萧元墨的，当初若不是萧元墨以与叶青悠婚约在先为由推拒，恐怕现在坐在太子妃之位的就是孙殿英了，正因为如此孙殿英自觉委屈，故而在府里更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连名正言顺的叶青悠她也不放在眼里，这些事府里上下无人不知，从前无人敢得罪，现在亦无人敢得罪，得罪她就是得罪皇后娘娘，没人想自掘坟墓。
顾年华没想到，这件事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萧元墨居然真的为此事大动干戈！
“被打成这样，也没一个人说？”
柳儿回：“开始是没人说，后来林夫人屋里的连翘姑娘倒是说了，说是孙夫人出言不逊，污蔑夫人和太子殿下，可不知怎的，太子殿下还是要罚所有人。”
“连翘？”对于第一个敢道出实情的人，顾年华不免诧异，只是这个名字她未曾听过，不知是哪个夫人屋里的。
见柳儿摇头，木棉便回道：“连翘是府里新买来的奴婢，不久前才分到林夫人屋里，想来她应该还不知道孙夫人的身份吧。”
顾年华点头，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吧，若这偌大的太子府，真有一个敢说出事实而得罪的孙殿英的人，那一年前，她被孙殿英诬陷用药迷惑萧元墨一事便不会发生了。
木棉眼见着院子里挨杖刑的杖刑、挨掌掴的挨掌掴，明明疼到皮肉里，却是除了棍杖声和巴掌声，竟没有丝毫的哭嚷求饶声传来，心里终是不忍，道：“夫人，今日之事总归奴婢也有责任，奴婢不想牵连了这么多人，可是奴婢求太子殿下肯定是无用的，夫人您求求太子殿下吧。”
“我不能去。”顾年华轻柔的声音里透着坚定，目光看向负手立于石阶上的萧元墨，他还是一如往常一般森冷漠然，侧颜的每一道线条都冷硬而深不可测，修长的身影逆着光，在顾年华的心里泛起一丝不明的情愫来。“我既已说过相信他，那便真的相信他。”
“可是夫人，这样一来，太子妃和几位夫人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受了罚，心里必定会记恨夫人您的，这些下人们又都是看眼色行事的，您在府里本来就没有依靠，经此一遭，恐怕将来在这府里……”木棉不敢再说下去，心里又是急又是愧疚，她本意只是想激怒孙夫人，但现在看来事与愿违，想当初她信誓旦旦地向太太承诺一定护夫人周全，可现在她却给夫人惹了麻烦。
“殿下都甘心坏人做到底了，我为什么还要拖他后腿呢！”顾年华收回目光，低头缓缓轻笑，精致的容颜瞬间将这间旧屋都照的明亮了起来，道：“总不能坏人他当，好人都是我来当吧。”
顾年华像是低喃，轻声出口，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没了丝毫的声音，她误以为木棉还在自责，便想伸手牵住木棉安慰安慰。
“木棉……”
只觉得入手的衣料华而贵，不似木棉和柳儿的朴实衣料，顾年华不禁转过头去，心口突地一怔，竟断了片刻呼吸。
有些人生来便有致命的忧点，哪怕知道他冷血、薄情，也可以忽略不计，萧元墨就是这样的人，天生拥有一副叫人移不开目的好皮囊。
长的好看的人，即使凶残一点、嗜血一点，似乎也不为过。
“殿下……”
不等顾年华说完，萧元墨轻轻一拉，便将她稳稳地拉入怀里：“不想孤为恶？”
萧元墨的声音中竟有几分清朗的笑意。
顾年华脸颊贴在萧元墨的胸膛，道：“此事缘于奴婢，又怎能让殿下一人为恶呢？奴婢虽为一介女流之辈，但这点儿义气还是有的。”
萧元墨轻笑出声：“你不怕？”
“怕。”
顾年华回的干脆利落，也是真心话，怕平静的生活就此波涛汹涌。
“怕？”
“这世上恶人那么多，多奴婢一个也不多。”顾年华抬眸，笑进萧元墨眼里心上：“再说殿下不是说过，一切有殿下么！”
清浅的呼吸萦绕在呼吸之间，萧元墨神色几经变幻。
“你既有这份心，”萧元墨抬起顾年华的脸，捧起她，只觉得冷硬的心尖上都变得柔软了，气息灼人：“孤答应你，此生荣辱与共、定不负你。”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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