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向阳》沈未清

5、暮色向阳5

　　第五章

　　那年。
　　向杨大四，他研三。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系，但向扬是听说过他的。
　　念的数学系，还是硕博连读，比同龄人都小。但具体他主攻哪个方向，向杨是真的记不清了。向杨打小的理科成绩就不好。尤其是数学，根本听不懂。

　　但她是知道他的。

　　当时艺术系的寝室跟他们数学系的宿舍，是在两对面。她大一那会进来的时候，他刚好大四。很多学妹暗地里都会说起他。
　　后来他去研究生院读研，就搬到南区那边去了。
　　但向杨还是经常会在北区这边见到他。

　　刚进大学那会的向杨，虽然才大一，但已经把自己的日常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除去平时上的专业课外，其余的时间，她都在兼职。
　　别人发传单，做电话卡推销，她就去外面的培训班给小朋友上舞蹈课。或者是，做礼仪小姐那些。薪水也还算是可观。

　　传闻里也说得没错。
　　她家境的确不好，她的学杂费都是自己利用假期的时间去赚的。家里没有一分钱可以给她。她想要念完这个大学，就必须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去赚足够的钱。

　　好在大学还可以拿奖学金和助学金。
　　可艺术系的学费高啊，日常花费也不小。就算向杨再节省，该买的服装和化妆品是必不可少的。

　　当时的向杨，只想自己大学的生活过得顺当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因为做兼职，她错过了一些班级的活动。
　　导致大家跟她都不太熟悉。
　　不太熟悉，等于就是不合群。
　　所以那时候班里的同学，对她的印象就是，好看是好看，但性格不太好。挺高冷的。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班里有不合群的人也挺正常的。
　　偏她长得好看，又是舞蹈系的，每天要排舞练舞和参加一些比赛，或者是学校的演出。很快，周边就有很多其他系的同学，都知道她的存在。
　　好多人都会跟班里的同学打听她。
　　但班里的同学，跟她也不太熟。被问多次了，也会不耐烦。那种不耐烦的情绪状态，在私下也会累积成了怨气，发泄在了向杨的身上。

　　向杨大学四年，跟宿舍里的舍友关系也不是很好。
　　舍友们大多家庭富裕，有的家在本地，十八岁成年后就开车来上学了。有的家虽然在外地，但家里做生意的。也是不差钱，名牌包名牌衣服和化妆品，样样不缺。还有的家里虽然不是做生意的，但父母工作体面。
　　也是富养的姿态。

　　唯独向杨。
　　是农村出来的。
　　父母都是连社保都没有的打工人。
　　她还有一个弟弟，小她几岁，现在还在念高中。如果不是她学校考的还不错，家里说不定不会让她来读的。毕竟要花很大一笔钱。
　　当初学舞蹈，也是她的恩师做了很多思想工作。
　　学费也是她一边学习，一边帮老师给小朋友上课，抵掉大部分。才有机会可以学习舞蹈。

　　她的舞蹈启蒙老师也是她的恩师，一直告诉她。
　　你一定要坚持学舞蹈，然后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从老家走出去。走出去以后，就留在大城市里。不要再回来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毕业后，她还是被迫回到老家。
　　一呆就是两年。
　　那两年，她感觉自己活在了地狱里。

　　好在她的弟弟很懂事。
　　给了她最后的底气，也从她身上，接过了担子。

　　虽然出身贫寒，但向杨从不会抱怨什么。
　　她相信，自己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她的命运。找到属于她的人生。
　　所以在初初来到莫城，到莫大念书时，她就暗暗发誓。
　　将来以后，一定要留在莫城。
　　如果可以最好是能留在莫大当舞蹈老师是最好的了。

　　到现在。
　　支撑她的走下去和跳下去的信念还是这个。
　　向杨家虽然很普通，打小家里人也没给她什么爱，但偏她模样身形长的十分标致。有一种淡淡古典美人的气质。
　　高中她学的就是民族舞和古典舞。
　　到大学后，继续学习民族舞，还辅修了芭蕾，拉丁，大学四年她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她没什么兴趣爱好，也不爱逛街爱电影。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兼职上完课后，回到学校，吃一份商业街的拌粉。

　　三块钱一大碗。
　　非常管饱。

　　后来在傍晚的时候，她总会在那家店里，见到程暮。

　　这样说起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向杨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
　　因为两个系的宿舍离得近，院系的新生报到处也在两隔壁，当时程暮应该是被他的室友拉过来帮忙的还是怎么样，也在那里。但向杨不知道他是数学系的。
　　还以为他是他们舞蹈系的学长。
　　程暮的身材比例特别好，而且本科时的他，皮肤白皙，气质干净。怎么都像是学舞蹈的。
　　哪能跟数学系的理工男联系在一起。

　　向杨就问他说：“学长，我们舞蹈系的宿舍，往哪边走啊？”
　　她话刚问完，他身旁的室友就哄然大笑：“哇，程暮你可以啊。刚来一会，就有小学妹过来搭讪，还是舞蹈系的。”

　　众所周知。
　　数学系没有几个女生，而舞蹈系大多都是女生。
　　各个还顶漂亮。

　　那会才大一的向杨，脸上未施粉黛地站在太阳底气，微微仰着头，一脸茫然地看向程暮。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的眼底特别干净。

　　程暮却被她那一眼，看的心扑通跳快了几秒。
　　他别过头，稍作掩饰。
　　向来都高高在上的他，怎么能让别人看出不对劲，于是故作冷淡地说：“我不太清楚，我不是你们舞蹈系的学长。”

　　“好吧。”向杨也没有觉得很失落，还跟他道谢，“谢谢学长，麻烦学长了。”

　　说完，向杨就拎着行李走了。
　　她的背挺得很直。

　　程暮有一瞬间晃了神。
　　还是室友在一旁说话将他拉回了神：“不是程暮，虽然不是咱们数学系的小学妹，但人家也是新生啊，而且舞蹈系的，而且她们宿舍，就在我们对面。这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啊。”他说完，然后顿了顿又说，“渴了，去买水。”

　　说完，程暮准备转身就走。
　　但被室友拉住：“买什么水啊，这里有。”

　　程暮头也不回地说：“天气热，想喝冰的。”

　　……

　　留下室友在原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没有。

　　后来的这些对话，向杨是不知道的。
　　就连她从报到处走后，他还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进了舞蹈系的宿舍，一度在她提不动行李的时候，想要上前帮忙，向杨也都不知道。

　　她对他初初的印象就是，这个学长，挺高冷的。不爱帮忙。不是个热心肠的。
　　以至于到最后，他跟自己告白，说喜欢自己挺长时间的时候，她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号入座。

　　大一那会，只有开学发生的事情，向杨是记得比较清楚的。到后来，就开始各种忙了。培训班的兼职，还有学校的排练，演出跟比赛，接踵而来。

　　她身边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
　　不缺长得帅的，有钱的，还有一些普普通通的男生，都有。甚至连女生也都有。但她都是拒绝的多。
　　有些被拒绝了不死心还一直给她送东西的，以为那样就是付出和感动。其实只会莫名给向杨增添烦恼罢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对她的追求。
　　没有人会无条件的付出，而不求回报的。

　　他们在追你的时候，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可还没有成为你男朋友的时候，就会对你有所管束。甚至是觉得，你应该按照他们想象的你来生活。
　　在得不到你的时候，就会立马大变脸。
　　细数着为你做过的种种。
　　有的还会说他们为了追你花了多少多少钱，甚至一概往日对你的温柔，转眼成了仇人。
　　……

　　向杨曾经被恶心过。
　　直到后来也一直都很厌恶。

　　但程暮的出现，他跟周围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有自己的主见和生活，即便他很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他觉得，那是他的个人感受。
　　被喜欢的那个人，可以不用回应。
　　也可以选择拒绝的。

　　在老家的那两年，向杨时常会想起他。那是她学生时代，最后一个跟她告白的人。
　　也是她这些年，偶尔会想起来的一个人。

　　没想到，这么突然就重逢了。
　　而且，现在他们俩应该算是半个同事了吧。
　　想都没敢想，竟然还跟博士成为了同事。而且，他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跟从前一个样。
　　有向杨喜欢的那种很独特的干净和明朗。

　　尽管，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其实对他是有好感的。
　　那种好感是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对面世俗种种的自信，和骨子里的细腻。

　　回想到了这里，向杨深深呼出一口气。
　　虽然距离拒绝他告白已经过去了两年，但向杨还是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尴尬和不自然。
　　有时候听到办公室里的同事，在讨论她的时候，她都会选择刻意回避。

　　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扒出了他念大学时的前尘旧事。
　　说他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很漂亮，还是舞蹈系的。但也有老师纠正说，不是谈过，是追过。但被拒绝了。

　　不是吧。
　　程老师那么优秀的，都被拒绝了？

　　唉。
　　谁知道呢，听话那个女的挺会玩的，说不定，嗯。反正不好，不值得程老师喜欢。
　　……

　　向杨偶然间听到了这样的八卦。
　　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当她把这件事情，跟玩笑一样，说给那个顺风车校友听的时候，他竟然沉默了许久。

　　最后才回了一句：“你是值得他喜欢的。”

　　7月4日修改