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天使》杀马特小婊贝

8、第 8 章

　　姜雪退学了。

　　姜雨无论如何想要找出那时的元凶，可不知是不是那凶手的刻意为之，那小巷口并没有监控，姜雪本人对于调查这件事也相当抗拒，一听说要去警局，她就一言不发开始流泪，堵到家门口不允许家人出门。

　　是的，那天以后，姜雪不再说话了，似乎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她肉眼可见的一天一天消瘦了下去，她无法反应他人的语言，黝黑的眸子里似乎凝贮了千年的冰雪。

　　夜里，她必须在灯火通明的房间才能入睡，并且大部分时间都会身处噩梦之中；她害怕男人，抗拒异性，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兄长。

　　姜家一下子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的宝贝女儿，默默在风雪夜里，暗淡了光辉，再也无法燃起。

　　姜雨在学校里也沉默了起来，无视同学们有些异样的目光，每天每夜，上课下课，他都拿着小本子攥着笔，勾勾画画，用一切时间来调查犯人。

　　一个月后，姜雪在吃饭时突然吐了，然后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医院检查后的结果，让姜家全家人眼前一黑。

　　姜雪怀孕了。

　　听到这里，顾安念忍不住打断了陈女士的话，有些愤怒又有些不解的问:“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早不注意？而且为什么要避讳报警，这样拖下去对受害人造成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陈女士闻言叹一口气:“其中内因太多了。姜家父母都是很体面的工作，是保守的书香门第，怎么能让家里的这种丑闻流出去？这是得上社会新闻的啊，出于保护隐私也保护自己，他们对于报警这事肯定不坚定。”陈女士又喝了口奶茶，“怀孕的事也是，你能想到吗？他们居然是因为慌乱而忘记了让姜雪在第一时间检查身体、服用事后避孕药……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些事，若我第一时间知道了，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这样的父母……也太荒唐了吧！”顾安念咬了咬牙，平复着涌动的呼吸，眼中似有愤懑燃烧。

　　“是啊，现实往往就是这么荒唐……”陈女士叹了口气，似乎是笑了。她又抬起手，安抚性的拍了拍顾安念的肩膀。

　　后面发生的事情更加令人绝望。

　　犯人，不错，就是黄茂林。他出身农村，父亲走出大山当上了官，连带着他们一家人也都鸡犬升天，在村中甚是富贵。身为小儿子的黄茂林更是享尽百般宠爱，从小到大都过着被家里人百依百顺的日子。

　　姐姐没读过书，早早嫁给了镇上的富农，为家里赚来了巨额的彩礼钱，也算是有一分功绩。她过着天天农活的日子，可眼见着结婚三年了，也没能生下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的“重任”一下子落到娇纵的小儿子身上，黄茂林自然不会拒绝。

　　谁会拒绝享乐呢？

　　他靠砸钱进了市里的高中，当了混混头子，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渐渐的他也野了，他发现这些女人并不敢，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自己，他很得意，他认为这是自己高人一等、拥有力量的表现。于是他开始不满足于正经的交女朋友，而是贪恋上“追求刺激”，干上了龌龊又卑贱的行当，反正女人是不敢反抗男人的。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姜雪。

　　黄茂林自从那夜之后只觉得回味无穷，于是缠着父亲利用关系查到了姜雪的信息，甚至带着小弟偷偷去蹲了点——可惜，这段日子姜雪都没有出门。

　　直到那天，他打听到姜雪又去了医院，还做了个手术，内容是打胎。

　　黄茂林一下子怒不可遏。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种！他姜家凭什么打了？知不知道一个儿子有多金贵！

　　妈的，不要脸的贱女人。

　　黄茂林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恶心的计策。

　　首先，不能让他们去报警。不过警局有老爸的关系，所以问题也不大，但保险起见，黄茂林还是从手机里翻出了当时拍的视频拷贝到电脑里。

　　他利用视频作为要挟，开始频频往姜家门缝里塞威胁信，还利用查到的电话等信息，命小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给姜家人发送骚扰和威胁短信，自己本人则每隔几天出现在姜家门口，以“女婿”自居，并要求“亲家”给个说法，为什么要擅自打掉自己的孩子，同时还不要脸的索求赔偿。

　　他想要钱，当然也想要人。

　　姜家自然不可能认。

　　只是，黄茂林闹出来的闹剧已经严重影响了一家人的正常生活。他们不敢睡觉，害怕有监控摄像头；也不敢开门，因为一开门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威胁信，甚至还有写在门上的血书；手机换了卡，对方却不知为何总能迅速找到新号，然后继续没完没了的发送骚扰信息。

　　他们甚至无暇去照顾姜雪，已经不再年轻的父母根本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只有姜雨还能勉强打起一分精神，然后他拉着一家人来到了警察局，报了警。

　　警察说会尽快立案，彻查此事，捉拿嫌疑人。

　　疲惫的回到家，姜雨只觉得松了好长一口气，他去看了看独自一人画着画的姜雪——自从打胎后她就喜欢上了画画，医生说这有助于帮她走出阴霾，因此家里人也都很支持。

　　姜雪背对着她，背影孤单又瘦弱，她拿着油画颜料，在画板上一笔一笔画着，笔触极深，似乎要把无限的愤怒和怨恨都封进画里。

　　姜雨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难得的放空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很快陷入了沉眠。

　　第二天，他强撑着来到学校，却发现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以往仰慕他、亲近他的同学，突然全都避开和他的交谈，可一旦他背身离开某处，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又伴随着指指点点捉住他的肩膀。

　　姜雨低下头，一句话也听不清，只是这一切都很显然的告诉他：

　　出事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信息课上机联网，他一打开社交网站，就看见了头条疯转的某个东西。他甚至不用点开，就知道那是她妹妹。

　　【震惊！花样少女低俗视频流出！】

　　【年轻女孩为何如此不自爱？】

　　【14岁少女放学后不回家，竟然在小巷里和人做那种事！】

　　“喂……那是，姜雪吧……？”

　　旁边一个同学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向他搭了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是兄妹。

　　“原来姜雪是因为这个退学了啊……”

　　“啧啧，真可怜啊……”

　　“居然会被拍，你说会不会是这哥哥干的，他妹妹是真的漂亮啊……”

　　姜雨低下头，不敢去看屏幕。他突然间什么都听见了，他回避的、无视的、自欺欺人的讨论声，犹如黑色的潮水一般将他瞬间淹没，乃至无法呼吸。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颤抖的手，和用手拂过面颊时，有湿润的液体。

　　自此以后，姜家屈服了。他们老老实实给了钱，请求那犯人撤回由受害者不识好歹引发的惩罚。

　　姜母辞了工作，在家一心一意照顾姜雪，她总喜欢死死拉住姜雪的手，目光无神的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姜父喜欢上了出去喝酒，每天喝个烂醉回家，就抓住刚下晚自习的姜雨，眼睛湿漉漉的，满含着悲怆与痛苦，托孤一般的说：

　　“姜家只能靠你了啊……”

　　姜雨则被黄茂林找茬了。

　　得到了钱，但一时半会似乎得不到人的黄茂林把目光转移到姜雨身上，毕竟一个学生可比成年人好对付多了。他开始玩游戏似的每天在校门口“捕捉”姜雨，以一个成年人的身姿嘲笑这位初中生弱小，然后命一堆小弟实施殴打和辱骂。

　　“傲什么傲？大学霸很牛逼哈？我看你现在还他妈能傲给谁看？”

　　黄茂林满怀快意的笑了，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所谓的优等生。

　　“你是狗娘养的，你妹是女表子，你说说你是什么？废物？软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姜雨不敢反抗，一如每一个在恶行面前瑟缩的人一样，他害怕了，他咬着牙承受着暴力，只敢在心底想象无数个杀掉对方的样子。

　　他一开始回家后还要故作无事，后来他发现哪怕自己被打得浑身是伤，也没人会关注。母亲只会嘱咐他“多忍让”，父亲则满含深意的说“男人要学会默默承担一切”。于是他也就再不掩饰身上的伤口了。

　　姜雨时常窝在被子里为这糟糕的每一天流泪，他哭湿了一包又一包纸，渐渐的，不知道是眼泪流干了还是怎样，他忽然不会哭了。脑子里有根弦似乎断掉了，他只觉得有很多很多黑色的情绪压抑着从心底滋长开来，他无神的望着没有光的天空，他明白这是“恨”。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轻了，快乐的魔法促使他勾起了嘴角，那毛骨悚然的笑容持续了一整天，他的同学、他的家人都感到了奇怪，就连黄茂林都被惊惧和恶心到了，于是狠狠地骂他“贱人”。

　　没关系的，我很快乐。

　　姜雨想着，眼前模糊得几乎看不见东西。在惯例承受了殴打之后，他居然觉得丝毫没有痛处。他满怀着喜悦回到家，走进自己房间，撕掉了所有课本，又冲进姜雪房间，刮花了她每一张恶心透顶的画——母亲和妹妹根本阻挡不了他。

　　随后，他拉开窗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身后的房间逼仄阴暗，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直到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才突兀的停下。

　　他直勾勾看着愣神的母亲和面无表情的妹妹，轻轻开口，温柔无比的说：

　　“我飞啦。”

　　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